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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永玉:我就玩啊

2022-01-05 18:4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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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張新穎收到一封意外來信,是作家、出版策劃人李輝邀請他參加黃永玉老先生的九十壽宴。張欣然前往。宴席上,黃老一見面就拉著他聊起《沈從文的后半生》,說“事情我大都知道,但還是停不下來,讀到天亮”。

黃永玉,著名畫家、作家、篆刻家,他有一個特別的身份:作家沈從文的侄子。李輝曾撰文概括他們的家庭關系——沈從文的母親,是黃永玉祖父的妹妹,故黃永玉稱沈從文為表叔。近一個世紀時間里,兩家關系一直非常密切。兩人分別來到北京后,相繼走上文藝道路,“黃永玉”的筆名也是聽從表叔建議改成,意喻永遠光澤明透。

沈從文與黃永玉

如今,沈從文去世四十余年,黃永玉則有九十六歲高齡,許多讀者或許讀過他的詩、看過他的畫,也耳聞兩人的故事,但像張新穎教授這般,與他面對面聊天,近距離觀察和走進他的生活,并聽他親口回憶沈從文、巴金、錢鍾書等文化人物的故事,實屬難得。而“頑童”如黃老,精神矍鑠,一邊說話,一邊抽煙,他讓張新穎教授坐在右手邊,因為“我這邊的耳朵好一點,說話方便”,聽見有人說昨天這么熱,今天卻涼快,還道“因為我生日嘛,當然天氣好了。”

本文摘編自張新穎《要是沈從文看到黃永玉的文章》之《黃永玉先生聊天記》,因篇幅所限,有刪減,小標題為編者擬。

01

“我就玩啊”

“您昨天晚上是幾點鐘睡覺的?”

“我啊,一點多。”

“平常呢?”

“平常也是一點多,兩點。最近看電視,到床上還在看,看摔跤啊,青海臺啊,河南臺啊。”

“那您一天睡幾個小時啊?”

“我隨時睡。無所謂的。”

“看電視的時間挺長?”

“有些時候長,看影碟啊。我主要有一點,工作時間是指定的,工作時間之外,隨便做什么,不管自己的。”

“上午工作?”

“上午在寫小說,下午就是外來的一些人,什么買畫呀,買字呀,或者是看看零碎的書,做做筆記,反正這一類的事兒。”

“現在寫文章用的時間,比畫畫用得多了。”

“可不,這樣已經五六年了。連載,一催稿,就緊張。別的沒有什么,畫畫很自由。”

“連載這個形式也挺好,沒有這個形式逼著,您可能就拖了。”

“我就玩啊,或者什么了,那就不可能寫完了……所以李輝是監督員,我的監督員,很好。沒有他的敦促,不是很容易寫得完的。”

黃先生一邊說話,一邊抽煙斗,或者雪茄。我說您一直抽,影響不影響喉嚨?黃先生反問道:“你聽我說話,覺得有什么影響沒有?——也有一點,別人讓我現在唱歌,我就唱不好了。”說完,哈哈笑。

黃永玉

一只大狗悄無聲息地走過來,趴在黃先生坐的單人沙發旁邊,黃先生撫摸著它。

“它幾歲了?”

“六歲了。”

“長得好。您寫過一幅字,‘我認識的人越多,越喜歡狗。’”

“寫過的。現在我的日子里,完全就是這些東西了。朋友也是這類的朋友,聊天,談文化什么的,沒有別的朋友。我酒也不喝,更也談不上下棋,打牌,我都不會。”

黃永玉的畫

“為什么您就不喝酒呢?”

“我的父親也不喝酒,我的兄弟都不喝酒。但是我的爺爺是個大酒鬼,大到不得了。他幫熊希齡做事情,與熊希齡有親戚關系,香山慈幼院是他蓋的。他房間里面一墻都是酒壇子,我有個表兄幫他管酒壇子。他七十多歲退休回到湖南來,熊希齡在芷江還有個產業,他又到芷江去幫他管產業,所有的酒熊希齡派人從北京運到芷江。是個大酒鬼。”

“那您父親不喝酒,跟您爺爺是個酒鬼,有沒有關系?”

“我四叔——我父親弟弟,我父親是老三——四叔是大酒鬼,遺傳給四叔不遺傳給我父親。我爺爺知道四叔是個大酒鬼,有時候回家鄉了要罵他,喝醉了,罵不了,等第二天一大早再說吧;第二天一大早呢——他早午晚要喝三頓酒,早上四兩——四兩一下去就醉了,我四叔就沒有機會挨罵,兩個人參商之隔。叔叔在蠶業學校,養蠶教書,所以早晚碰不到頭。我父親是一滴酒也不能喝。”

“沈從文也不喝酒。”

“不喝,他家里大哥不喝,弟弟也不喝。”

“噢,他弟弟是軍人,也不喝?”

