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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軍區善后辦:善后猶如殿后,殿后沒有退路

已經85歲的徐秀芳萬萬沒有想到,曾經讓她一想到就頭疼的上訪路,這條走了半輩子的上訪路,到最后卻認了一個干兒子——北京軍區善后辦老干部處處長全忠。
初見全忠,精瘦干練、走路如風、語速快而不失條理,流利的普通話絲毫讓你覺察不到這是一個來自四川盆地土生土長的“川伢子”。
這個曾在基層帶過兵,喜歡和戰士們摸爬滾打在一起,夢想著能有一天征戰沙場、指揮打仗,轟轟烈烈干一番事業的豪情軍人,卻在信訪工作崗位上踏踏實實地干了十年。
入黨,青年時心底最純真迫切的期望
天府之國,青山綿延,流江曲迭,山歌悠揚,全忠就出生在這里。
全忠曾名叫“全中”,弟弟叫“全國”,寓意兄弟倆生活在幸福的新中國。一輩子行醫的父親覺得,除了自己過得幸福,還要懷一顆感恩的心,于是在他的名字里加了個“心”。
1990年,高中畢業后的全忠來到了村委會工作。文化程度高、干活麻利、熱情,鄉親們都夸這個小伙子不錯,全忠自己心里也沾沾自喜,他覺得入個黨肯定沒問題。
可偏偏入黨之路卻一波三折。
“一屋子熟悉的鄉親長輩,平日里大家都特別親切,在會場上卻異常嚴肅……”回想起第一次全村黨員大會審議他入黨時的場景,他歷歷在目。
他覺得,全村人好像一夜之間都成了他的“敵人”:“處理事情不及時”“辦事沒章法”“缺少工作經驗”,大家絲毫不留情面,專揀問題說。然而,當自己的堂舅也投了反對票之后,他才覺得,自己離真正的黨員還有很長路要走!
半年后,已經對自己工作作出很大改進的全忠又自信滿滿地站在了全村黨員面前,沒想到得到的答案仍是“太年輕”、“沒有工作經驗”。
直到該年的十月份,全忠才贏得了多數村民的支持,光榮地加入了黨組織。
雖然兩次入黨“受挫”,但全忠加入黨組織的決心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在后來的軍旅生涯中,全忠經常把這段波折的入黨經歷講給別人聽,“每一張反對票,都代表著黨員們對黨的盡職盡責,他們給我提意見、指缺點,其實是對我寄予厚望,這輩子我都感謝他們。”
信訪,毫無準備的意外
在村委會干得風生水起的全忠并不滿足現有的生活,他想著要為國家和人民做更多的貢獻,當兵則成了他簡單直接的方式。
在全忠家的書房里,有一張已經褪色發黃的老照片,聽他的妻子李亞紅說,全忠一有空就拿出照片看看,還經常給她和孩子講剛入伍時候的事。
“這張照片是我當兵第一年,剛下連不久,我們參加全軍炮兵對海上目標攔截的實彈演習,歷時一個多月。那時候年輕,都說條件苦但沒感覺過苦,都說練的狠誰都不放松,有著使不完的勁兒!”
一講起剛當兵那會兒,全忠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一個八度,他當過戰士,班長,指導員,參謀,在基層摸爬滾打,他喜歡這種練兵打仗的踏實感。
2006年的冬天,一張調往“北京軍區信訪辦”的調令擺在桌前。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個離開野戰部隊的好機會,遠離了苦累,以后家屬工作、孩子上學都有了保證,很多人想去還去不了。
全忠犯了難,自己從未接觸過信訪工作,要離開心愛的基層去干一份之前從來沒接觸過的工作,能否勝任?
這種懷疑一直持續到全忠到信訪辦報道那天。
那年,正趕上北京最冷的一個冬天,裹著大衣、背著背囊的全忠一下公交車就徑直往信訪辦走去。路上,他看到一位信訪干部耐心的同不愿進入接待室的上訪群眾交涉,寒風瑟瑟,而這位信訪干部額頭上卻滲出細細的汗珠。
那一個瞬間,打消了全忠所有的疑慮,他堅定有力地推開了信訪辦的大門,“信訪這個工作我不僅要干下去,還要干好!”
