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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鞭炮炸傷、被伴郎騷擾,經歷過“婚鬧”的我成了一個職業伴娘
原創 顯微故事編輯部 顯微故事

職業伴娘,被納入年薪過十萬工作之一,既賺錢又有幸福感的工作。
現在許多人結婚晚,找不到未婚朋友當伴娘,而伴娘通常要幫新娘子擋酒,有些伴郎會戲弄伴娘,甚至還有一些低俗的惡搞,越來越多的女性也不愿意當伴娘。
于是,市場就被催生出“職業伴娘”這個行業,看似荒唐,卻還有著巨大的市場潛力。
用本文職業伴娘張霜的話說,“這個活兒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年輕漂亮是前提,性格活潑是關鍵,能歌善舞是要求,還得面臨各種婚鬧,保證客戶滿意,同時還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安全。”
91年的張霜是湖北恩施州人,她從大學畢業就是一名職業伴娘,經歷了多次惡俗的婚鬧。
不堪忍受,最后,她選擇成為一個租伴娘的APP的線上負責人。主要為公司挑選培訓職業伴娘,運營APP,解決伴娘與客戶之間的矛盾。
以下就是她的真實故事:
文 | 王家家
編輯 | 卓然

2014年,我從文理學院的文化與傳媒系畢業。
我想做主持人,但由于學校不是特別好,省級電視臺不要,區縣級的電視臺一般都招男生——他們還可以把攝影師給干了,女生的體力扛攝影機太難了。后來我不得不去一家婚慶公司應聘主持人。
等我入職之后,公司才說我經驗不夠,只能當主持人助理,有機會在上臺主持。為了能當主持人的,我忍了。
剛剛做到第三個月,一次客戶的婚禮,伴娘突然有事兒來不了。那時臨時請她的其他熟人是不可能了,只有我知道他們的婚禮流程,于是我的師傅(婚禮)主持人就叫我臨時頂替上去。
第一次當伴娘的我,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我好歹也是學這個專業的,可不能讓他們看輕我,再說我以后還得上臺主持的,也就硬著頭皮上了。

婚禮非常的順利,我還在婚禮上獨唱了一首歌,和新娘及其他伴娘一起跳舞,玩得也很高興,仿佛我就是新娘的好友,新娘非常的友好,事后我還得到一個200元的紅包。
那次之后,我思考,這個工作還不錯,說不一定可以成為一個有發展潛力的職業。事實也真如我所料的這樣,隨后的這幾年公司當伴娘的活兒,包括我私下接的活兒都不少。
掙錢也不少,我也靠此買房買車,但是也真的遇到不少次婚鬧,至今讓我不堪回首。

2019年是我做職業伴娘的第四年。
按說,我什么樣的婚鬧都見過:伴娘和新娘站在一排,新郎摸手的,被鞭炮炸傷的,被要求涂花臉的,替新娘擋酒,狂吐的……
但還是被那年的一場婚禮給震驚到了。
那天,我特地查了天氣,氣溫零下2度,按以前一樣,我貼上了暖寶寶、帶上創口貼,在伴娘的紗裙外套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就出發了。自己開車兩個多小時,終于來到巴東的一個村里。

沒想到,掙錢真還不是那么簡單的,他們家在山上,不通公路,還有一尺厚的積雪。我穿著高跟鞋走了2公里路才走到他們家。到他們家滿身泥濘,又趕緊補妝。
我去了之后,馬上就被要求幫忙搬陪嫁的東西,我是極不愿意的,但是沒辦法,不能不做,差評之后,我會被公司禁止接單一個月。
好不容易出發了,即將到新郎家的時候,車隊停了下來,被潑了一身的面粉。
頓時,我眼睛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一下就摔倒了,只覺得膝蓋生疼,手掌手肘似乎沒了知覺,只覺得一滴滴的血滴到了地上,又痛又委屈,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那幾個二十幾歲的男生,似乎還在嘲笑我,說著,他們這里就是喜歡逗伴娘玩,你何必當真呢,再說,我們都知道你是拿錢的,你就應該受著,不是給你那么多錢,不是白給了。
此時的我,特別想一走了之,可是合同的違約金是傭金的5倍,只能默默的忍受下來。
這一摔,我的裙子上除了泥巴,還有新添了血跡,還破了,活脫脫像個乞丐,甚至連乞丐都不如。
但是沒辦法,我又掛上職業的假笑,不得不上了車,繼續去了男方家。
新娘入場,我拖著新娘的裙擺,還被摸了屁股,因為在搭的舞臺上,站得高,裙子又短,好像還有拍我裙底的,也不知道是誰,但是也只能忍了。
婚禮結束,我趕緊去廁所整理我的形象,妝也花了,頭發亂糟糟的,指節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望著鏡中狼狽不堪的自己,一股辛酸涌上鼻頭,我忍住了沒哭,下定決心,以后將不會做職業伴娘這個職業了。