“不喝,應酬可以。我的四叔,后來在沈從文弟弟那里當副官,喝醉酒就罵他,他們表兄弟呀,就罵娘。然后,我這個三表叔呢——就是昨天那個表妹的爸爸——就打他屁股,叫兵打屁股,他罵娘嘛。第二天醒過來,我四叔也不知道屁股怎么這么疼,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人家就告訴他,你罵娘,他就很不好意思。那個部隊,都是家鄉子弟,就等于是個大家庭,誰打誰啊,干什么,都知道。”

“你們那個地方的人,當兵特別勇敢,也很慘。”

“在嘉善。”

“你們那個地方,雖然偏僻,卻一點都不封閉。很早的時候,像您父親啊,您母親啊,就受現代教育,那么早的年代。”

“主要是經濟的關系,有錢,沒有錢也辦不到。我外公是寧波知府,最末一任,清朝末一任寧波知府,是曾國藩的部下。慈禧要分散曾國藩的力量,把他弄到寧波,寧波知府是很大,很權威,所以他的孩子能念大學、念師范啊什么的。而且外婆是寧波人。”

02

有的讀書人,只會讀書了

談話如流水,流過許許多多的人,許許多多的事。

“……一個罵人的人,他罵一罵,你不理他,他就慢慢就好了。你去理嘛,這個事兒就不好辦。”

“有個英國人說了一句話,說,不要老記仇,你記仇了,影響你以后辦事的判斷力,影響你未來的判斷力。”

“還有一句話是,為自己想,也為別人想。別光為自己想,也為別人,設身處地想一想。權力、欲望、名利,太厲害了,太強烈了,不好。”

“有的人,跟演藝界的人差不多,也怕人家忘記。你畫畫的……”

黃永玉的畫

“蕭乾這個人哪,非常有意思。人也很有趣,博學,知識廣闊,聊天,玩兒啊,真是太好了!一把雨傘擺在家里,報館也得擺一把;雨衣,這里一件,那里一件。香港《大公報》晚上開夜班,一看九點鐘,抽屜打開,一瓶一瓶的藥,開水,吃這個藥,吃那個藥……落魄了,做右派,窮了,到街邊買處理的水果,一半是壞的,買回來,洗干凈,把壞的切了,用布擺好,刀、叉、餐巾,一一擺好。我搬到三里河,知道他也住在附近,我寫了個信給他。我說,現在日子好了,太平了,平安了,不再恐懼了,我有吃的好東西,聽到好的音樂,我就想到你。他回了封信,‘那你得先來看我。’我說當然要來看你了,就又來往了。然后我就忙去了,毛澤東紀念堂啊,這里那里,忙得不得了。再以后呢,我就到香港去了。他《尤利西斯》翻譯出來了,我打電報祝賀他。他翻譯的書,特別好,特別順。不久就去世了。很好玩兒的一個人,很幽默,懂幽默。唉,很想念他。”

1935年,蕭乾從燕京大學畢業,經沈從文推薦,接替他編輯大公報副刊

我又問:“您看沈從文和巴金這兩個人,性格很不一樣,文章的風格也很不一樣,但是兩個人一直很好。這個怎么解釋呢?”

“巴金呢,是一個中心,在精神上,是一個中心,老大,也不算老。什么中心?可能就是人格中心,道德中心。每一個人都找他,寫信,談問題。曹禺,蕭乾,包括以前的麗尼,陸蠡啊,那一幫人,他年紀不一定最老,但是很多人都找他,在修身方面做裁判。曹禺,蕭乾,寫一大堆的信,跟他談,沈從文也是這樣,交談,是這么一個關系,到后來是越來越成為這么一個中心……他本來是這樣,他本身的成就,對文化上的貢獻,在朋友中間的影響,還有人格的影響,這樣的。他文字,沒有沈從文好玩,但就是一講到巴先生,都很尊敬。沈從文來往的人,像金岳霖,朱光潛,梁思成,楊振聲,關系很多,但是在文化上成為中心的人是巴金。”

黃先生又說:“巴金的文字是很不講究的……這些老人家面前,我最怕巴金,在他面前我沒有什么話講。”

“您這個性格,不應該是這樣呀。”

