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痛讓我感到活著”:如何幫助自傷的青少年?
撰文/方淳青(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碩士生)
尚照軒(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碩士生)
運營/王云汐
傍晚的辦公室里灑進安靜溫暖的光,初一班主任劉老師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工位上,拿起了擺在書桌上的一封信,略讀之下,劉老師大驚失色……
“劉老師,你好!我的心理好像出了問題。不知道為什么,我最近忍不住想傷害自己。我很煩惱,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封信來自劉老師班上的一名同學。略一思索,劉老師聯系了學校心理咨詢中心的老師,共同商討下一步行動。
這些傷害自己的青少年在無聲傳遞著怎樣難言的愛與恨?那些被不斷加深的傷口,仿佛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愿望……

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在青少年自傷行為中,有相當一部分并非以結束生命為目的。此類行為被稱為非自殺性自傷,指在沒有自殺意念的情況下采取反復、故意、直接傷害自己身體器官和組織的行為。目前,非自殺性自傷已成為青少年群體常見的心理問題之一。據調查,男生非自殺性自傷發生率高于女生,非獨生子女的發生率高于獨生子女。
對青少年的心理問題應當防微杜漸。因此,了解青少年自傷行為背后的原因尤為重要。哈佛大學的心理學教授Nock(2009)提出了非自殺性自傷的整合模型,以此理解哪些人更有可能自傷以及為什么會自傷。
首先,具有情緒管理障礙和沖動的個體更有可能自傷。情緒管理障礙指個體無法控制或調整自身的情緒狀態,以至于情緒失控。Gratz & Chapman(2007)發現,情緒調節困難能將64%的自傷者與非自傷者區分開,準確率高達80%。沖動性是一種人格特質,與遺傳有關,主要表現為個體對來自內部或外部的刺激容易迅速、無計劃地作出反應,而不考慮行為可能造成的負面后果。研究發現,自傷者從考慮到正式實施自傷的時間間隔通常不到五分鐘。沖動性也是非自殺性自傷的重要風險因子。
其次,非自殺性自傷具有一定的功能性。有些孩子吐露心聲:“只有在自傷時,才能感覺我能控制我的生活。”具體來說,非自殺性自傷是調節情緒的一種手段,有情緒管理困難的青少年常常陷入強烈的負面情緒,無法使用適當的方式排解,最終通過傷害自己來紓解痛苦。另外,傷害自己有時是一種解決問題或者發出求救信號的方式。
應對負面情緒的方式很多,為什么有孩子偏偏采取自傷的方式呢?對此,心理學家提出了若干假設。根據社會學習假說,個體自傷是受他人影響。有研究顯示,大多數自傷者首先從朋友、家人和媒體那里了解到有關信息。根據社會信號假說,自傷是一種代價高昂的溝通手段,可引起他人關注。比如,青少年需要獲得老師、家長等人的關注。最初他們采用語言、肢體動作等平和的方式表達需求,倘若沒有得到滿足,他們便可能使用更激烈的方式——哭鬧、闖禍等。假如這些方式依然無效,則有可能采取打架、逃學甚至傷害自己的方式。

如何幫助自傷的孩子?
當我們發現身邊的孩子有自傷行為時,可能會震驚、憤怒,覺得難以接受,認為孩子辜負家人的關愛;或是感到自責、內疚,似乎自己沒有照顧好孩子、未能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未及時覺察孩子的困擾等。
在幫助自傷的孩子之前,我們應該了解,上述反應是正常現象,所以要接納自己的情緒反應,并保持理性。此外,若將孩子的自傷視為重整家庭與親子關系的轉機,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幫助孩子,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青少年之所以出現自傷行為,主要是在人際互動、情緒表達與控制等方面出現了問題。因此,他們最需要的是信任、尊重、關懷和鼓勵。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重新接納自己,重建自我。因此,在介入青少年自傷行為時,我們要注意以下三點。
第一,面對青少年自傷行為時,避免表現出震驚、詫異或嫌惡等反應,這樣只會讓自傷的青少年更加回避你,覺得你無法了解或幫助他。
第二,很多青少年采用自傷行為來排解人際關系中的受挫體驗。他們缺乏成功的人際經驗,認為沒有人能幫助他,或是自己不值得他人關心。此時,如若我們仍然采用指責、批判等態度,對他們來說是一種二次傷害,這無異于在強化他們失敗的人際關系。因此,要持續對他們表達關心、支持與信心,才能建立自傷者對人的信賴,重塑健康的人際關系。
第三,及時尋求精神科醫生及心理咨詢師的專業幫助。自傷是青少年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困難的信號。嬰幼兒用大哭來表達需求,而青少年們往往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求救。及時理解該信號,有效共情并反饋,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才是正確的做法。
參考文獻
Glenn, C. R., & Klonsky, E. D. (2009). Emotion dysregulation as a core feature of 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Journal of Personality Disorders, 23, 20-28.
Gratz, K. L., & Chapman, A. L. (2007). The role of emotional responding and childhood maltreatment in the development and maintenance of deliberate self-harm among male undergraduates. Psychology of Men and Masculinity, 8, 1-14.
Gratz, K. L., & Tull, M. T. (2010).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motion dysregulation and deliberate self-harm among inpatients with substance use disorders. Cognitive Therapy and Research, 34, 544-553.
Hagen, E. H., Watson, P. J., & Hammerstein, P. (2008). Gestures of despair and hope: A view on deliberate self-harm from economics and evolutionary biology. Biological Theory, 3, 123-138.
Nock, M. K. (2009). Why do people hurt themselves? New insights into the nature and functions of self-injury.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8, 78-83.
Swannell, S. V., Martin, G. E., Page, A., Hasking, P., & St John, N. J. (2014). Prevalence of nonsuicidal self‐injury in nonclinical samples: Systematic review, meta‐analysis and meta‐regression. Suicide and Life‐Threatening Behavior, 44, 273-303.
韓阿珠, 徐耿, 蘇普玉. (2017). 中國大陸中學生非自殺性自傷流行特征的Meta分析. 中國學校衛生, 11, 1665-1670.
喬慧芬, 陳瑜. (2012). 大學生非自殺性自傷行為和應對方式. 精神醫學雜志, 6, 436-439.
張安慧, 陶芳標, 蘇普玉. (2008). 兒童青少年自我傷害行為及影響因素分析. 中國公共衛生, 11, 1303-1305.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并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