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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鱀豚疑似重現,它會有朱鹮的好運么?
近日媒體報道,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白鱀豚科考隊在長江蕪湖段“中華白鱀豚保護地”目擊、拍攝、記錄到兩頭疑似白鱀豚。這也是已被宣布功能性滅絕的白鱀豚十年后首次疑似在長江中出現。無論如何,善良的人們始終希望“疑似”兩字被夠被“確認”代替,再現朱鹮的奇跡。
白鱀豚的悲劇
看到這條新聞時,筆者想起了手里的兩本關于白鱀豚的科普讀物。第一本,是著名科學普及作家劉后一在1988年所著的《珍稀動物大觀》,另一本,是魏卓所著《話說長江瀕危動物》,這本書的出版得到了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香港海洋公園鯨豚保護基金會和瑞士白暨豚保護基金的資助,而它的出版時間,是2007年。兩本書的出版時期相隔30年,而這30年,正是白鱀豚逐漸淡出長江、淡出人類視野的悲劇性的30年。

《珍稀動物大觀》。

《話說長江瀕危動物》。
《珍稀動物大觀》是劉后一先生為數眾多的科普作品中的一部。其實,他的專業是從事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他生前的正式職務是《化石》雜志的主編,據說毛澤東同志生前很喜歡看這本雜志。可是,真正使劉后一先生成為知名人士的,主要不是他的上述專業,而是涉獵諸多領域的科普活動。他是繼高士其老先生之后,第一個出版個人科普選輯的學者。無論你是小學生還是大學教師,都會為書中那些豐富的知識和優美的文筆所吸引,使人感到像在聽一位博學的知識老人講故事。

劉后一先生。
《珍稀動物大觀》里的《“活雷鋒”白鱀豚》,全文以“1980年1月12日在洞庭湖口城陵磯外江捕捉了一只活白鱀豚,當時像爆炸性新聞,傳到全國,傳到世界。一時間,白鱀豚的名字譽滿全球”開篇,給讀者的感覺還是頗為光明的。雖然作者也已經意識到“白鱀豚生活在長江中下游,從湖北宜昌到江蘇太倉瀏河口的1600多公里的江段中,它的數量極少,估計只有42個群體,300只左右,而且幼齡的比例少,瀕危速度逐漸加劇”,但是,無論如何,劉先生在文章最后還是懷有“給白鱀豚造成安定的生活環境,使它們繁衍昌盛”的美好愿望的。

白鱀豚“淇淇”。
可是,美好的愿望沒有變成現實。到了30年后的魏先生的《話說長江瀕危動物》里,文字的色彩變得黯淡了,就連關于白鱀豚章節的標題,也變成了“長江孤兒”。這當然指的是1980年1月12日被捕獲而人工養殖的那頭白鱀豚——大名“淇淇”。隨著她在2002年的去世(高壽25歲),白鱀豚的前途變得更加晦暗不明。魏先生在書里寫道,“白鱀豚如果再得不到行之有效的保護,它將在25年左右的時間里滅絕,這將是世界上第一種由于人類活動而導致滅絕的豚類動物!”更加不幸的是,悲劇來臨得比想象中更早,《話說長江瀕危動物》關于白鱀豚的最后文字是“2006長江淡水豚考察于2006年12月13日圓滿結束。考察隊員主要由來自中國、美國、英國、日本、德國和瑞士等六國鯨類專家組成……”而正是這次里程長達3400公里的考察,在未能發現白鱀豚的行蹤后,被迫宣布了白鱀豚的“功能性滅絕”。
危在旦夕的朱鹮
白鱀豚的悲劇是似曾相識的,《珍稀動物大觀》里同樣描述了與之類似的朱鹮的遭遇。朱鹮是全球瀕危鳥類,但歷史上曾廣泛分布于中國、日本、朝鮮半島和黑龍江下游的俄羅斯東部地區。這種鳥兒以其稀少和美麗的形態聞名于世,是亞洲地區特有的珍貴涉禽。相傳從前有一家農戶,生活過得很窮。有一天,突然飛來了一群朱鹮,落在他家門前的兩棵大樹上。從此,這家農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因此,又有吉祥鳥的美稱。這雖然是個傳說,但是朱鹮的美麗,人們對它的喜愛就可想而知了。實際上,朱鹮的拉丁學名“Nipponia nippon”就是“日本的日本”的意思,以國名命名鳥名,足見朱鹮對于這個國家的重要性,朱鹮歷來被日本皇室視為圣鳥,成書于公元720年的《日本書記》也記載,朱鹮是代表日本的鳥類。