沒想到,新娘馬上又給我電話,說他們還要鬧洞房,叫我趕緊上新房里去。沒辦法,臉上掛上牽強的笑容,我又硬著頭皮上去了。
鬧洞房的流程更加不堪。他們乘我不注意把一顆花生塞進我的胸里,馬上另一個就進去找花生。我不悅,想把手拿出來,可是雙手就被控制了,我哪里是那幾個男的對手,他們假裝找不到,幾個人輪流來抹胸。
緊接著,又有個男的把紅包塞進我的胸衣,說親一下,這個紅包就是我的了。我從未受過如此的屈辱,極力反抗著,尖叫著,但是都沒有人應我。
眼看就要親上了,我用頭撞了他的頭,他痛得不行,停了下來。結果這些喝過酒的伴郎仿佛更興奮了,一個說著跟誰誰上上次結婚一樣,要讓伴娘慘叫才算結束,沒辦法了,我惡狠狠吼了一句:“如果你們再繼續,我就死給你們看。”
他們這才停止下一步的動作。我正打算再次爬起來逃離這個地方。這幾個男的仿佛還沒有玩夠,悻悻的說:“就是玩玩,摸了幾下,那么當真干嘛,真掃興”,然后離開了婚房。
最后,我看著新娘把好評表填了我才走。原本這次伴娘是1200的,新娘還算有良心,多了加了800。公司的抽成是1200的20%,我最終拿了1760。
回到家,驚魂未定的我,趕緊去洗澡,熱水打在我的身上,傷口很疼,但是沒有心里疼,從此決心不再做職業伴娘了。

第二天回公司,我遞上了辭職信。
經理挽留我,說我是最老最敬業的老員工,還說最近的公司會新上一個職業伴娘的APP,準備讓我負責這個APP的運營和伴娘的招聘。
我已經筋疲力盡了,不想再做這個事兒了,但按照公司規定,我也只能提離職后一個月再離職。同時經理也給我讓我再考慮一段時間,知道我的事兒之后,也說給我放假,還有各種升職加薪的誘惑。
盡管如此,我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后怕,如果我沒有說那句話,如果說了還不聽,如果新娘不來,我是不是就被扒光了,甚至是……
我不敢想象,現在每當看到婚鬧的新聞之類的,就會想起當時的場景,有時還會做噩夢,他們邪惡的笑臉,一張張靠近我,一輩子的陰影。
我也就索性不去公司,一直待在家里,直到還房貸、車貸的日子來了。我房貸一個月3254,加車貸782,還沒有著落,這個月只有底薪1800。以前首付還借了些,剛剛還清,沒有余錢還房貸。
我也試著去找其他的工作,但想要這么高的工資太難了,基本最多一個月3000多一點點。無奈之下,我不得不繼續為五斗米折腰了,硬著頭皮回公司,但是我發誓我絕不會再去做一線的職業伴娘了。
回到公司,作為線上組伴娘的負責人,我主要帶領隊物色要被租的伴娘,和她們的一些崗前培訓的事情。
我們把宣傳單發出,等到了面試那一天,真沒想到來了那么多人。我琢磨,可能這個職業沒有什么學歷限制、全職和兼職都可以、時間也比較自由,最重要的是掙錢比較容易。
我們面試了7天,不知道看了多少人。這里仿佛成了美女的培訓班,站成一排排,各種類型的都有,高矮胖瘦。學歷也是從初中到研究生都有,我們實在不知道如何抉擇。最終從2527人中選了205個作為第一批的伴娘人選。
如果婚鬧出了的問題,自己承擔,但是公司還是為伴娘們買了人生意外險,獲得好評,傭金會提高5%,年終獎也更多。如果差評,沒有傭金,還得賠償公司損失。一旦違約不去,扣發一個月工資。

