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還在“集體過冬”的實體書店似乎正在煥發生機：品牌連鎖書店一月之內開出十幾家分店，各地新華書店改造升級變身“網紅”，連圖書電商都反過來開起了實體店。但同時，仍有許多民營獨立書店因為經營困難黯然謝幕。

一邊在遍地錦繡中開花，一邊在苦苦支撐中凋零，實體書店算是復蘇了嗎？

民營連鎖書店高歌猛進

2017年開年第一周，民營連鎖書店“西西弗”一口氣發布了北京、鄭州、海口、貴陽4家新店啟幕的預告。西西弗董事長金偉竹1月5日在其微信朋友圈表示，2017年西西弗預計開新店42家，總店量達到112家，“過百家店，沖五億關”。

西西弗被認為是近兩年民營書店高速擴張的代表。過去一年中，這家創辦于1993年的書店開“分舵”的總量和速度都有“飛躍性的進展”，2016年全國新增門店31家，平均每12天就有一家新店開張。

另一知名連鎖書店品牌“言幾又”在2016年開新店的數量也比前年翻了一番。言幾又上海地區負責人鄧凌告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去年新開13家門店，2017年這個數字會更多。” 除此以外，鐘書閣、方所等書店連鎖品牌也在最近一年動作頻頻，鐘書閣在上海、杭州、揚州陸續開出新店，方所則選擇青島開出第四家分店。

民營連鎖書店仿佛是在一夜之間成了各大商場的標配，開店規模化、品牌化，在經營書籍之外往往還融合餐飲、文創等復合業態，強調設計、氛圍和體驗。

“行業這兩年呈現出比較好的發展趨勢，新興品牌多，新開的門店也多，覆蓋了更多城市。除了我們這種全國連鎖的品牌以外，很多當地的、有品質的書店也不斷涌現。這是我們非常樂意看到的。”鄧凌說。

言幾又書店。2016年底言幾又在成都的商業中心地帶開出了4000平米的IFS旗艦店，2017年還計劃在上海核心商圈中山公園附近開出上千平米的大店。

政策支持、市場回溫和資本催化是業內談及較多的原因。

2016年6月，11部委聯合下發《關于支持實體書店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要創新實體書店經營發展模式，支持連鎖書店擴大連鎖經營范圍，形成品牌優勢，支持知名民營書店做優做強。“稅收方面的優惠、財政上的補貼都有”，鄧凌說，“上海是在全國范圍內落實得比較早的城市，這也是上海有很多同行不斷地在開店的原因。”

高端商業中心、會所、特色小鎮等地產對文化配置的需求也使書店受到青睞。“基本上我們談下來的物業租金價格都是比較優惠的。”鄧凌表示，“商場要迎合日趨多樣化的消費者需求，要融入更多業態，對書店還是采取扶持的態度。隨著經濟發展、消費水平的提高，文化產業這一塊市場會逐步顯現出來，這個趨勢還會繼續下去。”

這些連鎖書店中，言幾又較早引入了資本運作，為布局全國市場助力；2016年8月言幾又董事長但捷曾對媒體表示“正在進行第三輪融資”、“引入資本是必然之舉”。西西弗方面也曾有傳言將謀劃融資上市，但金偉竹在1月5日的聲明中澄清：“IPO上市我們從來沒想過……2017年我們還是穩健中求發展，監控中調整經營，完成西西弗現代企業管理制度的徹底轉型”。

鄧凌在采訪中強調，外部環境好轉只是一個方面，書店自身的經營和積累是關鍵。“順勢而為自然好，但我們也是從業態比較艱難的時期成長起來的，多年的耕耘才有今天的積累。書店的業態決定了它很難在短時間內創造很高的利潤，我們需要的是長期穩定的經營和服務。”

言幾又書店上海長泰店的咖啡區。這家門店的書籍陳列比例約為45%-50%，休閑閱讀空間約30%，其余是文創產品。

新華書店集體“轉型升級”

國營書店也有大動作。2016年全國各地多家新華書店完成升級改造，“新華書店整容了”、“新華書店顏值爆表”這樣的新聞開始頻繁出現在朋友圈。

新華書店1937年成立于延安，至今已80年。據公開資料，目前全國營業面積超過一萬平方米以上的超級書城有33個，其中新華書店27個；5000~10000平方米的大型書城92個，新華書店70個；1000~5000平方米大型書店658個，新華書店548個。作為老牌國營實體書店，新華書店在全國實體書店中的地位與份額無可比擬，然而，裝修陳舊、服務單一、閱讀光線不足等刻板印象也在一段時間里如影隨形。

