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下午，由中國法學會財稅法學研究會主辦，武漢大學財稅與法律研究中心承辦的第22屆“中國財稅法學前沿問題高端論壇”通過線上方式召開，主題為“網絡直播課稅的法律與政策問題”。

建議“規范核定征收，實施分級分類管理”

此次論壇發布了武漢大學財稅與法律研究中心完成的題為“網絡直播個人所得稅法律適用與征收管理”的專題研究報告（以下簡稱《報告》）。

《報告》結合網絡直播行業的特點，對網絡直播個人所得稅的法律適用與征管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提升網絡直播行業稅法適用與稅務征管的確定性，出臺納稅安全服務手冊，輔以涉稅風險短信提示、不定期稅收風險防范輔導會等形式，為直播從業人員的自查自糾提供專業指導；同時，落實直播行業稅收管理的案例指導機制，向行業從業人員和社會公眾全面展現執法邏輯。

第二，明確網絡直播收入的法律屬性及征稅規則。直播從業人員可以獨立提供個人勞務，也可成立商事組織從事生產經營活動，這是法律賦予的經濟自由。在判斷直播收入的性質時，應以法律關系作為基礎，根據不同的組織形式以及交易內容，輔之以經濟實質的審查。

第三，審慎看待納稅人轉換收入形式的行為，合理認定行為的違法屬性。雖然勞務報酬所得與經營所得之間存在著差異，但是稅收負擔孰輕孰重，需要結合具體實際。在處理轉換收入形式的問題時，應依據事實和證據，對照稅法規定的構成要件，嚴格區分偷稅與避稅行為。

第四，規范核定征收，實施分級分類管理。對于收入數額達到一定標準的頭部主播，倡導其設立個體工商戶、個人獨資企業等商事主體，規范建賬，依據經營所得征稅并且嚴格落實查賬征收。對于未達收入數額的直播從業人員，可探索簡便高效的管理方式，降低稅收征管成本。

關于平臺直播收入的法律屬性與稅收待遇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教授施正文指出，平臺主播收入最基礎的問題是所得性質的界定。要透過其形式看實質，把經濟事實涵攝于課稅要件的課稅事實，準確適用稅法。在立法層面，網絡主播收入的所得定性不清與我國未將經營所得并入綜合所得有關。他還提出，經營所得是勞動所得和資本所得的結合，但在平臺經濟模式下，經營所得中的資本要素比重逐漸減少，未來的立法與學術研究應該有所回應。

復旦大學法學院教授許多奇提出，近年來隨著直播行業的迅速發展，主播的類型和直播行業的業務模式變得多種多樣，主播收入也存在廣告收入、打賞收入等多種來源，其稅務處理因此變得復雜。因此，一方面，應結合法律形式與經濟實質，辨別主播收入的稅法性質，準確適用稅法，另一方面，還是要區分主播類型，實行分級分類管理，對頭部主播嚴格監管，對普通主播仍有必要簡便從事。

金杜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葉永青認為，界定直播收入的起點是民商事法律關系。直播活動實質是多種行為的交織，需要各方面的人來配合。另一方面，直播活動可能包含推銷、表演、游戲等在內，表現為綜合性活動。不同類型的活動，其收入性質未必相同。葉永青提出，判斷所得的性質要回歸到經濟本質，透過法律形式考慮其背后的經濟內容。在經營所得的判斷方面，實質的判斷在于有無資本設備投入和人力資源投入，包括考慮經營活動的持續性因素。

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教授段曉紅也聚焦于勞務報酬所得與經營所得的區分，她提出，在判斷所得的基本屬性時，應基于合同提供的具體信息，全面觀察交易事實。經營所得是勞動力和生產資料相結合產生的收入，來源于生產經營活動，即以營利為目的的持續性經濟行為。如果只是基于本人的勞務提供，沒有借助資本、設備和其他人力資源，這種網絡主播收入不足以構成經營所得。 

關于平臺直播收入的稅務管理與納稅遵從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朱大旗提出，平臺直播收入的稅收征管問題與所得定性相關聯，其制度根源在于，稅法對不同所得設置不同的稅率。因此，應從根本上將個人所得稅全面改為綜合征收模式，降低最高邊際稅率。在稅收征管方面，可通過分級分類管理、完善平臺信息報告義務、規范核定征收、清理稅收洼地等措施加以完善。朱大旗特別指出，在稅收規則不完善的情況下，對平臺直播行業應采用包容審慎態度，保護納稅人權益，促進行業良性健康發展。

中山大學法學院教授楊小強主張，第一，平臺直播是國家支持的新業態，稅收征管應符合政策目標，對平臺直播行業持包容態度；第二，平臺直播的種類和經營模式越來越多，應簡化民事法律關系的類型，協調民法和稅法的關系；第三，平臺直播的經營模式并未超越傳統征管的框架，以票控稅仍可以實現征管目的；第四，稅法應規定平臺信息披露義務，強化稅收征管；最后，平臺直播稅收征管還涉及競爭法、財政法。這些問題相互關聯，需要綜合解決。

針對實務中發生的平臺直播收入稅法適用糾紛，北京金誠同達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朝暉提出建議：第一，稅務機關應該尊重平臺主播自由選擇商事活動組織形式的權利。第二，稅法應明確個人生產經營所得和勞務報酬所得的界限。第三，核定征收是導致平臺主播少繳稅款的主要原因。只要納稅人依法申報，核定征收一經作出，稅務機關不宜輕易否定。第四，要尊重平臺和主播的協議安排，平臺依法代扣代繳，不應承擔過重的責任。最后，稅務機關應加強相關稅法和政策的宣傳。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黎江虹提出，為應對數字經濟的發展，《稅收征收管理法》有必要增加稅額確認制度。針對稅收司法中缺乏“事實審”，僅進行“法律審”的司法虛置現實，稅額確認制度還具有正向作用，有利于保護納稅人的合法權益。黎江虹提出，可通過事先裁定等事前達成契約的方式，應對新業態下出現的新應稅行為。

西南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教授張怡表示，隨著網絡時代的發展，稅收征管涉及一個關鍵詞“模糊”：科技快速發展導致的認知層面之“模糊”，傳統理論、經驗無法適用導致的實踐層面之“模糊”，法律滯后導致的規則層面之“模糊”。要解決這些問題，首先，在認知層面對于平臺直播行業要采取寬容態度；其次，要強化實踐研究，獲取第一手資料，而不是紙上談兵；最后，針對傳統知識和經驗無法解決的問題，要結合先進的科學技術加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