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前，勒布朗-詹姆斯一定想象不到在他37歲時，自己的球隊會變成這個樣子。畢竟，這些年來他逆天生長，讓我們以為他真的會是那個例外。

他遇上了自己帶隊這么多年罕見的五連敗；威少完全迷失，戴維斯仿佛比他還老，湖人得靠他打中鋒；一次次在拼光最后一顆子彈后輸球，讓他也忍不住嘆道：“湖人首發到底是啥？化學反應到底在哪？”

在NBA歷史上，沒有任何一支球隊能在打了超過20場常規賽、勝率還不超過五成的情況下奪冠，勒布朗面對的根本是“不可能任務”。雖然人們贊頌他的個人數據，可并無多少真正的同情。畢竟，日日夜夜折磨他的陣容，本是他自己一手打造的。

他開啟了球員賦權的時代，以為憑自己的權勢能夠左右整盤大棋，在騎士-熱火-騎士的旅程中，他的確做到了。哪怕是在三年之前，他都有野心和自信認為，自己可以為他的湖人生涯設定好軌道。

然而就跟這世界上的很多事一樣，哪怕已經把那么多抓在手里，可人總會想要更多。特別是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強的體育界，巨星永遠只要屬于“現在“的冠軍。

急功近利也好，一意孤行也罷，在37歲這一天，勒布朗四下環顧竟頗有孤家寡人之感。湖人每輸一場球，都能掀起一波全民網絡狂歡。論逆境，不管是湖人還是勒布朗都見得多了，但如今這似成相識的一幕幕，還是不得不讓人感慨一代代超巨們難以跳出的輪回。

在這里，就要把一些已經埋入故紙堆的故事帶入當下的時間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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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湖人的新F4徹底成為泡影的2013-14賽季，跟腱斷裂的科比正在艱難地準備自己的復出。賽季開始前，ESPN的球員實力榜將他排在第25名，還稱這個位置對他來說已經“算好的”，引發了包括杜蘭特在內眾多球星的質疑。

畢竟，受傷前的科比還能打出MVP水平，再考慮到他的第一人（當年勒布朗也這樣承認）地位，說他不配聯盟前十都是過分。《體育畫報》主筆詹金斯（后為勒布朗撰寫回鄉文）也認為科比應該是第一，至少關注度是無人能及的。

ESPN認為，湖人即便有科比復出，戰績也只能排在西部第12名，因為不確定性太多。結果到常規賽第二周，他們的排名真的掉到這個位置。科比復出遙遙無期，與球隊失去聯系，納什飽受傷病困擾。

但湖人逆勢給了科比4850萬的續約，讓他成為聯盟第一高薪，跌破一眾專家的眼鏡，連時任美國男足主帥克林斯曼都批評湖人管理層不明智。科比瞬間（再次）被評為性價比最低的球員，ESPN稱他“只值1287.6萬”，與實際年薪差值-1757.7萬（勒布朗被評為性價比最高）。

另一方面，因為不知科比何時復出，湖人直播計劃接二連三被調整，全國直播（包括中央電視臺）不斷被取消，后來又不斷被增加，主場票價水漲船高，主帥丹東尼直言外界“炒作過頭”。

等到12月初科比終于回歸，場面也是相當戲劇化，他選擇了星戰角色達斯-維德的主題曲作為出場音樂，以示自己“黑化”的決心。但僅僅六場比賽之后（科比在此期間場均13.8分，命中率42.5%），科比被診斷出膝蓋骨折，當時湖人說預計休戰兩個月，但最終他還是賽季報銷。

即便如此，科比復出前后的嘈雜喧囂，還是讓我們發出了“無科比，不NBA”的感慨。

當時社交網絡剛剛迎來爆發式增長，科比也初來乍到，就像如今的杜蘭特一樣，在網上怒懟各路質疑他的媒體和球迷，說他們腦子不好，并放出諸如“斷電苦練”，“重新獵熊”的豪言，襯托湖人不斷輸球的現狀，讓網絡空間里充滿了愉快的笑聲。

科比缺席了對勒布朗的圣誕大戰，勒布朗贏球后也內涵道，“可能這輩子沒機會和科比在總決賽交手了”。

此后，湖人開始了不忍直視的表演，丹東尼成為湖人球迷的眼中釘，萬人向白宮請愿讓他下課，場場都喊“我們要禪師”的口號。“核心”尼克楊在大喜大悲中瘋癲，而整支球隊都在交易流言中惶恐不安，連加索爾都在西班牙媒體上直言管理層無情。

