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巴基斯坦武裝部隊跨軍種公共關系總干事對外宣布，已經取消了從土耳其采購T-129武裝直升機的計劃，而正在與中國就采購多架直-10ME武裝直升機一事進行協商。不過，僅僅數日后，該部門卻又對此事進行澄清，表示并沒有完全放棄繼續從土耳其獲得T-129武裝直升機的努力和嘗試。如此反復的表態，似乎表明這一事件的背后還有著更為復雜的隱情。

直-10ME武裝直升機是直-10的改進型，各方面性能有所提升。 本文直-10ME直升機的照片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謝瑞強 圖

艱難的選擇

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現役的主力武裝直升機還是美國在20世紀80年代以軍援形式提供的48架AH-1F“眼鏡蛇”。該機屬于AH-1家族的第一代單發、雙旋翼型號，在20世紀80年代還算是比較先進的輕型武裝直升機，足以抗衡當時印度空軍裝備的蘇制米-24武裝直升機。

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尤其是進入到21世紀后，印度空軍以及陸軍航空兵的實力迅速增強，不僅裝備了本國研發的“樓陀羅”武裝偵察直升機和LCH輕型武裝直升機，還分別從俄羅斯和美國批量采購了米-35、AH-64E“阿帕奇”等世界上最先進的重型武裝直升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印巴之間再次爆發大規模陸戰，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將處于不利的態勢。

所以，針對印軍的動態，巴基斯坦國防部也為陸軍航空兵制定了長遠發展規劃。首先，巴基斯坦國防部利用與俄羅斯關系大為改善的有利時機，從后者采購了4架米-35重型武裝直升機，主要與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現役的50余架米-17/171大型運輸直升機配合作戰。米-35與米-17/171之間可以實現部分零備件、渦軸發動機以及機載武器彈藥的通用化，便于實現統一的后勤保障體系。

另一方面，巴基斯坦國防部尋求向國外采購一款作戰能力更強的先進武裝直升機，以便代替老舊的AH-1F“眼鏡蛇”，并且擴大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武裝直升機的裝備規模。于是，巴基斯坦國防部再次向美國求助，于2015年提出同樣以軍援的形式，希望美國能夠提供15架AH-1Z“蝰蛇”武裝直升機以及1000枚AGM-114“地獄火”空地導彈。到了2016年，巴基斯坦國防部又追加了9架訂單，使得訂單總數達到了24架。

土耳其展示T-129武裝直升機。

AH-1Z“蝰蛇”是AH-1家族第二代雙發、四旋翼的最新改進型號，最大起飛重量達到了AH-1F“眼鏡蛇”的兩倍，屬于8噸級的重型武裝直升機。該機的戰斗力可以說與AH-64“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的基本型號不相上下，但是造價卻比后者低得多，因此得到了美國海軍陸戰隊的青睞。AH-1Z“蝰蛇”的作戰性能與AH-1F“眼鏡蛇”相比得到了質的提升，而且可以繼續沿用后者的后勤保障體系，機載武器彈藥也可以通用，飛行員培訓難度也大大降低。所以，巴基斯坦國防部選擇該機而不是更重、更昂貴的AH-64“阿帕奇”，這也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不過，即便是AH-1Z“蝰蛇”這樣相對“低檔”的武裝直升機，以巴基斯坦的軍費開支也無法實現與現役AH-1F“眼鏡蛇”之間的一比一替換，更不要說增加裝備數量了。所以，巴基斯坦國防部在決定從美國采購AH-1Z“蝰蛇”的同時，也準備另外采購一款更輕也更便宜的中型或者輕型武裝直升機。這樣，以少量AH-1Z“蝰蛇”與數量更多的輕/中型武裝直升機配合作戰，形成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主力裝備的“輕重搭配”。

2015年，中國向巴基斯坦提供了剛剛服役不久的直-10中型武裝直升機，而還在研發中的直-19輕型武裝偵察直升機也被列為巴方候選機型之一。另一方面，土耳其為了降低研發和采購成本，也在同年向巴基斯坦積極推銷從意大利引進技術生產的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而且，中國直-10和土耳其T-129兩款中型武裝直升機都參加了巴基斯坦國防部組織的本土測試。最后，巴基斯坦國防部經過兩型直升機的對比測試，在2017年宣布采購土耳其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數量多達30架。這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的作戰主力將由24架AH-1Z“蝰蛇”重型武裝直升機和30架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組成，初步具備了與印度空軍武裝直升機部隊抗衡的實力。

巴基斯坦國防部之所以選擇土耳其T-129而舍棄中國直-10，主要出于幾方面的考慮：首先，T-129在機載武器彈藥和技術標準上能夠與AH-1Z“蝰蛇”、AH-1F“眼鏡蛇”實現對接，最大程度地降低后勤保障成本。其次，T-129由于采用了性能先進的LHTEC CTS800-4A渦軸發動機，飛行性能尤其是高原性能確實優于直-10。再者，巴基斯坦與土耳其之間的武器裝備貿易和軍事技術合作也很密切。

