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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書法家周慧珺辭世,享年83歲,曾稱“書道苦旅”
澎湃新聞獲悉,中國書法家協會原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原主席、知名書法家周慧珺于2021年12月27日上午在上海安詳離世,享年83歲。周慧珺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影響較大,其《行書字帖——魯迅詩歌選》曾創下總印數一百多萬冊的紀錄 。
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駐會副主席兼秘書長潘善助今天上午接受《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kxwhcb.com)采訪時表示,周先生晚年身體一直欠佳,今晨安然謝世。1998年,她任職上海市書協主席時提出“重振海派書法雄風”,卸任公職后又個人出資2500萬元成立藝術基金會,從事書法教育、普及和推廣。

周慧珺先生(1939.12.6—2021.12.27)
上午10點48分,周慧珺書法藝術館發布了周慧珺先生辭世的消息。


周慧珺,1939年出生,浙江鎮海人。
周慧珺,1939年出生,浙江鎮海人。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第四、五屆主席,上海市文聯副主席,中國書法家協會顧問,上海市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上海文史館館員,國家一級美術師,享受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2014年,獲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終身成就獎”和上海市第六屆“文學藝術獎——杰出貢獻獎”。2019年,獲得上海市第七屆“文學藝術獎——終身成就獎”。

周慧珺 臨《嵩高靈廟碑》1986年
周慧珺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影響較大。1974 年,上海書畫出版社籌劃出版一本字帖。此時沈尹默、翁闿運、胡問遂等老一輩書法名家或離世,或“靠邊”未解禁,到哪去尋找高水平的書法家呢?上海書畫出版社編輯周志高等人后來找到了周慧珺。周慧珺用兩個月的時間,畢恭畢敬地完成了裝幀素雅、赭紅色封皮的《行書字帖——魯迅詩歌選》,此帖筆法雅正,筆意健拔灑脫,尤其能與當時的學書人產生精神共鳴,在全國范圍內迅速走紅。在隨后的短短幾年內連印十多版,創下了總印數一百多萬冊的空前紀錄。上海書畫出版社總編輯王立翔此前曾講述了當年選擇周慧珺出《魯迅詩歌帖》的前后過程,他說:“當時推薦她出新書字帖《魯迅詩歌選》,她是一種戰戰兢兢的心態,這是對藝術的敬畏。出版社也成為周慧珺的成長、成名到今天的成熟的見證者。”

周慧珺 《行書字帖——魯迅詩歌選》
伴隨周慧珺一生的疾病是從小就患上的類風濕關節炎,她為此病曾四處求醫問藥,嘗盡苦頭。就在周慧珺擔任上海市書協主席的那些年,她的類風濕關節炎頗有愈演愈烈之勢。即便如此,周慧珺在向友人介紹醫院和醫生的情況時,仍然“坦然得像是在講述他人的病事”。
“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用這句詩來形容周慧珺書法上的追求頗為貼切。然而,這艱辛奇崛和其人其書之間的微妙關系,卻令人難以把握。

周慧珺
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駐會副主席兼秘書長潘善助接受《澎湃新聞·藝術評論》電話采訪時表示,周先生晚年身體一直欠佳,今晨安然謝世。1998年,她任職上海市書協主席時提出“重振海派書法雄風”,卸任公職后又個人出資2500萬元成立藝術基金會,從事書法教育、普及和推廣。2008年汶川地震,上海舉辦了義捐活動,據一位在現場的人士回憶,周慧珺直接拿出了30萬元,低調放入存款箱,并且沒有公布自己的姓名和金額。
古人評女子作書,常以“無女子軟弱氣”為佳。然而,書風的男女差異用在周慧珺身上似乎不太適合。潘善助認為是性格使然,也是生活磨礪,成就了周慧珺骨子里的膽魄和意志力。
近些年,周慧珺書法藝術基金會與上海市書法家協會聯手舉辦各種活動,致力于書法藝術的普及推廣,每年舉辦“周慧珺杯”活動,展覽涵蓋扇面、小品、臨帖與創作等各方面。潘善助告訴澎湃新聞記者,2021年上半年,“周慧珺杯”系列活動的內容是“宋四家臨創作品展”。
晚年的周慧珺對書法的探索并沒有止步。對于周慧珺晚年的書風,書法界也有著多角度的評價。有評論認為,周慧珺受米字影響較大,早年的書風清新典雅,在當時特定的文化背景下,影響較大,但在晚年,一些作品似乎還是頗多刻意之處。
也因此,對于舊文《書道苦旅》命名的由來,周慧珺也曾如是說:“老了,有很多想法,對自己的作品越來越不滿意,總感覺自己可以寫得更好一些,但是精神、體力、思想力卻衰退了。……你知道該變,但是你不清楚該如何變,突破不了,這就是所謂的‘書法苦旅’,這種‘苦’伴隨人終身。”