10年,無數的不解到理解
全忠的手機壁紙是幾年前一家三口爬山時照的合影,而這幾年,全忠也抽不出時間來陪家人好好爬個山,甚至好好聊個天。就連70多歲的父母親從四川來北京看病,他也顧不上陪一陪。
為此,妻子李亞紅和女兒抱怨過,“結婚十年,休假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月”“信訪辦缺了你又不是轉不了”“在單位是信訪,回了家也是信訪”……
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李亞紅來給全忠送他忘在家里的材料,看到丈夫與一撥次又一撥次的情緒激動的上訪群眾交談,她切身地感受到,全忠工作的壓力太大了,不能再讓他因為家里的事而分心了。
于是,開家長會、帶孩子旅游、給父母看病李亞紅都一個人扛了過來,“既然選擇了軍嫂,就不能再有怨言。”
得到家人的理解畢竟容易,得到上訪人的理解就沒那么簡單了。
徐秀芳的丈夫李平是復原戰士,在“反右運動”中被單位開除黨籍,不久便郁郁而終。為了給丈夫討回個公道,她開始了進京上訪之路。沒想到,在上訪期間,獨生女兒因為無人看管,被意外燒成重度傷殘,不治而亡。雙重打擊讓徐秀芳患上了精神異常,性格偏執,也讓問題一度陷入了僵局,無法協商解決。
“想要解決問題,必須要化解徐秀芳的心結。”一次,徐秀芳在上訪時突發疾病,上吐下瀉,全忠一直陪老人送醫就診,直到病情穩定。
老人醒來后,發現滿身污物的全忠趴在床邊,突然感慨道:“我要有你這么個兒子就好了!”全忠沒有猶豫,一聲“干媽”讓徐秀芳濕了眼眶。
老人出院后,全忠協調其單位為她補發了退休金,并常利用出差機會到她家中看望她,直到現在,老人過著安逸幸福的晚年生活。
從事信訪工作十年,全忠先后接待上訪群眾4萬余人,處理來信5萬余件,協調軍地糾紛百余起,“有事找全忠”成了上訪群眾常說的一句話,對此,全忠解釋道,“信訪工作就是做人的工作,很多上訪群眾都有委屈和難處,要不然誰會千里迢迢來上訪。我們要理解他們,他們也會理解我們,這樣我們的信訪工作才會更好的開展。”
善后,仍要保持沖鋒的姿態
2016年1月,改革強軍的春風拂面吹來。
對于干了10年信訪工作的全忠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用戰友的話說,“隨便到一個地方都比干信訪強”。
妻子也勸他,“正團7年,吃苦受累7年,到了善后辦還指不定怎么樣呢,不如換個地方吧。”
歷史遺留問題是善后辦工作的重要職責,而自己干了十年信訪,對情況比較清楚。于是,在改革前夕,單位征求去向意愿,三個支援,可全忠只在善后辦后面打了個鉤。
“善后猶如殿后,殿后沒有退路;干的是善后,但工作要靠前;辦的是結業的事,但要用創業的勁兒。”成立之初,黨委就給善后辦提出了要求。
“老羅啊,現在怎么樣啊。”給全忠電話里的這個老羅就是羅開友,是一個曾參加過老山作戰、立過戰功的戰士。
1989年,在一次回家探親中被其岳父栽贓陷害殺妻拋尸。為了洗清不白之冤,羅開友歷盡艱辛,上訪求證。
2010年,全忠接手了羅開友的案子,并牽頭成立工作組,先后五次前往當地調查,并將真兇繩之以法,還協調地方為其安排工作。
去年六月,羅開友對安排的工作不滿意,再次向善后辦上訪,全忠了解到情況后,專程到其家鄉協調解決。如今,羅開友已經娶妻生子,開了家藥,用在部隊所學的醫術造福百姓,回報社會。
從善后辦成立一年來,全忠就先后接待群眾2000人次,收到來訪信件近600封,解決信訪積案89件。
不躲,不煩,不推,不怕。這四個“不”工工整整記錄在全忠筆記本的扉頁上,在他看來,信訪工作者就是要把責任壓實,把問題歸零,盡可能地在第一時間、第一地點把矛盾化解掉,這樣才能避免問題的積累。
初心,不留問題,不留遺憾
“隨著改革的逐步深入,一些深層次的矛盾問題會逐漸顯現出來,有些問題都是以前沒有遇到的,特別是上訪群眾想通過這次整編來解決問題的愿望更強烈了。”在交談中,全忠對今后一段的信訪工作做出了這樣的預測。
不過,他們也做了相應的準備,他們創新了信訪工作機制、工作方法,采取聽證會和集中約談的方式,立下鐵規“拿不出方案不能走”,極大提高了信訪工作效率。
去年,全忠被評為全軍“優秀共產黨員”,去參加頒獎是還不忘帶上他的公文包。
在他的公文包里,有幾份材料和照片,是尚未處理完的歷史疑難案件,他經常拿出來翻閱,妻子李亞紅說那是他未解的“心病”。
這些疑難問題年代久遠,相關的物證人證已經很難尋找了。“很難推進就使勁兒推進”,深知,軍隊改革已經進入到實質化階段,各兵種都在力求精簡高效,這些問題絕不能拖累我們打仗的主業,一定要把他們解決在善后辦內。
“馬上就辦,辦就辦好。”在北京軍區善后辦的一面墻上,鮮紅的打字提醒著每一位從這里經過的善后辦官兵,他們肩扛重擔、自覺殿后,不問歸期,不問前程。在改革強軍中,服務改革,保障改革,助力改革,讓軍隊向著能打勝仗的目標輕裝前行。
(原題為《軍改之年,善后辦怎么辦?請看全忠大校的接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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