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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綜藝人 | 馬東：希望我們的內容能帶給大家快樂

2021-12-23 07:53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chuàng) 時尚先生時尚先生

每個行業(yè)都是正態(tài)分布，

真正能到金字塔尖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馬東說，

一個喜劇綜藝只是金字塔的一部分，

是無數(shù)條臺階里的一級。

他想給演員們

提供一個更好的上升通道，

『這件事非常難，我們愿意去嘗試』。

最近在愛奇藝上線的《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是過去這一年里，米未傳媒最看重的項目之一。作為米未傳媒創(chuàng)始人CEO，馬東說自己目前最焦慮的事情就是節(jié)目，希望達到對觀眾和平臺的承諾。“在我們心里，這跟種莊稼是一樣的。”

從決定開啟項目到錄制，米未為此籌備了近九個月。演員和編劇集體在米未待了四五個月，共同創(chuàng)作劇本，編完了排練，展演的舞臺就搭在公司樓下。馬東說，喜劇的分寸感很重要，而掌握分寸感唯一的路徑就是見觀眾，不停見不同的觀眾，觀察他們的反應。

那段時間，馬東從公司進進出出，經(jīng)常能看見一群人在那兒創(chuàng)排，他瞄一眼，快速走開——為了保證真實性和公平，直到錄制現(xiàn)場，他才看到完整的25組作品。

節(jié)目里，有個無厘頭風格的作品引起爭議，有喜劇專家覺得這種灑狗血的方式，容易成為演員的自嗨，遠不如結構喜劇高級。馬東罕見地表達了鮮明的態(tài)度：好笑是最重要的標準。

在米未，馬東被大家叫作“馬老”。馬東52歲了，只要有時間，他會到公司坐班。很少有人見他當面指責誰，米未員工說，在公司，馬東是非常溫和、包容的領導，鼓勵年輕人自由創(chuàng)造。但同時，他要求非常嚴格，“他對專業(yè)上的事情特別看重”。每個月，馬東要給大家開組會，工作人員說，在公司，他是年輕人們毫無疑問的精神支撐。

馬東玩最流行的手游，是電子產品的狂熱愛好者，努力追逐當代年輕人的趣味所在。“年輕人這邊出現(xiàn)的事，需要你去動腦子和勤于學習才能夠跟上，它是一個高速奔跑的快車，得使勁追才能追上。”

聊到最后，馬東身上還是展露出老電視人的底色。他說，綜藝節(jié)目的核心是團隊作戰(zhàn)，爆款是不能預測的，但你多少能猜出，這會不會是一個大家喜歡的節(jié)目，“這個行業(yè)沒什么秘訣，你在機房見過多少天亮，你就對節(jié)目有多么深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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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quire：米未今年做了《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在這個節(jié)目里，您除了做主持人，還參與別的工作了嗎？

馬東：這個節(jié)目是我們公司整體討論的結果，從去年10月份開始決定要做這個東西，一直籌備了九個月。主要是導演組在忙，某種程度上他們也不太希望我去忙活他們這事。我們的工作邏輯是，內容的事兒他們說了算，我負責管公司的事情，錄制的時候我作為主持人出場就行。

那些演員在錄制之前，在我們公司都待了四五個月了，包括編劇也是，一直在做準備，每周在公司會有一次展演。喜劇好與不好，沒有任何標準，就是見觀眾。觀眾樂了就好，不樂就是不好。那段時間，我在公司進來出去能看見他們在那兒忙活，但我不參與，也不允許我看。他們完整的作品我是錄制現(xiàn)場才第一次看到。因為如果提前看了，在現(xiàn)場就沒有第一感覺了，你就會開始演，假裝驚喜，那東西演不了，也沒意義，所以我就不看。

Esquire：節(jié)目里的作品是演員和編劇共同討論的結果？

馬東：有很多是演員自己的點子，然后編劇幫他完善，其他演員參與共創(chuàng)，所有參與演出的人都參與創(chuàng)作。“共創(chuàng)”是我們這個節(jié)目所推崇的東西，是這個節(jié)目的出發(fā)點。

Esquire：“共創(chuàng)”具體是什么意思？

馬東：就是喜劇這個東西，它不是一個編劇在家里寫、劇本交出去給你們演員去演就行了。編劇不上臺，是不知道一句話要怎么說觀眾才會笑的。演員上臺嗨了以后，容易演飛掉，回不來。每個作品都有一個內在的主題，我們叫“梁子”，所有編劇和所有演員在同一個作品上面，要彼此揪在一起，才能撐住，不散。

