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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美智特展:那些“天真有邪”的小女孩,來上海了
日本藝術家奈良美智筆下標志性的“小女孩”來上海了。澎湃新聞獲悉,3月5日,展覽“奈良美智”將在上海余德耀美術館開幕。展出橫跨其37年藝術生涯中創作的70多件重要繪畫、雕塑、陶瓷與裝置作品。而從他疫情后創作的新作中也能看到藝術家在藝術上逐漸走向內省、因疫情等因素影響轉而更加關照社會現實。
此次展覽也是奈良美智在中國大陸的首次個展,是他在世界范圍內首次大規模回顧巡展,此前洛杉磯郡立美術館的展覽為其回顧巡展首站。

奈良美智 《低燒》,2021 布面丙烯、拼貼 120 × 110 cm
藝術家收藏,?YOSHITOMO NARA
始于“空無一物”
走進展廳,能夠隱約聽到有音樂傳來,這些音樂來自作品《日惹迷你星星》。澎湃新聞在現場看到,這件作品位于二樓的展廳深處,在小木屋的結構中,布置著老式收音機,墻壁上貼著一張張畫作,書桌和地板上也散落著草稿。收音機里傳來的日語歌曲與木屋的布置似乎是要將人帶回奈良美智童年的時代。

奈良美智《日惹迷你星屋》,2008 綜合材料 約340 × 390 × 420 cm
余德耀基金會收藏,?YOSHITOMO NARA

奈良美智《日惹迷你星屋》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

奈良美智《日惹迷你星屋》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
奈良美智的藝術始于童年時“空無一物”的世界。1959年,奈良美智生于日本青森縣弘前市,在自傳《小星星通信》中,他回憶道,“從小在節奏緩慢的青森縣長大,那里不像今天的城市這樣工業發達,冬季很長,白雪覆蓋了全世界,外面很冷,小孩子無處可去,只能靠畫畫打發時間。春夏很短,青草、鮮花和星星疏忽而過。而秋季又很長,滿目紅葉……”

筆記本、碎紙片、紙箱都是奈良美智的畫布
童年的奈良美智大多數時候在孤獨中度過,他和自己對話,看繪本,和貓玩耍,飼養烏龜,也渴望冒險。正如他畫中的孩子們那樣,敏感、情緒化,又充滿天真和想象力。在這些畫中,孩子的身后總是幾乎沒有背景,這也與青森的景象不無聯系。另一方面,他一次次回到這種荒蕪的風景中,尋找看不見的溫暖之物。
日本北部的鄉村并非真的與世隔絕而空無一物。20世紀60與70年代,美國越南戰爭的戰況和反戰運動的聲音傳到了奈良美智生活的鄉村。“實際上,在農村地區聽廣播與唱片,獲取到的并非中央地區的信息,而是在任何地方都共通的文化。”當時,他用手工自制的礦石收音機收聽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揭幕。他在采訪中說道,相較于東京這樣的大都市,自己在地方感受到了更強烈的文化豐富性。正是在這一時期,奈良開始接觸反主流文化的文學、音樂和電影,形成自我與世界之間的聯系。

奈良美智收藏的唱片封面
澎湃新聞記者在展覽現場看到;一大面展墻上陳列著奈良美智收藏的唱片封面,這些收藏始于他的青少年時期。彼時、大衛·鮑伊從視覺到音樂上對于主流發起的挑釁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沖擊,鮑勃·迪倫反對越戰、歌頌和平的激進歌詞對他影響至深,雷蒙斯的音樂又讓他去發現真實的自我。高中二年級時,他和年長十幾歲的中學學長一起運營車庫改造的搖滾咖啡館,在卷簾門上完成繪畫。這些音樂留在了奈良美智的身上,也以其他的形式出現在了他的藝術創作中。他曾坦言,自己的繪畫并非始于對具體視覺形象的參考,而往往是一邊聽著那些音樂一邊創作出來的。“對我來說,參考物并非那些視覺性的東西,而是精神性的東西。”

奈良美智 《無害的小貓》,1994 布面丙烯 150 × 140 cm 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YOSHITOMO NARA

奈良美智 《為繪本“寂寞的小狗”而畫》,1999 紙上丙烯、彩鉛 26 × 51.7 cm
藝術家收藏,?YOSHITOMO NARA
《無核家園》(No Nukes)是奈良美智眾多的代表作之一,畫面中,他筆下標志性的吊梢眼女孩扎著雙馬尾,雙手舉著“反對核武器”的橫幅。而他反核、反對建造核電站的立場也深受六七十年代反主流文化音樂的影響。和音樂一樣,奈良的反戰繪畫也能超越時間,在不同的時代引起共鳴,比如當下。
表達人類情緒的“自畫像”
如今,奈良美智是世界上最貴的藝術家之一。2019年,他的畫布作品《背后藏刀》以1.96以港元(約合1.58億人民幣)在香港蘇富比當代藝術晚拍上成交,成為其個人史上最高拍賣紀錄。這幅創作于2000年的畫作展現出了奈良美智筆下標志性的“小女孩”形象,畫作中并無標題所述的“刀”,不存在的刀子因此顯得更無所不在,流露出兒童自相矛盾的叛逆、蓄勢待發的潛在力量和想象力。