2016年7月，新華書店首次向社會發布責任報告書，其中提到近幾年新華書店在履行社會責任、加強網點建設方面的舉措：“實體門店呈現全面鋪開、增勢凸顯，因地制宜、大小并舉，重裝改造、升級換代”，報告稱全國網點數已“止滑回升”。

這一年我們能在此起彼伏的新聞中看到新華書店改造或新增特色門店的消息：5月18日在河北保定開業的“新鮮空氣”主題新華書店被認為是“從外形設計上刷新了品牌形象”；12月15日，黑龍江富錦市新華書店以“中國首家‘糧都’主題文化場景書店”的面貌重新向讀者開放，定位為“糧都富錦”的新文化地標；12月23日，福建福州原新華書店教育書店更名為鰲峰坊書城，被稱為“顏值爆表”的“網紅”……

新華書店河北保定“新鮮空氣”主題店

不久前的“2016十大新興實體書店評選”中有三家新華書店上榜，澎湃新聞采訪了其中一家位于廈門的新華書店。據福建新華發行集團廈門分公司鄭雪清介紹，這家“廈門新華書店（江頭）少兒主題書店”原本是計劃中新開的一家普通區域店，恰逢集團對全省新華書店店面進行升級改造，幸運入選第一批改造升級項目。鄭雪清說，團隊在試營業期間發現讀者以住在附近的孩子和家長為主，于是進行了一系列市場調研和論證，最后決定把這家店開成省內第一家少兒主題書店。目前門店面積1000余平方米，5萬多種少兒圖書按年齡劃分陳列，沒有教輔，運營團隊主力是‘90后’，精心設計了適合孩子的卡通形象，每周末舉辦親子閱讀活動和講座。

這只是新華書店升級改造的一個案例。福建新華發行集團總部的陳忠惠告訴澎湃新聞，集團制定了五年規劃，“十三五”期間將對福建省110家新華書店門店全部進行轉型或業態升級，而全國范圍的新華書店也都在陸續轉型升級。

“許多老讀者對新華書店很有感情，我們的學生時代都是在這里度過的。”鄭雪清說，“現在國家政策對書店的扶持加大了力度，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握契機，改變陳舊的觀念，讓新華書店以新的面貌回到讀者心中。”

新華書店升級版——福州“鰲峰坊書城”樓層索引，體現其功能分區

網絡書店“反其道而行”，小眾獨立書店繼續掙扎

2016年也是圖書電商做出新嘗試的一年。

早在2015年11月，亞馬遜（Amazon）在美國西雅圖開出第一家實體書店時就引起不小的關注，人們在議論：“反其道而行”究竟能不能行？2016年9月3日，當當在長沙西郊開出第一家實體書店時也是人滿為患。除了這家24小時營業、圖書價格與當當網同價的書店，當當的計劃是5年內開出1000家實體書店，實體書店復蘇的未來場景似乎更加可觀。

當當實體書店開業第一天

但并非所有書店都能等來春天。對于一些小型的民營書店而言，關停的寒潮并沒有遠去：2016年5月，位于南京的“國內首家”的推理小說主題書店“館?夜行”因房租壓力過大，入不敷出而閉店。7月，在青島開了22年的學苑書店關閉。10月，在上海開了又關、關了重開的“犀牛書店”再度停業。12月，北京人民大學校園內的社科人文書店“靜閑齋”宣布閉店……

青島學苑書店

一位在北京經營多年的書店店主在采訪中告訴澎湃新聞，盡管大環境在政策的支持下有所好轉，但能夠順勢擴張的書店往往本身就有較為強大的資本和市場占有率，而一些小型、小眾的民營書店，尤其是一些文史、社科類書店，“談不上規模，也開不到商場里”，圖書電商和成本上漲的夾擊仍然是書店關停的主要原因。

“我們的困境其實也是大多數實體店的困境：成本高，租金高，人員費用，生活成本高，還要考慮落戶、買房等等；在大中城市經營實體店有實質性的困難。”這位書店店主表示：“書店的盈利微薄，靠細水長流，有些小的民營書店能堅持下來，一是依靠十幾二十年的長期積累，二則店主可能自身生活壓力就不大，不用依靠書店帶來的盈利來支撐其在大城市的生活成本。”

“對于小型的民營實體書店而言，有相應的扶持和補助自然是好事，但這不是萬能的，還得看自身的資本力量、經營是否得當、顧客群體的情況等等。關鍵在于自身的經營與變革。”這位店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