晚年周慧珺揮巨毫書字
據周慧珺學生介紹,就在二十日前,周慧珺先生剛剛度過自己的生日,也在弟子的主持下出版發行了《周慧珺談藝文綜》一書。

周慧珺生前
延伸閱讀:周慧珺憶學書之路
我是幸運的,小時候就知道了自己喜歡做什么,并且一生執著于此。那就是書法。
過去中國書法的傳承、發展一直處于一個相對狹小的空間環境,我的書法學習可以說是受父親的影響。父親是商人,但是他酷愛收藏書畫,家中也懸掛書畫條幅。在我小時候,他便讓我們臨習“趙”字,在父親的眼里,“趙”字代表書法的正統;他還堅持認為寫字是一個人的門面。在父親的督促下寫字便是我的日課。一次偶然的機緣我發現父親書柜中的《蜀素帖》,從那開始似乎找到了書法與我的契合點。
在那之前對書法的認識比較淺薄,只能依樣畫葫蘆。真正學習書法是在1962年,那時上海市青年宮開辦了書法學習班,云集了上海頂尖的書法師資,由沈尹默先生親自執教,還召集了白蕉、拱德鄰、翁闿運等一批享譽書壇的名家。
在青年宮學習班,臨帖是必修課程,那時臨習了很多碑帖。包括顏真卿、褚遂良、歐陽詢,等等,并著力探索“二王”、趙孟頫等帖學書法的奧妙。我在青年宮學習時期寫得相對清秀。
拱德鄰先生為人耿直,對學生要求嚴格。先生對于“懸腕”的重視使我受益匪淺,他強調“學書必先學會懸腕,同時人要站正,筆墨才能隨心而動,靈動自如,肆意揮灑”。每次上課他除了講授筆法外,還當場為我們批改作業,我印象最深的是無論大字小字他都懸腕作書。

周慧珺作品
沈尹默先生則強調“提按、運肘”,他說“寫字不必筆筆中鋒,要妙于‘起’‘倒’,達到四面靈動、八面出鋒的境界;字的結構就是布白,字由點畫組成,空白處也是字的組成部分,虛實相生、相守,才成藝術品”。
我有時到沈尹默先生家中,先生家中賓客盈門。他會要我拿出習作給他看,他常勉勵年輕人要好好學習,說“年輕人如一張白紙,可以畫最好最美的圖畫”。
翁闿運老師是我從學時間最長的前輩,他熱情、隨和,對于用筆結構、技法都有獨到的見解,并且精于碑帖研究,收藏的碑帖豐富。翁老師的諄諄教誨至今難忘,包括書法、歷史、碑帖知識和做人的道理。可以說,在青年宮學習的這個時期我打下了比較夯實的基礎。
再就是到了1975年,經翁闿運先生的介紹我進入上海中國畫院,到畫院之后取法范圍也隨之不斷擴大,在帖學的基礎上,廣臨了北魏碑版、簡牘帛書。我后來比較喜歡《嵩高靈廟碑》并長時間臨習,《嵩高靈廟碑》所處的時期很特別,各種造型元素錯綜復雜,變化很多,形式變化也非常豐富。它的主要特征是隸法比較森嚴,但是楷法已經出現,是不成熟的楷書。正因為它不成熟,顯得天真爛漫、古樸無華,沒有絲毫裝飾做作的意味,為我們留有發揮的余地,所以我特別喜歡它。書法的魅力在于對它的探索實踐是沒有止境的。比如《蘭亭序》有人覺得它偏于軟弱。蘇東坡的字也有人認為寫得“太肥”,是“墨豬”。至于我這樣的書法作者,就關注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寫得好一點,明天能否比今天又好一點,僅此而已。我對書法的理想境界就是寫出我的性情、我的風格,同時又有較高的書法技術難度,與中國書法傳統審美標準沒有大的違背。如果還有一點時代氣息,能在傳統審美基礎上有一點點突破,那就更好了。但是到我們這個年齡,書法上大的變化是很難的。這也是我痛苦的地方,體力、思想力、觀念都束縛著,限制著。有時想有些變化,但是很難達到升華的程度。所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大變,知道該變,但是不清楚如何變,突破不了,書法于我可以說是“苦旅”,而這種“苦”將伴隨終身。好作品的共同特征是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要遵循藝術發展規律,具備精深的藝術功力,富有鮮明的時代精神;書法創作應力求用自然的筆墨語言。
一部書法史,就是一部中國文化發展史,書法藝術延續了近三千年的輝煌,正是中國文化的魅力所在。書法是根植于中國土壤的獨特藝術,始于實用,借用形象而走進了藝術之門。書法不僅成為人們用來記敘和表述思想的實際手段,更能體現文人的才情和學養,它已成為如孫過庭所說“象八音之迭起,感會無方”的藝術。書法的構架、韻律、性情的流露,都體現了現代藝術所追求的內涵。

周慧珺作品
當代書法,從某種意義而言已逐漸成為純藝術,成為極少數“藝術家”的工作,但對于書法本體來說,所面對的歷史境遇是前所未有的。目前,中國書法的審美受到西方審美觀的影響,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字的形態,把書法當做了一種“視覺”藝術,追求書法的造型美,卻忽略了伴隨著中華民族文化成長的書法本源。本源應回歸到書寫漢字的方法和規律上,書法的獨特性就在于書法是漢字藝術,沒有了漢字當然就沒有了書法藝術。
當代書法創作,還是要到豐厚的歷史積淀中去追尋和探求。回歸傳統,重溫經典,要成為當下書法藝術創作的主流。在藝術風格上應具有正大氣象,自然、樸素、剛健、清新;在表現形式上要雅俗共賞,為大眾所能接受認可。只有這樣的作品,才是真正的、優秀的作品,才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歷史證明不同朝代得以流傳下來的經典作品,幾乎都是雅俗共賞的,任何承襲偏枝,失其正脈,終究難以為繼,書法畢竟是寫出來是給人看的,不是放在家里孤芳自賞的,高雅而又通俗才叫雅俗共賞,我始終堅持將古代傳統書法審美與現代創作形式相結合,力求走出一條雅俗共賞的新古典主義書法之路。
?我每天都會自問:書法是什么?何謂書法的真諦?又要向人們表達什么?我想,從今以后,我將會繼續這種自問自答,日復一日。
(延伸閱讀部分據中國書法報、澎湃新聞、新民晚報等采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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