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后，日軍大舉侵犯華北。在占據火力優勢的日軍面前，中國軍隊只得被迫采取守勢，以阻擋日軍的侵略步伐。8月8日，日軍獨立混成第11旅團對擁有“綏察之前門，平津之后戶，華北之咽喉，冀西之心腹”之稱的南口發起猛攻，雖然遭到中國軍隊第13軍的頑強抵抗，但隨著日軍第5師團的繼續投入，中國守軍已經很難支撐下去。

就在中日軍隊激戰于南口之際，一支中國軍隊出人意料地由涿州北上突襲北平，將正在全力進襲南口的日軍部署全部打亂，并一度引起位于天津的中國駐屯軍司令部恐慌，進而緊急調兵堵截。

這次突襲，有力地支援了在南口作戰的友軍主力。當南口失守之后，這支中國軍隊又獨立抵御日軍五個聯隊的猛烈進攻達二十一天，堪稱抗戰全面爆發初期的一次經典戰例，其慘烈程度不亞于南口之戰。執行這次任務的中國軍隊是第14軍，而作出這一驚人決策的指揮官便是著名抗日愛國將領——衛立煌。

增援途中的變故

衛立煌（1897年2月16日—1960年1月17日），安徽合肥人，字俊如。行伍出身的衛立煌自1917年投入粵軍服務起，僅用九年便進階至少將。此后更是在北伐戰爭中屢立戰功，成為蔣介石的“五虎上將”之一，深得蔣氏信任和倚重。

衛立煌

1937年8月11日，時任豫鄂皖邊區綏靖主任兼第14軍軍長的衛立煌在安徽六安接到了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電令，命第14軍于“十日內北上涿州，經平西山路增援察哈爾戰場”。這個命令，使第14軍成為繼第13軍之后第二支投入抗日戰場的中央軍。

衛立煌接到電令后，立即命令所屬各部乘坐火車兼程北上。衛立煌率領第14軍直屬部隊進入涿州，所屬第10師進至淶水，第83師進至琉璃河，第85師進至周口店。在這三支部隊中，第10師和第83師都屬于當時最為精銳的三十個調整師（俗稱“德械師”），第85師雖然是來自貴州的地方部隊，但在此時也已接受了中央軍的全面改編。

就在第14軍各部緊急北上時，張北地區的戰局急轉直下，南口守軍因傷亡慘重而被迫不斷收縮防線以待援軍。在此情況下，蔣介石于8月18日電令衛立煌改變原定任務，命衛率領第14軍全部迅速增援南口戰場，以解第13軍等部之困。

衛立煌當時正在保定向行營主任林蔚報告所部情況，他在接到新的命令后意識到，即便現在馳援，以南口不斷惡化的戰局以及沿途日軍第5師團的阻擊，很難及時抵達目的地完成增援任務。因此，他在與參謀長郭寄嶠稍事商討之后，作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即利用日軍第5師團、獨立混成第11旅團猛攻南口，第6師團、第14師團集中精力在固安、良鄉與中國軍隊第1軍團等部膠著之際，以主力繼續執行原定馳援南口的任務，另調一部突襲北平。此舉如果成功，日軍勢必回師，南口之危自然解除；如果不成，也必將攪亂日軍部署，減輕南口守軍壓力，為更多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

決心既下，衛立煌即于19日召集所屬三位師長下達作戰命令。他命第10師師長李默庵率領全師作為第一梯隊，經九龍、奴才嶺沿里長城內側向第5師團側背的鎮邊城繼續推進，以馳援南口友軍；命第83師師長劉戡率所部主力作為第二梯隊，繞經大安山、西山大嶺、千軍臺直攻門頭溝，如進展順利，則繼續從日軍第5師團和第14師團兩部的空隙中向北平突進，擇機占領；第85師師長陳鐵率領全師和第83師第247旅為第三梯隊，推進至大安山后兵分兩路視戰況機動使用。

日軍的混亂

8月24日，由陳牧農指揮的第10師第28旅成功渡過永定河，在擊潰日軍騎兵第5聯隊所屬一個大隊后成功占領大村，使日軍第5師團側背完全暴露在該部面前。由于日軍第5師團主力已經投入到對南口地區的進攻中，師團長板垣征四郎只得在短時間內繼續依靠實力相對較弱的騎兵第5聯隊逐次阻擊，另外抽調步兵第11聯隊回援。而在步11聯隊沒有開拔前，又急命原本不該承擔作戰任務的輜重兵第5聯隊先行馳援騎兵第5聯隊。騎5聯隊和輜5聯隊仍然沒能阻擋住中國軍隊的進攻，一天后，第28旅先頭部隊推進至昌平縣境的馬刨泉村。

