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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師|李虎:城市建筑中的自由與共享精神
李虎擁有一份建筑師的完美履歷:清華畢業、留學美國、“出身”斯蒂文·霍爾建筑事務所(Steven Holl Architects),作品“當代MOMA”榮獲2009年世界高層建筑協會最佳高層建筑獎,“深圳萬科中心”獲得美國建筑師協會2011年度建筑榮譽。
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他的話題從共享單車開始……

共享與OPEN
這位當選過“GQ年度人物”的建筑師對他賴以出行的自行車講了很多:
“我是一個喜歡騎自行車的人,去歐洲旅行騎自行車,在休斯敦上學時,那種沒人騎車的地方我也騎。自行車能夠給人帶來一種自由。”
在紐約成立自己的建筑事務所時,李虎和太太,也是他的合伙人黃文菁將之命名為“OPEN”,寓意開放、平等、自由。那時的他是否能夠預見,十幾年后,和OPEN異曲同工的“共享”概念蔓延在中國的中心城市?
“這是必然的,因為它反映了生活的需求。”
中國城市建筑形態盲目擴張導致居住與工作地點的割裂,催生了共享單車這一出行模式,作為長距離公交與地鐵之外的補充。
城市與建筑的問題,也許最終要通過創造性的手段解決,尤其是對一個建筑師而言:
“無論是繼承下來的歷史城市還是新近規劃的城市,都已經不完全適應已經發生重大變化的現代生活需求。現代的生活需要越來越多的街道商業與社區服務空間,而這些都是我們目前的城市里欠缺的,合理規劃為這類需求來提供空間,是我們的城市所面臨的挑戰與機遇。如果認真觀察我們的城市,有很多“空閑”場地可以植入和改造成為服務于市民生活需求的空間。城市和自然界的有機體一樣,也應該不斷自我調整和演化,才不會被淘汰或者失去生機。”

“沉下去”與“浮起來”
基于OPEN的理想,當設計者們執著于在城市的肌理爭奇斗艷,李虎卻埋首于內部空間的開放性。
在介紹清華大學海洋中心項目時,他并未提及“垂直校園”、“混凝土雕塑提供地下實驗室采光”等建筑層面的創舉,而是一一細述作品中的公共空間:漫步步道、各層的敞廊、有露天劇場的屋頂花園、頗有點OPEN意味的大臺階和草坡,通體有呼吸、有孔洞、有縫隙,充滿綠植。
他還在二層打造了一個對全校開放的戶外咖啡廳,“哥倫比亞大學的建筑學院前院長維格利(Mark Wigley)說,一個建筑學院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它的咖啡廳。”
李虎曾任哥倫比亞大學北京建筑中心/Studio-X 負責人,顯然認同咖啡廳的重要性,“可以讓教授們有更多的空間聚在一起,討論一些事情,而不是在各自的空間里閉門造車。交流對科學不重要嗎?”
出于對開放的執著,屋頂花園幾乎是李虎作品的標配,除了清華大學海洋中心和北戴河的歌華營地體驗中心,北京四中房山校區設計有“漂浮在屋頂的農田”,而深圳萬科中心更是將整個建筑如海平面般抬起,將地面最大程度地還原給自然。
就是這樣一個以“漂浮的地平線”聞名的設計師,讓另一個項目又沉入地下。
成都的來福士廣場,他將巨大的商場空間巧妙地“下沉”,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把近萬平方米的屋面做成開放的花園廣場,慷慨地還給市民。幾年后,他回訪來福士項目,看到一位清潔工坐在池塘邊休息,于是把那個畫面拍了下來,“這就是我們設計它的目的,它對所有人平等開放。”
“沉下去”或是“浮起來”,都是為了讓建筑的開放程度最大化。李虎認為,建筑的目的是給予人尊嚴,平等的尊嚴。
他在西雅圖中央圖書館看到很多無家可歸的人。入口處,荷蘭建筑師Rem Koolhaas以三層高的水平向空間和七層高的豎向空間交織出“免費開放的城市客廳”,加之超過400臺無償開放的電腦,向每一個人敞開懷抱。
“置身圖書館,他們的表情、舉止都和街上流浪的時候不一樣。”因為建筑給予他們尊嚴。

