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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玲娜貝兒: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是如何破圈的?︱播客
在這個形象發(fā)布之后,它的熱度碾壓了其他一眾的迪士尼IP:周邊斷貨,粉絲排隊七個小時買貨,排隊五個小時去跟它合照,甚至不惜高價去代購,一只原價只有219元的中號公仔,身價被炒到了將近十倍,依然是一個難求。

關注迪士尼玩偶遭炒作。

“玲娜貝兒預約”上熱搜。微博截圖
在網(wǎng)絡空間中,玲娜貝兒也堪稱“頂流女明星”,她的表情包、短視頻在社交平臺得到廣泛地傳播,多個相關話題登上微博熱搜。
在玲娜貝兒IP火爆的同時,迪士尼這種新的造星模式也引起了網(wǎng)友的關注和討論。本期播客,我們邀請到了遼寧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老師白玫佳黛,和迪士尼愛好者獻子,一起來聊聊這個沒有故事的IP是如何被打造的,以及在它破圈過程中,迪士尼的商業(yè)力量和粉絲行為分別起著什么樣的作用?
【嘉賓】
白玫佳黛,遼寧大學新聞傳播學院講師,長期從事粉絲經(jīng)濟研究;
獻子,末流迪士尼愛好者;
【主播】
張瑋,澎湃新聞特約撰稿人;
【以下為本次訪談的節(jié)選】
“沒有故事”的IP,不是迪士尼首創(chuàng)
張瑋:一個主流的觀點是玲娜貝兒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一個IP,它是迪士尼一種新的IP打造模式。那么在去深究這個模式之前我們應該先討論一個問題,玲娜貝兒這個IP它到底有沒有故事或內(nèi)核?
獻子:據(jù)我了解,它確實是沒有什么故事。因為我比較喜歡收集這種size(巴掌大?。┑倪@個玩偶,然后它的每一個玩偶會送一個小的標簽,那個標簽就是關于這個玩偶的所有的故事。像玲娜貝兒的話,它官方的描述就是說達菲熊在那個森林里迷了路,然后這個小狐貍幫他找到了回家的路,這就是所有的故事了,跟其他的像米奇之類的相比,它就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圣誕系列玲娜貝兒
但是我覺得迪士尼的IP也是分兩類,一類就是故事為主的,然后另一類就是它這個形象為主的,形象為主的話更注重視覺的東西,像玲娜貝兒它就是整個形象就很打動人,就是我覺得它還是比較精準地在狙擊一些大眾(覺得)可愛的點,因為我看了一些那個背景資料也說玲娜貝兒,它是迪士尼經(jīng)過大數(shù)據(jù)的問卷調(diào)查,對迪士尼樂園的主要消費者的審美取向做一個survey,然后說他們最想要養(yǎng)的寵物是小狐貍,可能更喜歡粉色這樣的,也是完全是根據(jù)大數(shù)據(jù)定制的這么一個可愛的形象。但是(玲娜貝兒)不是很打動我,我個人更喜歡的是雪莉玫和星黛露,我更喜歡這兩個。
張瑋:也是出于外形,會更喜歡這兩個IP是嗎?
獻子:一方面是外形更打動我,另一方面就是我不太喜歡太被揣測的這種感覺。我自己覺得就是玲娜貝兒它有一點像小紅書上那些網(wǎng)紅妝或者什么的,每一步都是壓在你這個審美點上,就是說哪一些標準是好看,我就每一項都要達到,我覺得玲娜貝兒對我來說有一點too much,太滿了,又是粉色,又是狐貍,又是大尾巴,我個人不是很喜歡。
張瑋: 白老師怎么看這個觀點?就是玲娜貝兒這個IP沒有故事。
白玫佳黛:實際上它不是迪士尼最先搞出來的,在之前其實日本就有Hello Kitty,這個也是只有一個形象,沒有很多的故事,但是卻非常的風靡。一度大家都會覺得說,為什么就只有一個臉,然后能夠被做成各種pop的樣子,可以放在各種衣服上、包上、文具上,然后大家都覺得它很可愛,而且甚至它很簡單,然后還有很多書去分析它,也就是說它的這種模式,其實并不是迪士尼最先開始有的。
另外一方面,像剛才獻子所說的這種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什么最火,然后再把它結(jié)合在一起,實際這個也有一點像之前日本評論家東浩紀寫的,他認為日本的各種動漫角色,特別是給御宅族所設計的那些很可愛的,很萌的角色,都是數(shù)據(jù)庫的一種消費。它會有一個不斷擴大的,它會去試錯,加入這個萌的數(shù)據(jù)庫,最后從這里面挑選出來一些,重新排列組合,可能就能試出來一個能夠被大眾所接受的。
所以這些其實還是有一個基礎,但是可能迪士尼早先并沒有這么去做,之前很多都是有一個內(nèi)容為基礎的。我覺得是因為迪士尼處于動畫電影界的頂流,它這個組織,這個公司,屬于是公司界的一個頂流,然后它用了這個方法,大家覺得很新,但我感覺它有一點像是日本的這個模式,而且它真的還運營成功了,把所有的這個頂流的因素拼到一起,然后拼成功了。
“人設”與“塌房”:玲娜貝兒的造星路
張瑋:白老師覺得玲娜貝兒和流量明星之間有什么相似性或者區(qū)別嗎?