在排練過程中，你突然說了一句新臺詞，大家都覺得好，就擱進去，下一個臺詞如果跑掉了，大家就經(jīng)過取舍把它拿掉，這個過程就是“共創(chuàng)”。所有的劇本，短短八分鐘的sketch，都是所有人共同創(chuàng)作的結果，這是喜劇必需的一種創(chuàng)作方式。

Esquire：您覺得在喜劇創(chuàng)作的過程里，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

馬東：最重要的就是見觀眾。跟觀眾在舞臺上的互動所產生的反饋，既及時又準確。自己憋在家里寫，是寫不出東西來的。你要不停去見觀眾，觀眾樂了就證明你是對的，要不然自己在那兒瞎想是沒用的。讓所有演員不停展演，見不同的觀眾，觀察他們的第一反應，這是唯一的方法。這件事在行業(yè)里并不是秘密。過往小品出來壓場，也是這個邏輯。像蔡明老師等等，他們都是深度參與到創(chuàng)作里面，跟編劇去共創(chuàng)的。但這個方法時間成本很高，對演員的精力成本要求都非常高，有很多人不愿意去做。

Esquire：所以最后節(jié)目里呈現(xiàn)的25組作品都是經(jīng)過觀眾檢驗，相對成熟的？

馬東：我不愿意用成熟來形容，在我看來，沒有什么作品可以說它已經(jīng)成熟了。事實上，很多在現(xiàn)場演出的作品都很遺憾，如果給他們更多的時間，也許能更完整、更完善，這個完善沒有盡頭。喜劇表演它有點兒像炒一盤青菜，全生的口感不對，徹底熟了也不好吃，就半生不熟的時候最好吃。所以內容創(chuàng)作嘛，本身沒有標準，最重要的是分寸。

Esquire：三狗組合的作品在現(xiàn)場引起了一些爭議，有喜劇專家覺得太無厘頭了，太灑狗血了，您是怎么看的？

馬東：我覺得高興就好。說實話像這一代年輕人，都是看著周星馳老師的無厘頭電影長大的，所以對這個東西沒有什么接受的門檻。另外從本質上，喜劇的核心就是讓人產生快樂。快樂之后也許有感動，沒有感動也沒關系，快樂是前提。如果我看完一個喜劇之后覺得堵得慌，那一定有哪里不對。我一般很少在現(xiàn)場笑出眼淚，但看三狗我就笑出眼淚了，稀里嘩啦的。

Esquire：它帶給你最簡單的那種快樂？

馬東：對，這個東西是生理反應，你既不要回避，也不要拒絕，沒必要。愿意去討論和升華它，這我也沒意見，但你不可否認看完它是很高興的嘛，反正我是這樣。

Esquire：有一種說法，不知道準不準確，就是行業(yè)一起把喜劇這個攤子擺起來之后，觀眾的笑點越來越高，喜劇綜藝越來越難做，您有這個感受嗎？

馬東：在我心中啊，觀眾的笑點一直都是那樣，沒有更高，也沒有更低。在每一個時代，做喜劇這件事的核心都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每個時代都是一樣的。

對我們做綜藝的人來說，做什么綜藝都難，但做什么綜藝都是語法。比如做《樂隊的夏天》，他們會說你們是做音樂綜藝的，做《奇葩說》，會說你們是做辯論綜藝的，但音樂和辯論，包括喜劇，都是語法而已，我們本質上就是做綜藝。題材是外界對它的總結和觀察，最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怎么做和做出來，有沒有達到你預期的目的。《樂夏》我們希望給人帶來感動、分享，做《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我們希望觀眾又哭又笑，這是綜藝的本質，我們把這個東西叫正向情緒價值。看到這個節(jié)目，能不添堵，而是感到快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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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quire：節(jié)目里受歡迎的作品，好像大部分主題都和職場文化有關系。

馬東：這就是我們日常的焦慮啊，對吧，如果我們生活在農業(yè)時代，那天天焦慮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是那個時代的核心焦慮。但我們今天這個時代，是一個高度市場化和高度媒體化的時代，年輕人身在職場，他就應該焦慮這個。