城市與公園
“我喜歡植物。”
那是否與建筑背道而馳?
“所以我喜歡建公園。中國城市自古缺少公園的概念,像北京建城3000多年一直到近代才開放頤和園和圓明園,但也不是真正意義的公園。”
2009年,李虎帶領OPEN事務所做了一個研究項目“二環2049”,設想將北京二環高速路所占用的寶貴土地變成一個環狀的 “中央公園”,同時插入城市缺乏的各種公共文化設施。
“現代意義的都市公園從十九世紀初在德國開始出現,起點往往都是因為拆除了城墻,創造了這些建設公園和公共設施的用地。二環本身就曾是北京的城墻,建筑大師梁思成先生曾提出過在城墻上建公園的想法。”
參與浦東美術館競賽單元,李虎同樣提出公園的創想:在陸家嘴沿江最后一塊建設用地和開放空間,事務所試圖創造出一個藝術與自然交替疊加的、地景般的場所,通過水平延伸,將東方明珠塔和人民公園連綴為一個巨大公園。
“陸家嘴是‘建筑物體’制造的高潮,一個明信片式的現代城市中心。”它不再需要龐大的炫技的建筑物體,而是需要和藝術、自然進行對話。需要開闊的視角和規劃層面的引導,帶領人們走入它的肌理,和它互動。李虎做碩士論文時曾拍過《城市邊緣》的電影短片,所以他的方案常常出現電影般的場景:“在猶如蟲洞般的扶梯上走捷徑,人們游走于藝術空間、社交空間、花園與樹林中,周圍獨特而精彩的城市風景被精心編排到路徑中。”
當然,不是每一個方案都能被實現。然而藝術原本就有遺憾之美,建筑亦然。
建筑師與大眾
出生于1970年代,李虎接觸到的是那個年代的共享社區模式。
蘇式的筒子樓駐扎在他兒時的記憶里,在那個半開放的居住空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比現在親近密切,也各得其樂。
設計福州網龍公司員工生活區(退臺方院)時,他以三座方形合院建筑共同構成一個集體生活的環境,每棟房子向不同的方向退臺,將本來封閉的內院朝四周的自然景觀開放。
落成后,他發現這個設計和當地古老的土樓有很多不謀而合之處:“從原始部落時代,人們的居住模式就是共享的,土樓、筒子樓,都是共享社區的形態。”
斯蒂文?霍爾曾被《時代》雜志譽為“美國最優秀的建筑師”。李虎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十年,是斯蒂文·霍爾的合伙人,從出生于二戰前后的那一代建筑師前輩身上,他學會像做藝術一樣做建筑。
2006年回國后,他見證了中國城市的驚人變遷,留給他們這代建筑師的,不只是一塊塊平地,還有一爿爿亟待重生的建筑遺存。
位于上海西岸的油罐藝術公園便是其中之一。作為工業遺產改造項目,五個廢棄的航油油罐由“超級地面(Super-surface)”——即覆土綠化的一個新地面聯接起來,這一次,從圖紙上飄起的不是屋頂,而是整個地面。
超級地面之上是一個開闊的公共藝術公園,之下是靈活寬敞的室內展覽及服務空間。
南側基地的都市森林種滿李虎最喜歡的樹,鳥兒、松鼠都將棲息在這片樹木的蔭蔽之中。
2017年下半年,油罐藝術公園將陸續落成開放,兩個開闊的廣場,穿插在油罐罐體-超級地面(Super-surface)與都市森林之間。
關于公園的構想終于鑲嵌在上海的脈絡中,舒展在黃浦江高樓密布的沿岸。
風自由來去,陽光無私潑灑,人和人在此相遇。

Q&A
澎湃新聞:你最喜歡的建筑師及作品?
李虎:柯布西耶,他的拉圖雷特修道院是非常打動我的一棟建筑。
澎湃新聞:你最喜歡的電影及給你的啟發?
李虎:非常多,讀研究生時期修的那些電影課程對我啟發很大。例如希區柯克,伍迪艾倫,庫布里克,克里斯馬克,科恩兄弟這些導演的作品都很精彩。電影中的空間、時間、敘事、結構、想象和建筑與城市設計中的很多工作性質很類似,那些能夠引發思考,觸發情感的力量也是相通的。
澎湃新聞:你最喜歡的旅行目的地?最近讀的書?
李虎:談不上哪里最喜歡,倒是每個地方都可以找到喜歡的細節和角度。 城市里,紐約、柏林、東京,都是我相對喜歡常去的地方,城市之外,各種面向大海的地方總會是個首選。日常生活中,我們事務所所在的北京方家胡同周邊充滿生氣的胡同生活也是我很喜歡的,希望這種幸福和諧的狀態能持續自由發展下去。
我會同一時間同時讀很多本書,時間也會跨越很長,哲學、藝術、歷史、傳記等。最近在讀的有新出的建筑師路易斯康的專輯《你對磚講》和林語堂的《生活的藝術》、薩特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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