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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明︱一周書記:什么是馬基雅維利的……“時刻”


關于馬基雅維利的政治理論,迄今為止已有的研究著述用“汗牛充棟”也無法形容,其文獻之浩瀚恐怕連最權威的“馬學”專家也不敢聲稱全都了解。在這些巨量的研究文獻中所提出的問題之多更是難以數計,比如對于波考克出版于1975年的《馬基雅維里時刻》,有學者不無夸張地說“它提出了上千個問題,解決了兩三個,給歷史學家和哲學家們留下來幾十年的工作。”(菲利普?佩蒂特語)當我和一位美國法學院的學生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認為更要命的是這些研究成果中的許多有價值的問題也會被淹沒和遺忘。這也是博比特在撰寫本書時所具有的清醒意識,他明確指出“進行憲政與戰略研究的馬基雅維利”至今沒有得到正確理解,而“這個馬基雅維利才是他的重要性的真正根源”,因此他的論著將圍繞這個馬基雅維利展開。(8頁)他的研究結論也非常明晰:“這就是我所發現的馬基雅維利——一位憲政論者。”(9頁)作為“馬學”研究的門外漢,我只希望通過閱讀而思考“什么是我們自己所面對的‘馬基維雅里時刻’”和“什么是我們應該追尋的‘憲政秩序’”,這些在我看來同樣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博比特認為馬基雅維利“以歷史的視野來看待現代國家的出現及其基本的倫理特質”,而這種視野至今仍然重要。(3頁)該書第六章“馬基雅維利的歷史觀”專門論述了這個問題。博比特認為與常見的“歷史的經驗表明……”這樣的說辭不同的是,馬基雅維利對歷史的運用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類型,他是從觀察政治現實中關注歷史的歷史修辭學家,而不是學究;他的歷史編纂學有明確的目標:“鍛造一種新的認識,使得能夠成功地創造一種新的政治秩序:現代的、新古典的國家。(參閱104—112頁)接著,作為戰略與外交學者的博比特迅速進入當代語境:“馬基雅維利的進路——歷史修辭學家而不是政治科學家的進路——對今天的情報與戰略計劃具有重大的意義”,并且馬上說到亨利?基辛格的歷史觀:“歷史并不是一本提供預先實驗好的食譜的烹調書。……歷史可以闡明在類似的情況下的各種行動的后果。然而,每一代人必須自己去找,哪些情況是真正的類似。”(114頁)聯系到他在“致謝”中特別感謝基辛格,使人想到基辛格的現實主義外交哲學,以及他曾被同事稱作“信奉國家的保全”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

最后,我們當然更關心的是從馬基雅維利到博比特的心目中的那個“憲政秩序”究竟是什么?馬基雅維利從封建制向君主國的轉變看到出現新的憲政秩序的趨勢,并視之為轉變意大利的戰略機會,當時他反復思考的是:與統治者的機運與德性相比,只有憲政、法律能夠為長治久安提供至關重要的結構,因此他建議制定一部能夠讓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相互“認真監視”的憲法,由此可以防止前者壓迫人民和后者向無政府主義發展的趨向;另外,所有官職和榮譽向所有人開放,而不是像很多君主那樣僅把它們賜給對自己有益的腐敗之人。(參閱147—150頁)僅此而論,即便在今天我們看來,他也的確是一位偉大的憲政論者。在“結語”中,博比特心目中的“新的憲政秩序”與“市場國家”緊密相連,這樣的國家是“超民族的”、去中心化的和網絡化的,信息媒體的權力極大增加,通過市場來維持國家合法性。(192頁)對于我們來說,就如前述關于“馬基雅維里時刻”的不同理解一樣,我們不必拘泥于博比特的“市場國家”與“憲政秩序”版本,而是應該首先像馬基雅維利那樣成為堅定的“憲政論者”,同時記住“馬基雅維利對我們的忠告”:“我們必須保持清醒,并勇于面對不愉快的局面。”(195頁)
回到那件“朝服”。有意思的是,當馬克龍披上法國總統的“朝服”之后,國人只是關注他和夫人的趣聞,而有德國媒體稱他曾經寫過馬基雅維利與黑格爾的研究論文,但這樣的人在德國最終常常落為計程車司機。那么,在總統與的士司機之間,還有多少人愿意像馬基雅維利那樣在書齋里威嚴地身披“朝服”,思考歷史與未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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