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晚，斯坦福大學人生設計實驗室創始人比爾·博內特，在中信讀書會與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彭凱平進行了一場深度對話。彭凱平教授從他專研的積極心理學視角，和比爾·博內特深度探討了讓人生“更加快樂更有意義”的工具與方法，以下為本次對談的精華。

（本文整理自2021年12月16日晚“更加快樂 更有意義——用“設計思維” 探尋生活與職場新可能”的直播活動內容）

01 從心理學的角度，理解設計思維

彭凱平：

從我們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設計思維（Design Thinking）其實就是三種心理能力的挖掘。

第一個就是一定要有審美感，一個聰明的、能夠解決問題的人，是特別容易產生積極的美感的。美感的本質是愉悅的心情，所以說情緒的調節、轉移、升華挺重要的。

第二，設計思維挖掘的是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人是唯一能夠從沒有見過的事物中間得到快樂的人。大家想過沒有？我們有幻想，我們有美夢，我們有憧憬計劃謀略未來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動物是沒有的，機器沒有的，機器學習也做不到的，它要根據過去的經驗來，但我們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想象創造出來沒有見過的一些體驗。望梅止渴就是個例子，對不對？梅子我沒有見過，我們想一想它居然能夠唾液生津。說明人真的是一個神奇的生物，我們的想象創造能力是無限的。

第三，設計思維牽涉到的就是同理心，就知道別人的感覺、感情和感受，所以設計思維講了很多的方法技巧，我們心理學就愿意去講一講這些技巧方法后面它的科學道理，以及它對人的心智的提升幫助在什么地方。

我把這個設計思維的本質總結為ACE（aesthetic、create、empathy），三個特別重要的人類的心智能力，就是我們的美感的能力，我們的想象的能力和我們的同理的能力。這三個做到以后，我們設計思維的課程就有很大的幫助意義和提醒作用，也有幫助我們生活成就創造的作用。

02 不要躺平，要躺贏

王成（嘉賓主持）：

今年有一個特別熱的詞叫躺平，很多年輕人發現工作中的競爭太激烈了，投入回報產出特別的低，與其是工作還不如躺平，寧可保持一種比較低的生活水平或者狀態，也不愿意去努力工作，給老板打工。這其實反映了一個非常普遍的心態，就是我們對工作越來越不滿意。接下來我們請兩位老師分享一下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比爾·博內特：

當我們有一份好工作時，我們感到自豪，并且會產生積極的情緒，因為我們的很多身份、信仰，是在我們的工作中被證明的。

所以當你想“躺平”的時候，你必須重新設計工作，才能找到意義和目的感。

另一件事，是我們在研究中發現的，那就是人們想要一個“人生”，其中包括好的工作。我的祖父母是移民到美國的，我身邊的很多人都是從其他地方到美國的人的孩子。我祖父1933年從德國來到美國，他沒有受過教育，也不會說英語，但是他來到美國開始新的生活，他從沒期望工作能有多么好，但它提供了足夠的錢，來給家里人庇護，讓孩子們受教育，他的兒子上了一所社區大學，我去了斯坦福，我女兒現在也在癌癥免疫學領域讀博。經過幾代人，我們創造了一個有意義的理由去工作，所以，有時候只為了錢而工作也很好。

但是更年輕的一代，想要一個理由，來證明工作是有意義的。人們是有內在動機的，是非常好奇的，人們想學習，并且掌握一個他們喜歡的學科，提高他們的能力，并且人們喜歡在群體中工作。所以如果你致力于給人們提高能力的機會，把自主、精通和目標融入工作，人們就會更投入。人們天生好奇，所以你只需要在工作中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將會好好工作。

彭凱平：

我覺得這個詞含義其實挺豐富的，心理學家討論一個概念，往往喜歡從ABC三個部分來考慮，A指的是一種情緒狀態，所以說躺平可能代表一種情緒，這個情緒就是我討厭、我不喜歡、我排斥，所以有些人躺平是因為不愿意參與內卷，不愿意參與競爭，不愿意參與職場的爾虞我詐的競爭關系。