奈良美智 《背后藏刀》
創作《背后藏刀》時,奈良美智正好結束十二年的留德生活,返回日本。1988年,年近30的奈良美智決定結束在日本美術預備學校做講師的工作,前往西德杜爾塞多夫學院重新開始藝術學習。之后,他收到一家科隆畫廊的邀請,以藝術家的身份留在的德國,并在科隆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在德國,奈良美智曾上過藝術家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課,開始以新的眼光來看待寫實的繪畫。與此同時,他也在那里接觸到最先鋒的當代藝術,意識到和技法相比,思考“表現是什么”的思想才是藝術創作的核心。

奈良美智 《淺水坑》2006年 棉布上丙烯裱于玻璃鋼 藝術家收藏
在接觸到世界藝術的同時,奈良美智也在德國感受到強烈的孤獨,這種孤獨與位于青森的童年是相通的,與此同時,他畫中的背景越發趨向平面和簡化。“天色早早轉暗,沒有陽光,只有灰色云彩籠罩的天空,與小時候在荒蕪的田野上體驗過的感覺聯系在一起。”在今年1月出版的《奈良美智:始于空無一物的世界》一書中,他回憶道,“這份感受無法用語言表達,卻能用繪畫表現出來。那時,我切實地感受到,自己是以兒時的感受在畫畫。”

奈良美智 紙上作品 1998—1999

奈良美智 紙上作品

奈良美智 紙上作品
孤獨激發了他的創作。正是在德國,奈良美智憑借其標志性的小女孩形象開始獲得藝術界的廣泛認可。“天真有邪”的小女孩身上充滿復雜的情緒和矛盾,一方面讓人聯想到日本動漫中的人物,一方面又與更為普世的人類境況和情感聯系在一起。藝術史家克莉絲汀·錢伯斯(Kristin Chambers)曾分析道,奈良美智的兒童形象是在“捕捉那種在天真與世故、生活孤寂與思想自由、壓制與解放之間的強大張力。藝術家擁抱人類各式各樣的境況,并看穿所謂邪惡竟存在于純真之中。”而他本人則在一次訪談中表示,“我畫的小孩們都是自畫像……事實上,我真正有興趣的是我自身的兒童時代。”即便是那些包含了反戰宣言的作品,奈良美智拒絕人們從宏觀的社會政治角度來理解他的創作,“我的作品根本上與國家、人民、分類等的議題無關,我只是想表達我自己。”

奈良美智 《夜深人靜》,2016 布面丙烯 100.5 × 91 cm
私人收藏,日本,?YOSHITOMO NARA
從泥土伸向天空
在二層展廳的尾聲,一間展廳展出了奈良美智近年來的作品,和之前相比,這里的燈光顯得更加昏暗,正如奈良作品的轉變一樣。
2011年3月東日本大地震后,奈良美智的創作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大地震引發海嘯并導致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泄漏,事故地點距離奈良的工作室只有70公里。無力感讓他一度厭惡創作,重新拿起畫筆后,憤怒叛逆的頑童逐漸被一個個內省的形象所替代。在過去10年的繪畫中,他筆下的兒童或是睜著大大的眼睛,凝視著遠方,似乎迷失在對于生命之不可估量的思考中;或是緊閉雙眼保持沉思。

展覽現場 《生命之泉》 2001年 玻璃鋼上漆和聚氨酯涂層

展覽現場《在思考的姐姐》2012年 青銅著黑銅色 藝術家收藏
這一時期,奈良制作了一批陶器與大型青銅頭像。對奈良來說,制作陶藝的過程也是找回在藝術市場的需求與災難之間迷失的自我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能夠感受到眼前作為物質的黏土與自己的雙手開始對話,然后演變為跟自己對話。在不斷持續的過程中,我再一次能夠作畫了,再一次回到了一個人的狀態。”觸摸重新喚醒了奈良的感受力,也正因如此,在最后完成的作品中,他沒有將它們打磨成光滑的表面,而是保留了手的痕跡。

展覽現場
除了陶器,奈良美智也創作了一批雕塑,在他看來,雕塑不同于陶器必須空心、難以受控,擁有不同的表現力。在余德耀美術館的主展廳,澎湃新聞看到了一座特別搭建的“奈良美智雕塑公園”,從不同的方向走進去,能夠看到大小各異、擁有各自表情的頭像雕塑。所創作的雕塑作品。其中包括《冷杉小姐》(Miss Tannen)。這是創作于大地震后的《森之子》的雛形,奈良構想了這個從泥土中孕育、伸向天空與外部世界的形象,在他看來,這個形象代表了一種希望,有著與天地溝通的靈性。

奈良美智 《冷杉小姐》,2012 青銅著黑銅色 213 × 52 × 42.5 cm
藝術家收藏,?YOSHITOMO NARA

奈良美智 《冷杉小姐》展覽現場

奈良美智 輕霾之日/練習 2020年 布面丙烯 私人收藏 洛杉磯

奈良美智 《黑膠唱片》,2012 瓦楞紙板上彩鉛 31 × 31 cm
藝術家收藏,?YOSHITOMO NARA
和大地震一樣,新冠疫情也給藝術家帶來了觸動。籌備洛杉磯郡立美術館的大型回顧展期間,恰逢疫情爆發,奈良美智不得不在日本等待動身去美國的消息。在此期間,他創作了新作《練習》(Study),線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塊的拼接,具有法國現代主義風景畫的半成品質感,朦朧的色彩充滿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也是奈良對于當下最直接的感受。正是在這樣的作品中,奈良美智不再只是關注自己,而是關照每個人都身處的世界。
展期持續至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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