“不是,你講話,他沒有話同你對答,坐著。你想,坐著是不是厭煩我們在那里,咱們走,他又不希望你走。黃裳也有這感覺。黃裳要是寫巴金,就很有寫頭,他同他的關系,又住得很近,可以寫很多。黃裳寫了一點點,他去世以后。”

“您昨天跟我說,沈從文服飾研究的書,郭沫若作序,是最大的一個侮辱。”

“是不是?你說沈從文怎么能反對。當然不會是他去要求他的嘛。就是沈從文去要求郭沫若,郭沫若能答應嗎?是吧。”

“沈從文這個人,也很矛盾。您看他的性格,外表很軟弱,但是內心又特別堅強。這個軟弱和堅強混合在一起。”

“沒有辦法。你比如說,第二次文代會,五三年,我回來了,馬上就能夠參加文代會了。當時基本上天天見面,因為住得近。‘好,你們年輕人多參加活動,好!我們這些老人就不要了,也可以了。’這一類的話,心情是很寂寥的。第二天早上要開會,大清早,他從東堂子胡同跑到大雅寶胡同,走路過來。‘永玉永玉,今天早上收到請柬。’啊,高興得。老人家嘛,寂寞。后來當了政協委員。”

沈從文抗戰前攝于北平

“您下放到河北磁縣農場勞動的時候,那段日子還輕松吧?”

“非常不輕松。不輕松。對我呢,比較好,因為到底下,那兩派的力量還在那邊頂,對我呢,比較放心,我只是寫動物那個東西,被人家揭發出來了,別的我沒有。我歷史一點問題也沒有,作風,也沒有問題,親戚,也沒有問題,而且教書非常認真——當然后來被批判成為資產階級教育方法,那沒有辦法——但是教書,百分之百地投入,非常認真。要不,這么一個資產階級的教授在這里,老早踢掉了,就是因為你認真,他沒有辦法那個。而且我脾氣又不好,他竟然還要你。所以呢,到了干校,對我這方面,沒有派系,覺得可靠,讓我送報,各個班由我來送,讓我當草藥組的組長,采草藥給軍部上繳,做感冒丸啊,做什么丸。”

“這勞動強度還不算太大。”

“大,大,大。從住的地方到勞動的地方,是十六里,來回是三十二里,每天每天,還不講干什么活。晚上放工回來,還要唱歌。過一座木橋,很寬的木橋。這邊回去,那邊趕羊的過來,這邊唱,那邊羊在叫。這個真好笑啊。不過禮拜天呢,他們要守紀律啊這些,我是在守紀律的夾縫中間,可以找玩樂的。那里是銅雀臺,西門豹治鄴的地方。那條漳河是很淺的,當年曹操練水軍,現在呢,頂多蓋過腳背。那么周圍呢,有七十二個古代的墳堆,小金字塔一樣的,有大的,有小的,六朝的,北齊的,蘭陵王啊什么的。所以我就講這個講那個給他們聽;有空呢,采草藥的時候,就往那兒跑。”

“您教書期間,主要是教版畫?”

“嗯,教版畫。”

“到現在,對版畫還有感情吧?是不是對版畫的感情,比其他的藝術樣式更深一點?”

“那是半輩子。你看看,我的那些木刻板,剩下一點的木刻板,那是一刀一刀地鏟。這么多,就是用人手一刀一刀地這么鏟。”

“這些板子,還有很多嗎?”

“還有一些,很多沒有了。所以,我給兒子,最近寫個紙條給他,我說老爸是,半輩子是一刀一刀地鏟;‘文革’以后呢,一筆一筆地在畫;現在這十年間呢,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以前,是年輕的時候,我有把號,法國出的,就吹。有桿獵槍,所以困難時期解決問題,上海啊,東北啊,廣東啊,來了開文代會啊,都沒有東西吃。我怎么解決問題呢,到家里要吃飯呀。我就出去打獵,打個大雁啊,打個什么。”

“那個時候北京能夠打到?”

“昌平、通縣、順義,這邊,那個時候沒有這么多房子,什么都沒有。打到就回去開心。孔夫子講的,吾生也賤,我生得比較賤,故多能鄙事,所以鄙賤的事都能做。有的讀書人……”

“只會讀書了。”

“李輝,他都不相信,我能做這么多東西,每一次都要去查一查,結果發現是真的。”

黃先生笑了,有些得意。

李輝寫黃先生的傳記,“每一樣事他都要去驗證。比如說,我在集美,留級,念到初中,念到二年級,念了三年,留了五次級,這怎么可能呢?”

