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適合大眾閱讀的角度，推薦5本書。這5本書與我對世界秩序變動與中國國際關系理論創新的思考相關聯。

《戰略對話：戴秉國回憶錄》（戴秉國著，人民出版社、世界知識出版社，2016年）

《戰略對話》是我向別人推薦率最高的一本書。如果要了解新世紀以來中國外交發展進步，《戰略對話》是必讀書。這本書大概是迄今為止關于這一時期中國外交最為翔實可靠的記錄。戴秉國長期工作在中國外交一線，從2003年起擔任外交部黨委書記、副部長、中央外辦主任、主管外交工作的國務委員。這本書為我們理解中國外交戰略的邏輯、風格和技術提供了重要的線索。看完這本書，一定會對中國外交術語——比如戰略機遇期、戰略伙伴關系、新型大國關系、新型國際關系、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有進一步的理解。

《告別霸權！全球體系中的權力與影響力》（西蒙·賴克、理查德·內德·勒博著，陳鍇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

年底新出的書，但是因為勒博的名頭還是仔細閱讀了這本書。勒博是知名的國際關系學者，2016年是勒博從教50周年，他最近幾年在國際關系理論和方法等方面用功尤勤。

《告別霸權》重回基礎，從區分權力（霸權）與影響力開始，提出了觀察世界秩序變化的新視角。這本書認為影響力才是思考國際關系和世界秩序的核心概念，而影響力是“一種勸說他人做你想做的事情的能力，或者勸說他人不要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的能力”。

《告別霸權》最具啟發的或許就是強調勸說的重要性，也就是通過各種嘗試令別人確信，做你想做的事情符合他們的利益。因此，并不是誰當總統外交政策都一樣，專業而有能力的外交官隊伍是重要的，因為富有經驗的領導人和外交官才能夠更有效勸說他人。當然，這本書也從影響力的角度界定了霸權的功能，并分析了似乎已經存在的歐洲、中國與美國之間承擔的不同的霸權分工。

《大都無城：中國古都的動態解讀》（許宏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年）

隨著中國實力的逐漸增強與國際影響的擴大，中國國際關系學者迫切感到建構中國國際關系理論的需要。中國古代的思想文化傳統和當代中國的外交實踐都被學者當做創建理論的重要思想資源。

但是我想除了思想文化這些意識形態以外，我們還需要通過考古與歷史來理解中國思想文化的特殊性是如何形成的；為什么呈現出不同于西方的特殊性；在最初組成社會、形成政治的過程中，東西方面對什么樣的相近問題，而又如何走上不同道路的。

許宏的這本《大都無城》與他之前的《何以中國》講的都是考古學，中國最初文明如何形成的。在這本《大都無城》里，挑戰的是傳統的“無邑不城”的觀念。擁有南北軸線、城郭里坊齊備的禮制城市布局是在曹魏和北魏逐漸形成的。從中國最早的廣域王權國家到漢代兩千多年間，通常是大都無城的狀態。或許更好理解中國思想與中國歷史，尤其是早期文明歷史之間的關系，才能明白為什么中國思想呈現出獨特性，以及回答這種獨特性的當代意義吧。

《我們期待的美國》（The America We Deserve, by Donald Trump, St. Martin’s Press, 2000年）

這是一本16年前的舊書，但是今天尤其是2017年1月20日之后，或許更值得閱讀。因為這本書是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的著作，是他16年前競選總統時的著作。1999-2000年，特朗普參加了改革黨的提名選舉（輸給了帕特布坎南），為了贏得提名他出版了這本《我們期待的美國》。

在這次大選中，特朗普經常被批評自相矛盾，但是如果與16年前的這本書相對照，至少特朗普在對外政策的世界觀上是一致的、連貫的。在《我們期待的美國》一書中，特朗普強調外交政策要從大棋局式的冷戰思考轉型為交易員（dealmaker）的思考，美國在該強硬的時候強硬，該讓步的時候讓步。安全同盟、自由貿易和民主擴展不見得都符合美國的利益，為了維護美國國家利益，美國應當一國一國、一件一件重新交易。16年前，他的政策就包括“對中國要強硬”、“支持俄國”、“重新談判強硬的、公正的貿易協定”等。

我們可以將特朗普看做是商人、演員，或者其他什么，但是他顯然是一個具有穩定世界觀的下任美國總統，他的大話、空話或者假話都是他世界觀的必然結果。

《大國外交》（王帆著，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6年）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關于中國外交的討論日趨增加。中國對外戰略是否已經放棄韜光養晦，而更加有所作為？中國是否應當調整不結盟戰略，而采用更為傳統的結盟戰略應對安全威脅？能否用中國外交政策強硬與軟弱判斷和評價中國外交政策的調整么？中美之間能否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中國是維持現狀國家還是挑戰國家？中國提出的命運共同體是過于理想主義的空洞概念，還是體現中國智慧的世界秩序安排方案？一帶一路倡議的性質是什么？2012年以來，國內外學術界對中國外交戰略的性質與發展展開了激烈辯論。王帆的《大國外交》系統總結了關于中國外交戰略的這些辯論，并在精細辨析基礎上，嘗試從歷史的、發展的和實踐的視角給出思考的角度。

（作者系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所長、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