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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李白唱《將進酒》,不用吉他,他用筑
中科院“搖滾博導”陳涌海一曲《將進酒》在網絡上火了。有人說“詩仙唱之當如是”!然而,吉他在李白的時代定然是不存在的。如果李白真的也是用如此豪邁放縱的方式唱出《將進酒》的,那他是用什么彈奏的呢?有很大的可能,是失傳已久的樂器——筑。
最近,一曲《將進酒》在網絡上火了,也讓隨性縱情高歌的中科院“搖滾博導”陳涌海走進大眾的視野。
盡管視頻的畫質聲音都比較差,卻依舊壓不住陳大博導那慷慨激昂、任性恣肆的歌喉,網友們更是紛紛評價:“詩仙唱之當如是!”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陳博導以一種現代歌者的風范唱著古人的詩詞,肆意放縱,灑脫超然。恍惚間,仿佛他就是當年那個敢讓皇帝妃子為自己研磨、讓高力士為自己脫靴的李白。
當然,陳博導是用吉他演奏的將進酒,而吉他在李白的時代定然是不存在的。那么如果李白真的也是用如此豪邁放縱的方式唱出《將進酒》的,那他是用什么彈奏的呢?
有很大的可能,是失傳已久的樂器——筑。

筑 ,一種很古老的擊弦樂器,史籍記述,筑是一個狹長的木質樂器(側面看像一口拉直的鍘刀),約有一半是柄狀實心木,是手握持的部位;另一半則是空心的共鳴箱,頭部有五個弦軫,尾部設有一個弦枘,可設五根弦。


筑的形狀,剛開始的時候像琴,但是比琴要大一些,唐朝時,又像瑟,宋朝的時候,又像箏。從弦數上看,剛開始的時候是五弦,后來逐漸有了十二弦和十三弦,甚至到了二十一弦。

“握柄擊弦”是筑的主要特征。結合筑的外形和部分漢畫像上的資料,我們可以知道,筑的演奏姿式是用手把握,而不是像琴、瑟、箏那樣平放著演奏。
用竹尺擊弦發聲,目的是加大音量,竹尺的揮動,能給演唱者帶來起落、收、放的節奏感,帶有指揮棒的功能。
另外,一手握琴柄,一手握竹尺,這樣就延長了演奏者的肢體,擴大了幅度,有利于演奏者載歌載舞地盡情表演。

我們知道,吉他的主要功能是為歌唱者定高音和擊節伴奏,而筑也一樣。并且李白的詩作《醉后贈從甥高鎮》中也有提到:
馬上相逢揖馬鞭,客中相見客中憐。
欲邀擊筑悲歌飲,正值傾家無酒錢。
江東風光不借人,枉殺落花空自春。
黃金逐手快意盡,昨日破產今朝貧。
丈夫何事空嘯傲,不如燒卻頭上巾。
君為進士不得進,我被秋霜生旅鬢。
時清不及英豪人,三尺童兒重廉藺。
匣中盤劍裝昔魚,閑在腰間未用渠。
且將換酒與君醉,醉歸托宿吳專諸。
這首詩說的什么呢?就是一個窮酸落魄文人,懷才不遇,只求一醉,以游俠放縱之氣發發牢騷。而且里面的“且將換酒與君醉”不就跟《將進酒》中的“呼兒將出換美酒”一樣么?更關鍵的是里面提到“欲邀擊筑悲歌飲”,一方面說明當時筑這種樂器還是很流行的,另一方面也說明李白在內心里是認同筑這種樂器足以抒發自己胸襟與情緒。
筑這件樂器,最早見于《戰國策·齊策》,當時蘇秦正奔走六國忙于合縱,他面見齊宣王的時候,就提到了筑(在淄甚富而實, 其民無不吹竿、鼓瑟、擊筑、彈箏。)。
另外就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戰國極端恐怖分子——荊軻。當時太子丹等眾人在易水河畔送別刺秦的荊軻,臨行時為荊軻的“歌”伴奏的高漸離,用的樂器就是筑(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復為羽聲慷慨,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

公元前196年,漢高祖劉邦平定完淮南王英布叛亂路過沛縣,就曾一邊擊筑,一邊高唱“大風起兮云飛揚”,還組織一百多個兒童,建立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國家少兒合唱團”,由劉大指揮親自教唱。
此外,因為筑發出的樂音慷慨激昂,它便有了鼓舞軍隊士氣的作用。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將筑帶到了戰場上,在真定會戰時,他曾擊筑高歌為全軍鼓舞士氣。
隋唐之際,筑正式被納入宮廷樂隊,在九、十部樂中,用于名列首位的清樂伴奏。然后進入盛唐之后,大量胡樂和胡舞進入中原。發展到后來,只有在軍隊等較偏遠的場所才能見到筑的身影。經常在邊塞游學的詩人高適就曾和好朋友韋參軍“彈棋擊筑白日晚,縱酒高歌楊柳春”。
到了南宋,一些想恢復中原的熱血男兒,還想著擊筑。陸游曾經北望著中原,“悲歌擊筑,憑高酹酒”。可惜,詞人一腔熱血,始終未能迎來中原的光復。
再有擊筑的人,就是生活在湖波蕩漾之中的隱士了。朱敦儒大概是與秦檜同時期的人,在妻子死后獨自隱居到了嘉興的湖泊之中。年輕的陸游曾去拜訪,見到他家墻壁上掛著筑這種樂器。
南宋之后,筑便消失了。
以至于1936年旅居日本的郭沫若,在準備寫一部歷史劇《高漸離》的時候無從下筆。因為筑消失得太早,歷代古書上有關于它的弦數、大小、鼓法的敘述都不相同,難以定論。不得已,他只能在返回國內翻閱大量古籍文獻之后,才開始劇本的撰寫。
那么筑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現在還沒有定論,但是有幾點是可以明確的。
一個是音色之間的競爭。
筑和箏其實是有著相同的起源,區別就是,筑是擊弦樂器,而箏則是用手彈撥的。然而筑消失了,箏卻保存了下來,原因可能就是筑的演奏并不方便,窄小的音箱在音量上也不及箏。

而琴也一樣,它不僅能為詩、歌、舞伴奏,而且還能單獨演奏,并始終朝著獨立演奏的方向發展,因而古人視為“絲”的代表樂器。并且在音色、音量和表現力上,筑都略遜一籌。
再加上隋唐之后大量胡樂的涌入,比如琵琶、羌笛、胡笳、胡角、篳篥、箜篌、木葉、匏琴、羯鼓、毛員鼓、答臘鼓等,這些都對筑造成了沖擊。在筑的基礎上衍生出的軋琴、文枕琴的出現,更是加速了筑的消亡。
另一方面是整個社會文化氛圍的變化。
琴、瑟等樂器音色柔美,適用于文唱和坐唱,筑的音色陽剛,更適合武唱和舞唱。從原始的狂熱巫術禮儀活動,粗獷質樸;到楚漢的感情熱烈而粗豪,蓬勃旺盛;再到魏晉的恣意灑脫,終唐之時這股豪邁之氣達到巔峰。整個社會氛圍與筑所依靠的文化土壤是相適應的。

后來經過五代的戰亂,再到文人士大夫階層崛起的宋朝,再到市民文學、藝術勃興的明清,筑這種相比來說略顯粗糙粗獷的樂器走向消亡,也在情理之中了。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博物館丨看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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