“這個我們也不太相信。”

“三年是六個學期嘛,我怎么能留五次級呢。我主要的是有一個思想,就是看不起這些東西。比如說國文,我小學念的就是高中的國文哪,是吧。怎么現在初中還在念這個?自然科學,我在鳳凰,什么真的東西,見得太多了。歷史嘛,講故事嘛,這有什么呢?英文,我學來干嘛!什么代數啊、幾何啊這些,哎,我幾何好,八十分以上九十分,代數一塌糊涂。老師說你幾何需要代數的基礎啊,哎,我能夠憋出來。”

“幾何好,可能跟您木刻、繪畫都有關系。”

“大概是這個問題。”

03

身體不好,是一個弱者的表現

到了吃午飯時間,我們移到飯廳。兩個人各一碗炸醬面,豬蹄,黃瓜絲,還各一大杯冰水。這一大杯冰水,我一直沒動,黃先生卻喝光了,我吃驚不小。

邊吃邊談:“抗戰那個時候,年輕人都沒有出路,幸好有那種演劇隊。全國很多大大小小的演劇隊,把這些失學青年都能夠收留。我文化上的成長,除了念書之外,主要是從演劇隊里面受到的。演劇隊里的導演啊,那些老大哥們,形成一個很好的環境,都談戲劇啊這些。”

“您那個時候也年輕。”

“小。”

“您這個吃飯的口味,因為到的地方特別多,所以口味也無所謂吧?”

“嗯。都可以。像我的文化一樣,都不是正統的,有什么吃什么。醫院的飯我都能吃,我跟你說。我一個朋友,我去醫院跟他住了幾天。我朋友說,這個飯,你怎么也吃得這么歡。我開玩笑,我老說,一個人每天能對得起三頓飯就不容易了。”

吃完飯,又坐回客廳。

“您跟我說這么長時間的話,累不?”

“不累。”

九十一歲的老人,看不出一點疲倦的神色。

我指著墻上掛的沈云麓畫的肖像,問:“這個您怎么找到的?”

“這個不是原作,是制版出來的,原作在我家里。我五三年回北京,他當年學畫炭像那個地方,那個炭像館,還在,在那里找到的。”

“五十年代還在。他應該是二十年代學的。”

“這個人呢,一身毛病,鼻子也有毛病,腦門兒上有條縫,身體又很單調。沈從文的爸爸,密謀刺殺袁世凱,失敗了,跑了,就不告訴家里。然后呢,這個大表叔,就這么單獨地從北京出發,去東北找爹,就找到了,真不容易。”

“您看了我這個《沈從文的后半生》,您覺得有沒有必要再寫一本《前半生》?”

《沈從文的后半生》,張新穎 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 理想國

“前半生,不要了。”

“不要了?”

“因為很清楚了。實際上他寫家里,《從文自傳》里面,寫的事情并不多,是吧?你怎么可能寫得更詳細呢?不可能。有的是他以后想象出來的。你比如說,我有一次同他回家鄉。我對表嬸說,回去吧。她說,你得問他。那我等于是強迫他回去,他居然同意了。然后回來,他就多謝我。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他說多謝,要不然的話,他就不能回家。我說,等你好了以后,咱們再好好地回去一次。我說,咱們找一只民船,你以前在白河游水的那種民船,自下而上往上走,往湘西那邊走,到一個碼頭,你有印象,咱們停下來,過了幾天再往前走。他說,沒有人做飯哪。我說,做飯很容易啊。他說,讓曾祺一起,曾祺會做飯,菜炒得好。我說,嗯,可以找他一下……以后就不行了。唉,真是。”

汪曾祺與沈從文

“您看,他的身體,從五十年代的時候,就開始血壓高。”

“流鼻血。四十年代、三十年代、二十年代就流鼻血,晚上寫東西就流鼻血。他愛強調兩樣,一個就是,自己身體經常不好,強調這個。”

“是不是真的不好,我想問問。”

“也有。這種情況呢,是一個弱者的表現,哎呀我身體不好,這樣。這個弱者的表現呢,從心理學上來講,是一種自我發揮,另外一種發揮。他愛強調的另一樣,寫字,書法,喜歡寫,但老是說用五分錢的毛筆啊這些,經常喜歡去做點這個。實際上他字寫得好,但又說是‘學書’。這就是湘西人的那種毛病,老人家的那種毛病,把否定當成肯定。像錢鍾書就強大。社科院讓他參加一次人大會堂的宴會,通過辦公室專門來找他。他說,‘我不去。’‘上級讓你去的。’‘我不去,我很忙,我現在工作很忙。’‘那我可不可以說你身體不好?’‘不,我身體很好啊。’這就是強大。沈從文沒有這樣的強。”