全隊整個賽季因傷病缺陣超過300場，一度無人可用，出現了卡曼橫躺板凳席，薩克雷6犯后被迫返場充數的神奇場面。科比不止一次公開嘲諷湖人輸球，甚至說自己體會到了快船球迷的感受。然而，日日夜夜折磨他的陣容，本是因他才打造而成的，因此他也得不到同情。

交易截止日上湖人沒賣掉大加，但送走了布雷克，換來了當時還是“小將”的巴茲莫爾，目的只是為了節省薪金空間。

至此我們可以暫時把時間線調回現在。可能連貝茲莫爾自己都想不到，他當年從勇士來到湖人，打了半個賽季就草率走人；如今他還是從勇士來到湖人，面臨的處境竟然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當年他還能充數救場，如今則是被噴得狗血淋頭（場均4.3分，命中率33.7%），還倒霉得了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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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湖人的三巨頭在賽季還沒開始時就不被看好，勒布朗也失去了現役第一人的名號——當然，他的歷史地位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奇跡般地保持著大體的健康，在出場時間激增、傷病和新冠導致他在球隊名單中進進出出的壓力下，他打出了場均27.4分6.8籃板6.5助攻的表現，繼續走在挑戰歷史得分王的路上。就和生涯末期的科比一樣，不論是否符合他的本意，勒布朗還是成了NBA的流量密碼。

這么多年之后，NBA的商業版圖早已出現了幾何級的擴張，但這個無情的生意場把你捧得有多高，就能把你踩得有多低。勒布朗就是這樁生意的地心引力，他的球隊贏球就成無敵戰艦，輸球則是誰都來吐一口（這個效應從熱火開始，到湖人豪門光環加持后更甚），正反都是一樣的流量。

曾經的小托馬斯，現在的威少，還有無數其他球星，來到勒布朗身邊，好壞全被無限放大。好的時候，莫-威廉姆斯也能是全明星；壞的時候，威少就算拿200次三雙也一文不值。

可就像杜蘭特所說，這種“有毒”的環境真的是勒布朗的錯嗎？

2013年，ESPN發文建議科比退位“當老二”，說以他這樣的年紀和這樣的身體，再做球霸只會傷害球隊。結果，一直到2016年的最后一戰，科比都在用實際行動錘這些媒體的質疑，寧愿成為歷史第一鐵王，也不可能讓出球隊老大的位置。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即便是親如兄弟的加索爾，也不是不能犧牲的。

2021年，諸多媒體都在設想湖人如何扶正戴維斯做真核心（讓號碼的姿態不就是這意思？），威少如何分享勒布朗的球權。然而實際打出的比賽，反倒比那些紙上談兵簡單多了——勒布朗十年前怎么打的，現在還怎么打。他這輩子對自己的核心地位產生真正的動搖，應該有且僅有一次，那就是2010-11賽季的熱火，在萊利的震懾和多年友誼的猶豫下，他不敢輕易僭越韋德。（最后熱火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大家也都看到了。）

當年霍華德在湖人時，湖人多么希望他能繼承中鋒傳統，接科比的班，他在續約談判時給湖人開出了兩個留隊條件：第一是炒掉丹帥；第二是特赦科比（或者至少讓科比閉嘴，解除他的領袖職責）。后來，庫班直接明著在社交網絡上講出特赦科比的段子，對他進行了赤裸裸的羞辱。這么多年后，霍華德還在湖人，只不過已經從這個聯盟“食物鏈”的頂端掉到了最底層，完全失去了靠媒體影響抗衡球隊老大的資格。

不肯讓出球隊老大，站在科比和勒布朗各自的角度實在順理成章。但凡隊友能打出值得他們信賴的表現（如2011-2014年的韋德，或是2008-2010年的加索爾），他們當然愿意分一杯羹。但走到生涯末期，在后輩沖擊下失去絕對制霸權之后，他們（就和喬丹魔術師伯德等等嘴上說團隊大過個人但實際上個人永遠大過團隊的超巨一樣）也都面臨許多各自的不得已，找到合適的隊友簡直比找真愛還難。