陳牧農

第10師奮力北上的同時，由陳武指揮的第83師第249旅在24日成功越過險隘峪兒鞍，乘虛占領千軍臺，成功打開了通往門頭溝的道路，其先頭部隊兩個連則繼續向東突進到莊戶地區。

中國軍隊第14軍的這一突然行動，使位于天津的中國駐屯軍司令官香月清司感到緊張萬分。香月對中國軍隊增援南口并不意外，但卻沒有料到竟然有中國軍隊敢突襲北平。一旦北平有失，將沉重打擊日軍士氣，整個華北戰局也將發生變化。然而，香月此時手頭卻沒有后備力量可以執行阻擊任務。

由于日軍大本營正計劃成立華北方面軍和所屬第1、第2兩個軍，以承擔河北和山西兩地的作戰任務，這就導致華北地區的日軍在指揮以及隸屬關系上產生了一些混亂。如第5師團名義上歸屬中國駐屯軍節制，但當時師團長板垣征四郎已經知道自己的部隊會成為即將成立的華北方面軍直屬部隊，接受司令官寺內壽一的指揮。

板垣一方面要抵御中國軍隊第10師的側襲，一方面又要留有足夠兵力去進攻南口，于是直接拒絕了香月抽調第5師團一部回援北平的命令，而離門頭溝較近的第20師團當時正陷入與中國軍隊第1軍團的纏斗中，無暇抽調部隊截擊中國軍隊第83師的突襲部隊。因此，當香月清司于24日從位于南苑以南的第6師團步兵第36旅團西進、并試圖在千軍臺布防阻擊第83師的時候，千軍臺早已落入中國軍隊的手中。

第14軍千軍臺戰斗一景

8月25日，當日軍牛島支隊（以步兵第36旅團為主）先頭部隊進抵莊戶時，遭到了已經搶占在那里的中國軍隊伏擊，該部日軍在傷亡數十人的情況下退守王平口，并占據西山大嶺上的制高點——清水尖，采取守勢。中國軍隊第249旅旅長陳武發現日軍阻擊，立即命令所屬部隊迅速占領清水尖左右兩翼的桃玉山和髽髻山形成對峙態勢，同時電告衛立煌請求下一步指示。

陳武

考慮到日軍第5師團已經抽調一個步兵聯隊回援，使第10師正面之敵達到三個聯隊，第83師第249旅正面也有日軍第6師團一個步兵旅團的阻擊，衛立煌認為擾敵目的已經達到，南口方向的守備壓力也必定有所減輕。因此他命令陳武放棄繼續向北平突襲，命該旅固守桃玉山和髽髻山；命第83師第247旅迅速向千軍臺急進，以增強防御力量。

三師力抵五聯隊

8月26日，第14軍所屬第10師和第83師分別在鎮邊城和千軍臺兩地與日軍第5師團三個聯隊（一步一騎一輜）和第6師團兩個步兵聯隊發生激戰。

由于缺乏重武器和制空權，第10師和第83師在日軍的猛烈進攻下傷亡不斷增加，至27日傷亡已達1200余人。此時衛立煌得知南口守軍主力第13軍已經開始突圍，因此第14軍沒有了繼續馳援南口的必要。衛立煌于是調整部署，命第10師集中兵力采取守勢；命第83師集中部隊固守青白口至傅家臺河南山地；命預備隊第85師第255旅投入一線，接防桃玉山、髽髻山、莊戶、千軍臺等地。

衛立煌抽調一部突襲北平的策略，成功調動日軍大量部隊，破壞了日軍原本的計劃。但當南口守軍突圍之后，孤軍深入的第14軍反而陷入了日軍的包圍圈中，一旦指揮不利，很可能被日軍圍殲。在此危險情況下，衛立煌并沒有選擇撤離戰場，他毅然決定繼續堅守陣地，以一軍之力繼續拖延日軍對山西和河北的進軍速度，打亂日軍計劃。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戰斗中，衛立煌以三個師的兵力力敵日軍五個聯隊地輪翻進攻。

在此后的戰斗中，第14軍孤軍奮戰，傷亡不斷增加。在千軍臺，守軍第498團團長曾憲邦力戰陣亡，全團最后只能縮編成一個戰斗連，仍在苦苦支撐。在髽髻山，守軍更是成連成排的殉國。戰至9月14日，髽髻山主陣地丟失，但第85師仍在苦苦支撐。考慮到第14軍已經陷入危境，蔣介石終于在14日下午電命衛立煌撤離陣地改向忻口轉移。衛立煌得此命令，在15日下達了所屬各部陸續撤離戰場的命令。

衛立煌指揮第14軍孤軍力戰日軍長達二十一天的這次戰斗，就這樣結束了。但第14軍以殘破之軀又馬不停蹄地參加了之后更加慘烈的忻口戰役。在那里，已經升任第14集團軍總司令的衛立煌繼續指揮著第14軍“書寫”著抗日戰場上的一曲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