錢鍾書與楊絳

“他比較溫和。”

“實際上內心很強大。”

“如果把他的書法收集起來,現在也收集不全了,印一本他的書法集,也挺好。”

“唉,可惜了,好多都毀了。”

“章草現在很少有人會了。”

“他寫得多好,寫得最好的一個人。”

04

讀書,讀完了思考,還要交游

談話間歇的空當,聽得見墻上掛鐘走動的聲音。屋里屋外,異常安靜。

“那個時候,有一些沙龍,像林徽因、梁思成的沙龍,多少的精華啊。凱撒大帝總結他的經驗,他不是有三條經驗嘛,一個是閱讀,一個是思考,還有一個交游。人生文化成長的三個要點,一個是讀書,讀完了思考,還要交游。交游,在每一個歷史時期的文化圈圈里面,都存在這個問題。比如說,十八世紀末的那個印象派,都住在塞納河的沿岸、兩邊,大家匯在一起,形成自己的作風,我免得同你一樣,我形成我的作風,你免得同我一樣、同他一樣,所以有自己的作風。因為交流,大家談陽光的問題,怎么表現光,大家就研究這個。那么生活也吵架,就是這樣的事——在中國,交游,就成了小集團。”

1922年,梁思成與林徽因在雪池胡同的家中

不知怎么就談到了胡喬木:“我住在三里河的時候,錢鍾書也住在三里河,胡喬木有時候就來找找錢鍾書聊天,找找我聊天。要看胡喬木的一般的生活,非常沒有意思。來我們家談別的東西,聊玄天,很有意思。他主要的為什么呢,他想擺脫那些,才到我們這個世界來。我呢,有一個注意的地方,就是,不打聽事情。他愛說什么,我們聽,不提出什么問題。同他來往,哇哇哇的,很好。有時候我送書,他居然會很喜歡我的‘動物篇’、《永玉三記》啊那些。他的注解啊,有時候弄得很多,弄了六七張信紙,排字排錯了啊,用詞用錯了啊,什么什么的。”

我后來看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的《胡喬木書信集》修訂本,1984年3月1日一封長信,為香港三聯版《太陽下的風景》做“義務校對”,順著書頁說“問題”,一條一條,不厭其煩。

開頭說:“《太陽下的風景》我已看完了。這本小書給了我很多知識、智慧、美的喜悅(當然也給了我悲傷)。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曾說愿意做一名義務校對,這只是為了希望它在國內再版時能夠改去一些誤字(當我翻看時就發現了一兩處,所以前信這樣說),使它更為完美。我想你不至怪我‘好為人師’,因為實際上這只是好為人徒。況且,我太愛你的散文了,愛美的人是不會樂意看到他所愛的對象的外表上有任何斑點的,這想必會得到你的同感。”

末尾,又說:“總之,對你寫得那么精妙的文章,來這樣一個枯燥無味的校勘是太失禮了,投我以瓊瑤,報之以磚頭。我會不會成為那給主人打去臉上蒼蠅的熊呢?”

《太陽下的風景》,黃永玉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 | 世紀文景

“他,也是一個矛盾的人。”

“對,就是矛盾的生活,寂寞。來,大家互相尊重,就好了。”

“當年他把沈從文調到社科院,是他個人的意思,還是上面也有這個意思?”

“不,不,有好多人幫忙。”

黃先生家的司機走進屋里,提醒時間,他要送我去機場。我站起來,告辭,感覺這告辭中斷了談話,突兀得很。

黃先生說:“那有空,我到上海也可以來找你。上次我到上海,你沒有來。”

說的是2013年10月份,李輝和《收獲》、巴金故居的朋友們為黃先生做了一個展覽——“我的文學行當”,在上海圖書館。黃先生出席了展覽,在上海待了好幾天,那幾天,很是熱鬧,在一個范圍內,像過節一樣。可惜,我到外地去了。

“您上次到上海,我不在,就特別遺憾。所以這次有機會來,我特別高興就來了。”

本文節選自

《要是沈從文看到黃永玉的文章》

作者:張新穎

出版社: 上海文藝出版社

出版年: 2021-8

編輯 | 巴巴羅薩

主編 | 魏冰心

原標題:《黃永玉:我就玩啊》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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