真正的一打五

比如科比那份毒瘤合同根本不是他主動爭取，而是湖人給他的終極尊重，湖人此舉是告訴他，他的終點不會跟鄧肯諾維茨基一樣，他所做的就是簽字。科比當然知道自己將因此背負多少，但他不得不背負。

比如戴維斯剛加盟湖人半年，世界就遇上了新冠，湖人或許因此成就了一個“泡泡冠軍”，但這也導致本就磨合艱難的三巨頭根本沒有培養默契的時間。

也比如，在所謂的球員賦權時代，沒有哪個巨星還愿意像曾經的韋德，一再犧牲退讓，成全他的冠軍。（2013-14賽季，官網專家曾贊賞韋德跳出合同的做法，稱他沒有像科比一樣占據球隊薪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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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4賽季之后，湖人朝著擺爛一路狂奔，直到2018年勒布朗決定加盟。

但在那個賽季結束后，他們還是南轅北轍：湖人簽下林書豪的同一天，勒布朗宣布重回騎士，他漫長的決定被調侃為“ESPN的馬航370”。

據稱科比在訓練時被告知勒布朗轉會騎士，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句話都沒說，繼續投籃，看起來十分淡定。但要知道，在科比剛剛奪得第五冠、氣焰燒到頂峰的時候，勒布朗轉會熱火，科比直接發短信挑釁他：

“去拿另一個MVP吧，想拿盡管拿。再找一個你喜歡的城市生活。但冠軍會是我們的，這你就不用惦記了。”

但大浪淘沙真金火煉，事實證明2013-14賽季正是勒布朗擺脫全民公敵罵名，真正走向巔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時候。時勢造英雄，科比如此，勒布朗亦然。

那個賽季他警車開道去看演唱會，出了一首單曲名為《王國》，唱自己如何乘游艇一覽法國風光，如何有錢有權還有兩個戒指。后來，勒布朗不再炫耀這些東西，他成熟了，玩起了黑人身份政治，開始利用自己的流量，在很長時間里堪稱風頭無兩。

直到流量無可避免地將他反噬，身份政治的天平本就是難以平衡，到他這里直接被批成了偽善。他在社交網絡上的言論所引來了不過是又一輪公憤。

走在球員賦權趨勢前沿的他可以說是以身試法，不斷探索上限和邊界，到他37歲這一年，竟有種積重難返之感。失去的業已失去，還能抓住的似乎也所剩不多了，人大概總要與自己和解。

2014年的勒布朗在盛大的返鄉派對上對家鄉父老們說，自己可能沒有力氣再來一次轉會決定了。這賽季之后，他與湖人的合同就將進入最后一年。沒人知道他還剩下多少耐心，多少所謂的“力氣”，而洛杉磯又還有多少他所圖的東西。

當年，著名籃球作家、第一凱蜜比爾-西蒙斯這樣諷刺科比（哪怕綠軍拋棄皮爾斯做得更絕，擺爛戰績25勝57負）：他選出了當季最爛陣容，把科比跟拜納姆、史密斯、費爾頓、桑德斯并列。

如今西蒙斯還沒消停，又在湖人圣誕大戰輸給籃網之后曬出三巨頭的薪水，在網上對他們極盡嘲諷——哪怕凱爾特人16勝17負，圣誕大戰也輸給了雄鹿——沒辦法，科比和勒布朗給的流量實在太多了。

甚至有媒體無下限地諷刺（最早還是被綠軍拋棄，然后又在騎士背鍋的）小托馬斯，說他簽了十天短約之后湖人就沒贏過。跟霍華德一樣，小托馬斯失去了抗衡的力量，好在這一次公道在人心，許多退役和現役球員都在為他辯護。

結果那條推特被罵了1500多條評論，流量還是爆了。

還是杜蘭特那句話，這真的也怪勒布朗嗎？

只能說，人與人的悲喜掙扎并不相通。反正對NBA而言，一切都是生意，一切都是那么喜聞樂見。人到中年，生逢亂世，身邊還能有知心人送上一句“生日快樂”，大概已經足夠。

也祝勒布朗生日快樂，身體康健。不管這話會被解讀出幾層內涵，但聯盟有你總歸是更好的。

原標題：《三十七歲的詹姆斯，和他逃不掉的命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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