這也是一個保護自己的方法，所以我并不是認為躺平就是絕對的一無是處，可能就是一種人生的態度。

第二是比較嚴重的，叫虛無主義，覺得什么都沒有用，什么都沒有價值，一切都是虛無。如果從情緒變成了一種理念，變成了一種哲學觀念的話，這就比較危險了，因為虛無主義不解決問題。人類歷史上哲學家討論虛無主義很多年了，但最后發現它還是沒有用。加繆就提出了荒誕哲學：一個西西弗斯的大力士把石頭推向山頂，推上去以后這個石頭又滾下來，只好又從頭開始，看起來很虛無，但是加繆說在這個山頂他決定重新回到山腳把這個石頭推上來的時候，它就有了意義感。

說明什么？說明即使是我們大家認為有道理的虛無主義，其實它內涵著積極的力量，這個力量就是一切很虛無，但我要去找意義。這也就是羅曼·羅蘭的名言：“真正的英雄主義，是認清生活的齷齪和黑暗之后還熱愛生活”。所以年輕的朋友把躺平作為情緒沒關系，這是很正常的，但不要作為一種哲學理念。

躺平還有一種角度就是行為，我就不去做，我就歇在家，我就打游戲，我就上網，我就不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情，我個人覺得這不可取，因為它違背了人性，人是行動的生物，進化選擇出來是行動的人，不是躺在那歇在那無所事事的人，所以說從我們的天然的自然本性來講，人是要動的。

所以說躺平作為一種行動，我是不欣賞的，我覺得應該要動，你可以不參與他們那些事，但你一定要做自己的事，這個事應該對你自己有意義有價值有作用，所以說躺平有它可以理解的一方面，但是更多的還是要去解決這些問題，而這個解決要靠行動，所以要躺贏不要躺平。

03 應對顛覆，找到“新可能”

王成（嘉賓主持）：

在疫情出現之后，世界又出現了一系列巨大的變化，很多行業產業可能被一夜顛覆，很多人工作奮斗了一生的事業會突然消失。對于很多人來說，面臨的是下一步的人生該如何進行決策和選擇。很多人可能會擔心自己年齡、經歷以及學歷上都不具備足夠的競爭力，他們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比爾·博內特：

我們都在這次疫情中遭受了損失，如果你失去了愛人或家庭成員，那當然是最嚴重的損失。但許多行業已經消失或者萎縮了。在旅游業、酒店行業、餐飲業和其他行業，有很多公司都停業了。他們不能在沒有國際貿易的情況下維持業務，業務量降到幾乎為零。對那些失去愛人的人來說，我十分理解你的痛苦。對現在失業的人來說，我們必須繼續向前。

這種顛覆不是針對個人的，在這個時期，顛覆還在持續發生，在個人層面是有人失業，在行業層面是行業得重新調整，在全球層面，疫情的影響還在持續。如果你是一名辦公室職員，一個知識工作者，據估計，這些工作里的百分之五十將被機器學習和人工智能算法淘汰。

可以說，不管你身處什么行業，顛覆都可能到來，你需要保持“彈性”。

為工作做好準備的方式，是開始像一個設計師一樣思考，當你對你的行業即將到來或正在發生的變化變得好奇，你將開始建立關系網，跟人們交談，去發現新的機會在哪里。在設計的過程中，你還可以做很多原型測試和實驗，來做好準備。

即使你失業了，現在你也有時間建立你的社交網絡，你現在有機會開始思考你的核心技能是什么。人們有時會誤解核心技能，以會計為例，會計的核心技能除了數學能力，還有組織能力和分類能力。這些技能可以重復應用在很多不同工作上。所以你必須用不同視角看問題。你不能僅僅只是在不同單位做同樣的工作。你可能根本不想這么做。