白玫佳黛:實際上它可能更像流量明星向虛擬偶像轉(zhuǎn)化的這個過程。當然流量明星可能也是有很多人設,它打造的部分是不完全屬于他個人的,但是,他可能對于人的依賴還是比較大的。從迪士尼的人偶師和其他制造虛擬偶像的團隊來說的話,它對于個人的依賴就會越來越少一些,作為一個團隊的項目,就不像比如說一個真人的流量,他可能塌房以后對于擁有這個真人偶像的公司的影響就會大得多。
張瑋: 剛才白老師也提到了“塌房”,最近確實玲娜貝兒也有爆發(fā)過這樣的危機,“玲娜貝兒下頭”,或者其他類似的一些批評的聲音,不知道兩位怎么看待這個這個事情?
白玫佳黛: 其實我不是特別能理解,為什么會這么容易下頭。我觀察了一下,我覺得它這個下頭的爭議,實際上是和他們?nèi)ビ懻撨@個所謂內(nèi)膽的這個待遇和他們之間的區(qū)別進行爭論的時候,差不多是同時完成的。有下頭這個事情以后,它也其實比較方便去讓迪士尼有一個理由去換人。因為之前這些在里面的人偶演員被辨認出來,這些玩偶在游客或者在它粉絲的心目當中,它就不再是那樣的一個玩偶,它是有更多細節(jié)的,跟中間的人會綁定了,這個是對于迪士尼是不太有利的。因為他們似乎還辯認出來,他們?nèi)齻€不同的人偶表現(xiàn)的這個人設還有一點點不一樣。
獻子: 最近那些爭議不是也說,玲娜貝兒有媚男。其實我個人的理解,就是那些覺得塌房的那些網(wǎng)友,可能是比較共情,或者把這個玩偶當真了,就是覺得他們演的就是那么一個狐貍。但是對我來說,他就是一個樂園的一個服務人員,然后你想,就是我們現(xiàn)實中的偶像,他要做的只是演自己,然后可能是在自己的基礎上增加那么一兩個標簽,這尚且很難做到,也經(jīng)常會造成翻車什么的,何況是三個人或者更多的人來演同一個狐貍,那造成這個不一致的概率我覺得是非常大的。其實我覺得這是一件難度非常高的事情,所以我覺得說塌房的人,可能是對一個玩偶的表演抱有太高的期待了。

11月3日,上海迪士尼樂園,新晉“網(wǎng)紅”玲娜貝兒與游客互動。澎湃新聞記者 丁曉文 圖
張瑋: 我們說到人設,其實人設就是偶像在打造的時候一個很重要的標簽。白老師您在研究這個流量明星的過程中,對于人設到底有多么的重要有什,您么樣的感知嗎?