朱鹮。
朱鹮的性情溫順,警惕性不高,青鼬、貓、烏鴉,猛禽等時常捕食它,但影響更大的則是人類的生產生活。朱鹮對巢區的選擇非常嚴格,必須具備三個條件:用于營巢的高樹、攝取水生動物等食的水田和躲避天敵的僻靜農家。對朱鹮來說,破壞這些條件就等于扼殺它們的生命。由于棲息地喪失、獵殺等原因,20 世紀初世界范圍內野生朱鹮的分布和數量逐漸減少,特別是農民為了多打糧食,不斷增加農藥和化肥的使用量,使得朱鹮賴以生存的餌食——泥鰍、蛤蟆和田螺等急劇減少。這種變化對朱鹮可謂是致命的打擊,使得這種美麗的鳥兒于20世紀中葉以后相繼在前蘇聯、朝鮮半島絕跡。中國是朱鹮的主要歷史分布區,原有遷徙、留居兩個類型。然而因朱鹮不能適應生態條件的迅速變化,分布范圍迅速縮小。陜西在歷史上曾經廣泛分布著朱鹮。北至延安,南到漢中盆地的土地上在歷史上均有朱鹮分布,但即使當時最晚近的朱鹮標本采集點——1964年6月甘肅康縣岸門口,也演變成了人口集中的城鎮。此后,中國也未再有野生朱鹮的報道,一度被認為已經在野外滅絕。到了1981年1月,全世界就只有日本的新潟縣佐渡島還生活著5只朱鹮。這就使得朱鹮成為當時世界上瀕危動物中數量最少的一種。
1967年,鑒于當時朱鹮數量急速下降的趨勢,日本在佐渡島上建立了日本朱鹮保護中心。這時候的日本朱鹮處境早已變得岌岌可危,明治20年,佐渡島上的朱鹮還被當做婦女產后恢復體力和補血的補藥食用。當時商店前掛著的錦雞一只售價30錢,而朱鹮的售價卻是它的4至7倍。人們為了增加糧食產量和確保燃料而到山中伐樹墾荒,破壞了朱鹮的棲息地環境更是雪上加霜。結果,1953年,日本朱鹮還有22只,而到了1975年僅剩下5只,為了保護僅剩的這幾只朱鹮,日本的科學工作者將它們全部捕捉起來,收養在佐渡島的保護中心里,盼望它們能在人工飼養下,繁殖后代。可惜這幾只朱鹮老壯不齊,不是公的年齡大,就是母的不配對,再加上長期近親交配,繁殖能力低下,不久就死了2只,只剩下3只。眼看朱鹮在日本國土上以及全世界就有消失的可能,日本的科學工作者對此只能焦急萬分,束手無策,除非出現奇跡。
奇跡的出現
好在奇跡真的發生在了。1978年秋,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派出一個調查組,歷盡千辛萬苦,行程5萬公里,足跡遍及遼寧、安徽、江蘇、浙江、陜西、甘肅、山東、河南、河北等10多個省。1981年5月21日和同月27日,科學工作者們終于在海拔1356米的陜西洋縣金家河山谷和兩公里外的姚家溝,發現了兩窩朱鹮。被逼上“梁山”的大鳥正在養育雛鳥。即使從多年后劉后一先生在《珍稀動物大觀》的文字里,仍然不難發現其中的欣喜之情:“這是天大的喜事,這證明朱鹮在我國不但沒有絕滅,而且還有后代問世,拯救這種珍鳥免于絕種就有了希望”。
為了拯救朱鹮,政府先后投資20萬元,在陜西洋縣建起了保護站,嚴禁亂伐樹木,朱鹮棲息地區不準使用農藥、化肥。春夏朱鹮繁殖季節和冬天取食困難的時候,人為地從外地買來泥鰍、鱔魚,投放到稻田里和淺水中,供它們取食。幼雛孵化的時候,還在巢樹下搭起尼龍絲網,以防雛鳥中的病弱者被棄出巢外摔傷。在野外的保護是如此周到,在人工飼養下,更為精細。這個家族日漸興旺。1981年朱鹮被發現時,只有7只。自此,幾乎每年都有小朱鹮問世。1982年出雛3只,1983年又增添了3只,1984年又孵化4只,1985年又增添4只,1986年又是4只,1987年又有4只,1988年又出世7只,1989年又有7只,不到十年,就已經有了30多只。

從1981年算起,經過30余年的保護努力,中國的野生朱鹮種群數量穩定增長,分布范圍逐步擴大到洋縣周邊的城固、西鄉、漢中、南鄭、勉縣、佛坪、石泉、寧陜、漢陰、太白等地。為了促進野生朱鹮種群的恢復,2004年開始在陜西洋縣華陽進行朱鹮野化放飛試驗,釋放個體自2006年開始在野外連續繁殖;2007年開始在陜西省寧陜縣進行朱鹮再引入試驗,釋放的個體于2008年開始在野外繁殖,初步建立起第二個朱鹮野生種群。到了2012年秋季,野生朱鹮的實際數量已經達到1100-1200只左右。與此同時,隨著最后一只日本本土朱鹮“阿金”在2003年去世,日本朱鹮宣告絕跡,目前仍然生活在佐渡島保護中心的朱鹮全都是中國贈送的種鳥繁殖起來的。他們與當今中國的朱鹮一樣,均為1981年那兩窩劫后余生的朱鹮的后裔。這種險些從地球上消失的美麗物種,的確就像劉后一先生在《珍稀動物大觀》里希望的那樣,“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朱鹮的興盛時代一定會再來”。不管怎樣,筆者同樣希望白鱀豚能有機會復制朱鹮身上的奇跡,真的在長江之中延續千萬年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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