Esquire：那您目前的焦慮是什么？

馬東：目前的焦慮就是《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在我們心里，這跟種莊稼是一樣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播出過半了，希望12期的播出可以達到我們對觀眾和平臺的一些預期承諾。達不到我們也沒辦法，就給人道歉。如果超出預期，就更高興。但這個過程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可預測的。

Esquire：這個節(jié)目的評委請了黃渤、李誕、徐崢、于和偉，這么多喜劇大咖，您是怎么把他們聚在一起的？

馬東：不是我聚在一起的，是節(jié)目本身讓他們聚在一起。最開始我去找他們，說這個節(jié)目是個什么樣的，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肯定將信將疑，覺得做節(jié)目的人都這么說，但你確實能做到嗎？比如共創(chuàng)這個事，你怎么實現(xiàn)？大家都期待這個行業(yè)出來一些新面孔，但是真的能出來嗎？節(jié)目會好看嗎？這些都是天然疑慮，你就一點兒一點兒讓他們建立信任，相信這事能成。

比如像渤哥，他事先到我們公司來見了一些選手，甚至參與一些創(chuàng)排，在這里找到了一些自己年輕時做共創(chuàng)的體驗感，這個東西很吸引他，就答應下來了。真正能吸引這些大咖的是好內容，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好的內容創(chuàng)作者。

Esquire：您希望新面孔能從金字塔的底部，通過節(jié)目慢慢升到中間來，被大家看到？

馬東：對，但也不是。有沒有這個節(jié)目，金字塔都天然在那兒，每個行業(yè)都是正態(tài)分布，真正能到塔尖的人是少之又少的，一個節(jié)目改變不了那些。一個節(jié)目只是這個金字塔的一部分，是無數(shù)條臺階里的一級。如果能給演員提供一個更好的上升通道，這節(jié)目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件事非常難，我們愿意去嘗試。

Esquire：從《奇葩說》《樂隊的夏天》到《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米未打造了很多爆款，很多人好奇您有沒有總結過方法論？

馬東：爆款只是一個結果，它是很多因素組成的。你播出的時間，那個時間有沒有撞上其他節(jié)目，整個社會動態(tài)到底是什么樣的，年輕人當時當刻在喜歡什么——爆款在某種程度上都是偶然。

在那之前，你只能不斷做準備。我們把這叫作智力總投入，你拼了命做內容，把自己榨干，全部投入進去。雖然爆款不可預測，但它能不能夠成為一個大家喜歡的節(jié)目，你也許有些把握。

Esquire：您控場總是很準確，這也和訓練有關？之前您在電視臺的時候，好像剪過很多片子。

馬東：不是跟我剪片子有關系，是跟牟頔（米未傳媒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COO）剪片子有關系，她總是把我剪得控場很準確，其實我不是每一次都控得那么好的（笑）。但我們都會進后期，綜藝節(jié)目的核心就是團隊作戰(zhàn)。我們做電視的人早年全部都是從機房里見天亮了才行，這個行業(yè)沒什么秘訣，你在機房見過多少天亮，你就對節(jié)目有多么深刻的理解。

Esquire：在錄制現(xiàn)場的時候，您當下就有后期的意識嗎？

馬東：必須有。哪些有用，哪些沒用，哪些內容夠了，哪些不夠，這意識很重要。主持人這個行業(yè)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如果一個主持沒進過后期，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是有效還是無效的。

Esquire：米未成立的時候，對90后做過一些問卷調查，那個調查會對后來的節(jié)目風格有影響嗎？

馬東：那是我在愛奇藝工作的時候，愛奇藝市場部對90后做的調查。說起來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90后還是一個詞，現(xiàn)在都是95后和00后了。當年做調查，問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三個詞是什么，他們說是:我、我、我們。這就是米未的由來，我們把 ME 和 WE 放在了一起。

Esquire：您有年齡焦慮嗎？

馬東：有吧。

Esquire：具體焦慮什么呢？

馬東：我不知道，沒想清楚。但我相信年齡焦慮這個事人人都有，年輕的人也會有的。15歲的時候焦慮怎么不趕緊長大，25歲焦慮自己是不是開始老了。這事不重要，有和沒有差別不大。

Esquire：那驅使你一直做事的動力是什么？

馬東：這是一個好問題，對我來說是好奇心，就是想看有一個想法（實現(xiàn)）出來會是什么樣，這是一種好奇。

Esquire：這種好奇是本能還是一種自我要求？

馬東：天生的吧，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