白玫佳黛:首先,之所以現(xiàn)在有一些粉絲對(偶像的)作品和能力要求沒有那么高,是因為現(xiàn)在明星的整個產(chǎn)業(yè)販賣東西,更多地傾向于一個養(yǎng)成的過程,在這個過程當中,你可以看著他走得更好,它中間的這些粉絲還是粘性會很強的,因為已經(jīng)習慣了,只要不要塌得太厲害。
這個是為什么他(粉絲)對于技能的要求沒有那么強,在這個基礎上,他需要認識這個人,相當于是一個角色扮演的情況下,需要去給他提供一些特色,或者為人所認知的點,讓粉絲能夠去認知他,能夠把他代入到一些其他的,比如說漫畫角色,或者其他的小說當中,粉絲就可以代入去幻想。就是就跟玩玩具一樣,所以就有更多的這種可用性和可能性,我覺得這是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另外一點,他有這個人設,比如說一個好男人的形象,或者好爸爸的形象,或者是高端商務男士的形象,他就可以去接一些相應的這種商務代言,所以也是很重要的。
張瑋: 白老師剛才列舉了很多流量明星可能出現(xiàn)的人設,其實我們的玲娜貝兒它也有,大部分的一些,是在這個傳播的過程中網(wǎng)友去賦予它的。獻子,根據(jù)你的觀察,玲娜貝兒在走紅期間人設發(fā)生過一些什么樣的變化嗎?
獻子: 我自己感覺迪士尼它想打造一個就是反差,因為它的那個外形是那種粉色小公主,是那種甜美可愛的,但是賦予它的性格是探險家,就是很聰明、很勇敢、愛冒險的這種女生,它其實是有一個那個反差在的。其實跟迪士尼一貫的那個模式我覺得是一脈相承的,因為迪士尼的那個一系列的那個公主的電影里面,公主她也是試圖獨立,然后有自己的追求這種,我覺得玲娜貝兒那個性格其實也符合。
因為玲娜貝兒是中國限定的,我覺得它的那個研發(fā)者也是很了解現(xiàn)在中國的輿論環(huán)境,迪士尼的主要消費者肯定是年輕女性了,他們其實也摸準了中國的這一批年輕女性,她們渴望怎樣一個榜樣,或者說希望看到一個怎么樣的一個idol。它的外表是甜美可愛的,但是它的內(nèi)核是比較有現(xiàn)代這種獨立女性的這么一個氣韻在的。
推手與饑餓營銷
張瑋: 剛才獻子也提到,短視頻的生產(chǎn)和二創(chuàng),在玲娜貝兒的走紅過程中其實起到了一個很大的作用,這其實也是玲娜貝兒這個IP成功破圈的因素之一。為什么相比其他IP而言,它就可以迅速地出圈?其他的粉絲其實也有給他們的偶像做這種二創(chuàng)的東西。
白玫佳黛: 我沒有特別確實的證據(jù),但是它作為一個這個上海迪士尼先推出的,有版權保護期,然后只在上海迪士尼有的這么一個人偶。它應該還是這段時間的主推對象,而且它是在環(huán)球影城開幕的前后,差不多在這個時間段去主推的這么一個(IP),肯定是需要有更大的宣發(fā)的力量去給它做助力,這可能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我覺得還是有一些這個設定上的加成,她粉色的大耳朵,然后毛茸茸的,它可能就是萌一點。
張瑋: 老師您還是覺得可能背后的推動力量也是起到很大作用是嗎?
白玫佳黛: 會更多一些。我猜想應該是會有一些上海迪士尼特有的玲娜貝兒的這么一個推動力。
獻子: 會不會是上海迪士尼針對環(huán)球影城開業(yè)的一個綜合性的營銷方案?那肯定。它一開始的那個力度是前所未有的,一方面是在各種短視頻平臺有一個預告,說達菲有了新朋友什么的,就是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種造勢。然后它把很多玩偶都送給女明星,然后讓女明星去拍照,然后上傳到這個社交媒體,這些待遇在以前(的IP)都是沒有的,那它肯定是一個很比較完整的營銷方案,我覺得。而且地區(qū)限定總是特別的讓人心動,地區(qū)限定,季節(jié)限定這些。
然后剛才白老師也說,就是幾個人可能爭頂流,其實我覺得跟男團女團是一樣的,一個公司它會推出個一個團,里面每個人的設定有略微的不同,然后它就是故意造成那么一個差異化,然后讓各家粉絲去對打,那最終漁翁得利的還是這個娛樂公司。我覺得像之前的三個內(nèi)膽,或者是主動去挑起那個“餅餅、星黛露、玲娜貝兒,到底誰是真的女明星?”我覺得也是有背后的推手在故意制造這么一個爭論,然后讓它這個熱度維持得更久一點。跟那個男團女團的造星模式,我覺得還是挺像的。
張瑋: 我們剛才討論的都還僅限于在說這個IP的形象、設定,或者內(nèi)容方面,但其實玲娜貝兒這個IP破圈,還有很大一塊內(nèi)容是跟消費、跟現(xiàn)實社會是有關系的,包括就是為什么大家會去排那么長的隊,然后去買這么貴的它的周邊?