珠海航展上展示的直-10ME。

陡然出現的變數

正所謂“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原本有條不紊推進中的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換裝計劃，在美國前總統特朗普上臺后就被無情地擊碎了。首先，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2018年指責巴基斯坦反恐不力，宣布對其實施制裁，中斷全部援助。此時，美國軍方已經向巴基斯坦交付了首批3架AH-1Z“蝰蛇”重型武裝直升機，但是后續生產的9架直升機則全部被美方扣留封存。目前，這3架AH-1Z“蝰蛇”雖然在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入列成軍，但是數量太少，難擔大任。

其次，土耳其在敘利亞戰場上一意孤行，而且與俄羅斯越走越近，甚至從后者采購成套的S-400遠程防空反導系統，惹惱了美國。于是，美國特朗普政府從2019年開始宣布對土耳其實施全面制裁，之后甚至層層加碼。在這種情況下，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的生產也受到了波及和影響。該機裝備的LHTEC CTS800-4A渦軸發動機由英國羅羅公司和美國霍尼韋爾公司聯合生產，出口到第三國則需要美國政府的許可。所以，美國政府一紙禁令，便徹底斷了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的發動機供應。于是，土耳其連為本國軍方生產該型直升機都無法實現，更不要說向巴基斯坦交付成品了。

當然，也有例外，菲律賓國防部計劃采購6架武裝直升機，在土耳其T-129和美國AH-1Z“蝰蛇”兩個型號中選擇了前者。于是，為了順利完成這筆交易，美國政府“特批”允許向土耳其提供一批LHTEC CTS800-4A渦軸發動機，僅用于菲律賓采購的6架T-129直升機。

直-10ME換裝了功率大幅提升的改進型渦軸9發動機，有效增強了高原飛行性能。

如今，進入2022年后，巴基斯坦國防部確實有些焦急了——美國生產的余下AH-1Z“蝰蛇”重型武裝直升機交付遙遙無期，土耳其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生產徹底停擺。另一方面，美國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印度空軍和陸軍航空兵提供AH-64E“阿帕奇”重型武裝直升機。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巴基斯坦國防部又想到了直-10中型武裝直升機。不過，與之前提供給巴方用于測試和評估的基本型相比，如今中國推向國際軍貿市場的，已經是經過全面升級改進的新型號——直10ME。

直-10ME這一編號中的“M”代表改進，而“E”代表出口。該機在基本型的基礎上，首先進行了動力系統的升級，換裝了功率大幅提升的改進型渦軸9發動機，有效增強了高原飛行性能，可以滿足巴基斯坦陸軍航空兵的要求。而且，動力提升又帶來了該機其他性能的提升，比如：排氣口由原來的兩側向下改為向上，可以迅速吹散高溫廢氣，大幅降低紅外熱信號特征；機身重要部位能夠加裝附加裝甲，包括駕駛艙和動力艙等，全面增強防護能力；機身各部位還加裝了導彈告警、光學對抗、電子對抗等設備，提升了戰場生存力。此外，直10ME還在機腹增加了額外彈箱，使得23毫米機炮的備彈量大幅增加，提升了該機的戰斗持續力。

經過全面改進后，直10ME與T-129相比已經不存在明顯的短板，甚至更勝一籌。所以，巴基斯坦國防部也看到了直-10ME的進步和提升，在有可能無法得到T-129的情況下，重新將直-10ME列入到備選項之中。

直-10ME可使用多種機載武器。

“兩條腿走路”？

不過，從巴基斯坦國防部相關部門的反復表態來看，事實上也并沒有完全放棄從土耳其得到T-129的努力。究其深層原因，筆者認為很可能是巴基斯坦軍方有求于土耳其，希望土耳其能夠為巴基斯坦空軍現役的F-16戰斗機群提供保障支持。

目前，土耳其空軍擁有數量規模僅次于美國空軍的世界第二大現役F-16戰斗機群。而且，土耳其TAI公司還擁有F-16組裝生產線。可以說，除了F110渦扇發動機和AN/APG-66火控雷達，土耳其幾乎可以不依賴美國獨立生產F-16戰斗機。所以，在美國全面中斷對巴基斯坦空軍F-16戰斗機群的保障支持后，如果沒有土耳其的幫助，巴方的這一王牌戰機很快就要面臨“趴窩”的風險。那么，巴基斯坦國防部相關部門后來澄清的表態，我們就可以理解為避免激怒土耳其的補救行為。

另外，土耳其本國的航空發動機企業——TEI公司也在積極研發自己的渦軸發動機，這就是輸出功率超過LHTEC CTS800-4A的TEI-TS1400渦軸發動機。如果該型發動機研發成功，就可以代替LHTEC CTS800-4A，裝備在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上。不過，TEI-TS1400渦軸發動機距離成功尚需時日。所以，筆者分析認為，巴基斯坦國防部目前很可能一方面采購一批中國直-10ME中型武裝直升機作為應急，首先替換壽命到期的部分AH-1F“眼鏡蛇”。另一方面，巴基斯坦國防部應該會繼續等待土耳其T-129中型武裝直升機換裝本國發動機后，能夠實現生產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