接下來,我開始了給他們一個月的崗前培訓。
“婚禮就是戰場,伴娘就是大將”,這是我常說的話,它以前不是一個職業,但是現在成為一個職業。
早上4點接化妝師的是我們,全程拎包,守護手機和鉆戒。還要幫新娘帶好一套的衣服,迎賓服,婚紗,敬酒服,幫新娘堵好門,發紅包。
一個優秀的伴娘要做到眼里有活,心里有數,腳下風,嘴上有蜜,干練要像王熙鳳,但是不能潑辣傷和氣,沉穩要似老干媽。美貌好似王昭君,但是卻不能搶了新娘的風頭。人品更得過關,因為所有的貴重東西都在我們這里。還要形體培訓,唱歌跳舞都要會。
所以,對我們伴娘的要求真的很高,我們是人才,我們是吃青春飯的,不是一般的可以辦得到的。
伴娘的服裝自帶,負責調解婚禮的氣氛,還得替新娘擋酒,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最多的就是吃苦的訓練,以及如何保護自己。例如一直和新娘在一起,和賓客在一起,不要落單,不要在那邊過夜等等
培訓完,接下來,把她們的資料傳到APP,還根據能不能接受婚鬧,婚鬧的尺度設定了價格。
不能接受婚鬧的一般是200—800一天,能接受的,可以根據尺度不同從1000—5000不等。
一個月后的第一個星期,我們就接到45單。從挑選的伴娘來看,人們更喜歡顏值高點的,但是身高不能太高的。
我們這才發現忽略了一個問題,一般都是新娘選伴娘,不能被比下去,但是要有面子。
于是我們又選了第二批候選人傳上去了,最后看到我們平臺上的都是清一色的美女,身高160+,顏值6分以上,年紀在18—26歲之間。自然一個月下來我們的業績更好了。
我們的業務為很多的新人提供了方便,其中有一對三十幾才結婚的夫婦,發來了感謝信,說他們已經這么大年紀了,身邊的基本都結婚,找不到伴娘,在我們這兒找的伴娘非常的專業,婚禮辦得很成功,他們也覺得這樣的付費很值得。
一對在外地結婚的新娘說,閨蜜,關系好同事都在老家,總不能讓他們千里迢迢來這邊吧,還好我們提供了租伴娘的服務,讓她的婚禮順利進行。
還有新人感謝說,他們那邊的鬧伴娘的習俗,伴娘都被鬧得特別嚴重,不敢當伴娘,我們解決了他們的后顧之憂。
我們的問卷調查里,很多90后00后都愿意為了省事兒,請職業伴娘。這個市場潛力巨大,現在有很多公司已經在做這個了。
但是我們在招募伴娘時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比如,有已婚的來冒充,也有不少因為受不了婚鬧離開的。還有伴娘把男朋友帶去,對方受不了女朋友被婚鬧,和新娘一家大大出手的……一般我們都會好好安撫伴娘,和新人那邊協調做出一些賠償。
有一次,一個伴娘被懷疑拿了客人給的紅包,鬧到了公司,她還被打了差評,不得已自己貼上了這個錢,紅包1000,她的傭金就500,結果自己還虧了500。
后來新娘在自己包包的夾層里找到這個紅包,終于還是把錢還了回來,但是女孩子已經被我們開除了。目前我們還在盡力尋找她,把錢還給她。
說實話,每次處理糾紛的時候我都特別不忍心,看著他們的經歷,就看見了曾經的自己。做這幾年主管,也看過了太多的辛酸和不容易。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不是逼不得已,誰愿意來遭這份罪。
現在我們的APP已經在隔壁的4個城市上線了,線上的職業伴娘人數也已經達到近2000人。
市場需求很大,但是市場還需要規范。伴娘的個人權益,包括安全還應該得到保障。這個行業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原標題:《被鞭炮炸傷、被伴郎騷擾,經歷過“婚鬧”的我成了一個職業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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