獻子: 這就是我覺得跟那種什么網(wǎng)紅奶茶,網(wǎng)紅的什么蛋糕,就差不多,一個跟風,然后另外一個可能就是我拍在這個社交媒體上,一個自我的展示。也可能是它有一個比較完整的產(chǎn)業(yè)鏈,很多黃牛會去排隊,然后用更高的價格去賣出去。但也不乏一種可能,就是迪士尼在做一個饑餓營銷。

某電商平臺截圖
白玫佳黛: 我覺得就是饑餓營銷,你這個產(chǎn)量有什么?真的有那么缺嗎?但是這種稀缺性,其實一直以來在各個方面都存在的,《你好,李煥英》里面,他們不是廠子里面第一個去買到電視機的嗎?然后當時那個電視機需要憑證,需要排隊,她最后還撒了一個謊,然后最后才買到的?,F(xiàn)在的狀況還有一些,比如說春運之前買火車票,或者說歐美感恩節(jié)之前的黑色星期五,到現(xiàn)場去排隊的。但是你看這個稀缺性,它的原因是不一樣的,之前是因為生產(chǎn)力不夠,還有一些因為它降價的東西就比較少。
還有一些就是因為可能他出的限定款,這個真的就是讓你去搶的。然后還有像那種就是很火的,比如說喜茶什么,以前還有在排隊的。首先因為不容易買到,大家就會好奇,還有一些是想要轉(zhuǎn)讓賣錢,然后還有一些,可能是比較希望有這樣一些稀缺的產(chǎn)品,那你這個商品買了之后,你可能會有一些故事,就會跟別人講,這個就是實際上成為社交時候的一個談資,所以它最后反映在交換價值上,在市場上的價格高,有些是虛高,但是也確實有很多人是借助這個物件,然后去講述他的故事,去獲得這樣一些談資也是有的。
張瑋: 剛才白老師也說到,這種排隊購買這種行為的社交價值。有人認為玲娜貝兒其實存在在年輕人的世界中,可能也是作為一種社交貨幣的形式來存在。
白玫佳黛: 但是更多的時候,它還是人為制造的稀缺性,饑餓營銷,主要還是這個,但是大家從中也會獲得一些其他東西。
表情包:新時代的啞劇,被馴化的解讀
張瑋: 再來繼續(xù)談這個IP破圈,除了迪士尼主推,或者說他進行了很多宣發(fā)的動作,在網(wǎng)絡傳播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形成的這種破圈的效應和因素,比如說當中的一些表情包、短視頻的這個傳播效力到底為什么會這么的強?
白玫佳黛:這種表情包如果你做的是一個可能大家經(jīng)常用的這種表情,你用什么樣的形象?當然它里面的這個人有更多人認識的話,它可能傳得更廣,但是這個從根本上來說,是從他的這個表演當中去截取一些片段,然后去把它們和人們在社交媒體上想要表達的這些表情和心情連結(jié)起來,最后造成這個傳播的效果。像《都挺好》里面“我要喝咖啡”的那個蘇大強的那個表情也是傳得很廣的,就是大家都有一點感同身受,也有點好笑,所以也流傳很廣。
獻子: 我覺得發(fā)表情包,一方面是表達自我,就是我覺得這個表情包跟我是很合適,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在跟我想給他看的人尋找一個認同,就是我會覺得接收到我表情包的人,他是會被這個表情包打動的,就是我們之間能夠?qū)@個圖片產(chǎn)生一些共情或者共識。像玲娜貝兒的話,它就是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很可愛,那就是很好用。
張瑋:剛才白老師也說了,它其實都是表演過程中截取的一個小片段。因為玲娜貝兒這個人偶在表演的過程中是不能夠說話的,有的時候它甚至就是做一個動作,或者說它那個頭套根本就沒有表情,但是網(wǎng)友其實可以去給它加上各種字幕,符號等等,然后他就成為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表情,粉絲對于它的這種解讀非常地形色各異。這兩位老師怎么看待這種非語言的傳播在網(wǎng)絡當中的一個破圈效力?