設計思維的建立過程從了解你自己開始。在《設計你的工作和人生》中，有很多工具和評估能夠幫你理解發現你所擅長的領域。先思考你喜歡做什么？你能為公司提供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然后你才能重新定義，我們可以稱之為“重構”。比如會計不僅僅是個會計，還可以看成有邏輯、有數學思維的人。

我們必須從不同角度來思考，而不是僅僅稱自己是一個會計或一個人力資源經理我們的核心技能是什么？我該如何將這些技能應用到另一個行業？你需要進行一些探索和實驗。

彭凱平：

比爾說利用設計思維來給自己尋找新的機會，我完全同意，因為設計思維是我認為人的一種積極心理的體現，我個人覺得要怎么去改變，就是一定要利用人的優勢。人和其他生物相比，我們的優勢是什么？有人就以誤以為更苦、更累、更慘、更狠對吧？這個不是人的優勢，是動物的本能。

人的優勢是什么？剛才比爾其實談到了兩個很重要的人的優勢，第一，就是社會網絡。人是成群結隊的，人是互相關懷的，人不是靠自己單打獨斗的。所以在困難的時候，在需要幫助的時候，一定要把自己的社會關系、社會網絡、社會資源建起來。

有個社會學教授叫做馬克·格蘭諾維特，他就發現找到新的工作，產生新的商機的最好的來源是弱聯系，不是強聯系，不是你的血緣關系，不是你的親人家屬，不是你過去的老板同事，是那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簡單的三言兩語，你就發現新的商機在哪，新的工作在哪。

這就是我們人的本領，能夠和任何人建立友好的、可能短暫的關系，但它有意義的。

建立新的關系，就要多去學習，多去上課，多去聊天多去吃飯，別躲在家里，躺在床上，在那冥思苦想，一定要走出家門，一定要和人交流交談交往，這是很重要的。

人的第二個本領大家想到了沒有？就是我們人有天賦，每個人其實在不斷挖掘我的天賦是什么，我的特長是什么，我真的能做什么？比爾剛才談到一個核心概念，就是屬于你自己的真正技能，不是你的工作，是你自己特別想做、特別愛做、做起來特別開心的那些事兒，這些事就是你最核心的本領，我把它叫做你的天賦，把天賦用出來的話，其實你做起事來就開心很積極有創意，甚至就可以產生新的工作的機會和轉型。

也許你的第一個工作是因為方便，或者是因為你畢業的學校就在這個城市，甚至有的人的工作是爸爸媽媽挑的，領導決定的，國家安排的。但是第二個工作，我個人建議一定要做自己愛做的工作，想做的工作，自己做起來有天賦的工作，開始可能不容易，但是將來一定能夠持之以恒，而且能夠走得很遠。

第三個大家想想我們人還有哪些與眾不同的技能？還是那句話，就是我們愛別人、關心別人、同情別人、照顧別人的技能，任何的商業、機會、工作的一個核心本質，就是讓別人滿意，讓自己發財，所有做生意的目的都是成全人的需要，滿足人的需求。

所以你想一想我們人類社會有哪些需求還沒有被滿足，去做保證有事業。大家可以想想高級的人類需求，這需求我們是挖掘不夠的，所以我們中國有很多的商機，其實都需要我們大家去創造，我甚至提出來未來的中國一定要開創幸福產業，就是讓人開心的那些產業，這產業基本上還沒有形成的，所以想方設法讓人開心，保證能發財的。

不管怎么樣，你去想一想人有哪些高級的需求，還沒有產業商業服務業來滿足，你去做肯定有希望的，這就是發揮人的優勢。還有很多，總而言之就是了解人性，學習人類的心理學對我們的創業以及第二次生機的產生是特別有幫助的，設計思維讓你很快找到一個方向，積極心理，讓你去創造未來的就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