白玫佳黛:其實這個就好像是一個新時代的啞劇一樣,但是這個,你去進行解釋的時候,你首先有一個被馴化的過程。就是你開始的時候可能也讀不懂,比如說這個玲娜貝兒伸出手來,旁邊的那個飼養(yǎng)員可能開始會有一些解釋的,你不是一開始你就能完全get到它是什么意思。
其實我們一直在被這種不完全是由人來扮演的這種藝術,或者說流行文化的形式去馴化。比如說,之前的皮影戲你看臉也是不動的,但是你看現(xiàn)在上面加的那些字幕什么的,就好像后面的那個皮影戲的表演的人員可能會給他念一些詞什么的,但是他的表情還是不動的,它是只有這個手是動的。還有一些之前的很多戴面具的那些表演,包括很多這個宗教里面唱大戲的、戴面具的那些,也都是那種肢體表演,甚至他那個肢體表演,還比較舞蹈化,藝術化,那最后大家都是學著去解讀的。
所以我們對于這個肢體語言,而不是靠表情來(解讀)的,是被培養(yǎng)成了這樣一種解讀的方式,就好像我們一般來說看東西都是連續(xù)的,但是你看漫畫,或者你看動畫,它沒有那么多動的成分,它的信息量表達其實挺有限的,可是我們學著也會去讀它了。就是在你看的過程中就被馴化成你可以理解它了。
在“玲娜貝兒”中,粉絲有多少主動權?
張瑋: 其實我們剛才有談到虛擬偶像,玲娜貝兒相對來說并不是一個特別虛擬的偶像角色,但也有虛擬的成分在,它是介于真實和虛擬之間的、半真半假的一個偶像。白老師怎么看待現(xiàn)在關于偶像的消費越來越傾向于虛擬化,或者說人們愿意對紙片人付費,愿意對虛擬化的東西去投入感情?
白玫佳黛: 大家認為最正常,可以理解的是喜歡一個現(xiàn)實生活當中的人,然后在中間間隔就是一個偶像,你看得見摸不著,但是他是一個真正存在,然后再往上的話,就可能是一個紙片人。越往虛擬的方向去走,它就會要求粉絲和讀者更具有想象力,或者說他被這個文化熏陶得更久,能夠接受在一個不真實的前提下去進行充分地想象和享受。
你如果玩過過家家,玩過洋娃娃的話,那你洋娃娃也是需要你去投射想象,但是當你長大的時候,其實你玩的感覺是個大人的娃娃。你如果是接受很二次元的情況下的話,那就是接受它可能有一定的故事,或者它有一定的人設,但是,它仍然需要你去進行很多的想象,才能夠能把這個故事、把這整個人能夠補全。
張瑋: 那老師您覺得像這種,從一個現(xiàn)實生活中的真人,到看得見摸不著的這種人,再到現(xiàn)在的這種玩偶扮演的,甚至二次元的,這種發(fā)展的趨勢是由社會需求必然性演變而來的,還是說怎么樣?
白玫佳黛: 我覺得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如果是從公司的角度上來說,它可能自己的掌控度會高一些。但是同時有一些粉絲也是,他可能如果去萌一個紙片人的話,他自己的掌控度他覺得會高一些,我之所以喜歡他,是因為我要讓他來滿足我的開心與不開心,所以有些人是在這個情況下,他主動去選擇的這個紙片人。成年人他不會說認為圣誕老人是不存在的,他過圣誕節(jié)就不那么開心了。知道他不是真的,但是他仍然可以從中獲得快樂,這個我覺得也是另外的一種,現(xiàn)代人在這個情況下的一個主動選擇,同時也是在現(xiàn)在的條件下讓自己開心的一個選擇。
張瑋: 有很多觀點認為玲娜貝兒這樣的IP,有很多粉絲可以參與到當中去,可以去主動地一起來形成這個IP,在這個過程當中,粉絲對于偶像的主動權,它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
白玫佳黛: 當然是沒有辦法的主動性了,當然如果理想的一個情況下的話,那你如果是不依靠被操作的樂趣就能很快樂的話,當然是很好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是大家能做的一些有限的選擇可能就是,在這樣一個被迪士尼和其他的娛樂公司和傳媒公司去掌握你如何才能獲得快樂的一個商品化的世界內(nèi),如何去獲得快樂。因為大家都很分離,沒有那種共同去做的一些事情,除了這些商品化的以外,他不能有其他的連接的可能性,或者比較少那種可能性。
但是我覺得。這個放在咱們中國大陸還是有一個很令人驚喜的地方,就是你看它沒有出現(xiàn)很長時間的時候,我們這些接受馬克思主義教育長大的人,以及一些比較深度報道的這個媒體,就開始討論說他(玩偶表演師)的薪資問題。我其實想說的就是,在我們這個社會當中,粉絲發(fā)現(xiàn)的東西當中有一些不完全是跟它(制作方)想要的“完全掌控”是一樣的。
獻子: 我也覺得,像無論是追星也好,追迪士尼的這些IP也好,其實作為一個普通的粉絲和資本一直是在一個很不平等的格局里的。但是我自己感覺我們這一代人,在經(jīng)過一輪又一輪的訓練和洗禮之后,已經(jīng)被培養(yǎng)出了一定的素養(yǎng),就是知道這些都是造給成年人去消費的童話,即使是它的后臺被打開了,即使是我們知道它里面的這些殘酷性,我們還是會看到它給人希望,給人夢想,給人夢幻美好的一面。其實我覺得就是,大家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了,我們可以既關注勞工權益,既關注產(chǎn)業(yè)里的不平等,然后同時也能夠看到它美好的一面。

11月3日,上海迪士尼樂園,一位女士在拍攝被太多人圍觀而害羞的玲娜貝兒。實習生 潘怡辰 圖
張瑋: 總體來看,白老師您覺得目前的這種這種商業(yè)模式優(yōu)劣在哪里?有什么樣的風險?是不是可持續(xù)?
白玫佳黛: 對于誰的這個利益或者風險?如果是對于迪士尼來說的話,可能就是掌控度比較高。它就還沒有那么高的前期投入去給它做內(nèi)容,但是可能投入會在營銷之類的方面。但是,怎樣才能維持它一直有一個新鮮度,如果是長期來看,它能不能夠推廣,不好說,因為它其實在背后依靠的還是強大的迪士尼。以及,還是需要混搭一些有內(nèi)容和沒內(nèi)容的,如果完全沒有故事支撐的話,可能不太搞得起來。像我們之前說到Hello Kitty跟他的模式其實是有一點像的,但是Hello Kitty的樂園就非常蕭條。
張瑋: 那獻子,作為迪士尼愛好者,你對迪士尼未來的這個IP打造方向有什么樣的預期嗎?
獻子: 作為一個愛好者而言,我?guī)缀跏菦]有什么話語權的,還是在跟著迪士尼的指揮棒走。我覺得也不需要太去崇拜,或者對這個迪士尼有多大的那個(預期),我反正覺得還是要祛魅,迪士尼是一家造夢的公司,但它首先是一家公司,我們還是消費者。
白玫佳黛: 其實我有一個好奇的就是,不知道迪士尼這個版權狂魔后期會不會告淘寶上面各種各樣盜版的玲娜貝兒?
獻子: 那可能告不過來,真是太多了,我覺得更復雜的一個領域就是他們改造玩偶的,還有做它們的服裝的那些周邊,我覺得那是一個更灰色的地帶。它是在用迪士尼的IP賺錢,但他又沒有具體地生產(chǎn)迪士尼的產(chǎn)品,也是這個產(chǎn)業(yè)鏈上比較有趣的一節(jié)。

閑魚截圖
張瑋: 對,我覺得應該可以算是這種新的IP模式一個未知的風險。以前他們可能就是因為牢牢的把握這個IP,所以賺錢,但是現(xiàn)在他們想把這個IP釋放出去,然后再賺錢,這個時候又會可能出現(xiàn)就是像這種改造,或者盜版,或者各種各樣的這種問題。
白玫佳黛: 當然他肯定還要衡量一下,告這個對他有沒有好處,主要就是看他把哪個定義為是會損害他的利益。如果是在那個基礎上去改,那你改到什么程度是不行的,或者說你做衣服,去(給玩偶)穿個特別暴露的有可能也會有一些問題。
獻子:然后我還想說的就是,在未來我覺得真人IP、虛擬IP,還有這種真人虛擬混合的IP,“穩(wěn)定”可能是一種越來越可貴的品質(zhì)。根據(jù)我的觀察,我覺得玲娜貝兒能夠這么紅,是因為它像IP界的肯德基或者麥當勞一樣,它是出品比較穩(wěn)定的,就是你什么時候去吃,他這個長相是不會像真人偶像一樣,一會兒臉腫了,一會兒長了。它是一個出品比較穩(wěn)定,人設也是相對穩(wěn)定的,所以我覺得這可能在將來是一種比較珍貴的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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