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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奧斯汀誕辰|他們來這里看或是被看,只為一段好姻緣
【編者按】
1775年12月16日,簡·奧斯汀出生于英國漢普郡的史蒂文頓。在短暫的一生中奧斯汀留下了包括《傲慢與偏見》在內的六部偉大的小說。誠如英國作家司各特所說,奧斯汀在描寫人們的日常生活、內心感情以及許多錯綜復雜的瑣事方面,確實才華過人,“她有神來之筆,能將司空見慣之事與人變得妙趣橫生。”
今天是她的誕辰,讓我們一起來讀《耶路撒冷三千年》的作者西蒙·蒙蒂菲奧里為她所作的小傳,以資紀念吧。看看這位終身未婚卻寫盡婚戀現實的“小女子”,為何被他列入了“大人物”的世界史。
本文摘自《大人物的世界史》,由澎湃新聞經湖南人民出版社(浦睿文化)授權發布。

簡·奧斯汀(JANE AUSTEN,1775—1817年)
如同莎士比亞曾做的那樣,她揀出人性的渣滓,然后以點石成金的文字,將之煉成真金。但她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在眾多貴族文學的追逐者中,怕是無一人如此超凡脫俗、不慕名利、毫不自負,一如簡·奧斯汀。
——喬治·巴尼特·史密斯,《紳士雜志》第258 期,1895 年
她是牧師的女兒,一個一生僅有六部著作的作者。簡·奧斯汀從一個隱姓埋名的文人成為最受歡迎的英國女作家,其作品輕松詼諧而暗含諷刺,耐人尋味。這些關于愛情、禮節和婚姻的故事令小說藝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奧斯汀的小說觀察細致、目光敏銳,誠為大師之作。她的諷刺中有一針見血的洞察力,以《傲慢與偏見》(1813年)那著名的開篇最為典型:“凡是有錢的單身漢,總想娶位太太,這已經成了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諾丁漢的社交聚會,與其他地方的社交聚會一樣,是年輕人和游興之人的圣地,他們來這里看或是被看;在這當中不乏年紀輕輕就嫁了好人的。現在她們滿足于坐下來,不飲酒,玩上一把惠斯特橋牌或是夸德里爾牌戲。”這便是她記錄的時代——1814年的英格蘭,上流社會和貴族們在無休止的娛樂中打發時光,目的只有一個:給后代撮合上一段好姻緣。

簡·奧斯丁小說全集》
正如女權主義作家瑪莉·渥斯頓克雷福特(Mary Wollstonecraft)所言,女孩們在十五六歲的時候被推到公眾面前,只為“把一個適婚女子帶入市場,她們被從一個地方帶到另一個地方,彼此之間被頻繁而細致地相互比較”。選擇什么樣的市場至關重要。一個謹慎的牧師會告誡他異父(母)的姐妹不要到牛津郡,因為那里“對年輕女子無動于衷”。對于有抱負的年輕女子或是那些父母有抱負的,倫敦才是她們的目的地。
在那個年代,人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處的社會等級。一個牧師的女兒,如簡·奧斯汀,沒有殷實的家境,沒有廣博的人脈,就不可能遇到,更不用說嫁給一個貴族公子。而那些有豐厚嫁妝的精英階層的小姐們,則被不遺余力地保護起來,遠離那些潛入倫敦上流舞會,想要勾搭上富有女繼承人的下層人。
無論是父母還是孩子都明白,在終身大事的選擇中,財產因素同個人喜惡同等重要。一個貴婦在1801年如此提醒自己的女兒:“若貧困來敲門,愛就會奪窗而逃。”在那個年代,成為一個紳士的底線是每年至少有280英鎊的收入。然而這只夠過一種生活——如當時的一位新娘所默默接受的那樣:“遠離社交的小家庭生活”。
即便是年收入有450英鎊的紳士,也不得不苦苦掙扎以達到所在階級的門檻:一幢在郊外的房子、在倫敦的寓所、不時地觀看戲劇與歌劇、參加各種舞會與游園會。有一位身無分文的求婚者向他的愛人抱怨:“每一位為人父母者都竭力將孩子嫁給富人而毫不考慮感情……令尊無疑要將你嫁給一個拿得出大筆聘禮、有馬車和侍從、能讓你過上高貴生活的人。”選擇中,謹慎與愛情同等重要。害怕成為老處女的想法驅使女子們追求富足的婚姻,哪怕這段婚姻除金錢以外一無所有。
奧斯汀那愉快中帶著保守的寫作風格與當時流行的浪漫主義情結形成了鮮明對比。歷史學家麥考萊(Macaulay)認為其構思巧妙的風俗喜劇已臻完美。
奧斯汀是家里八個孩子中的第七個,一生都在這個人丁興旺、充滿友愛的大家庭中度過,或在漢普郡,或在巴思。喬治·巴尼特·史密斯在1895年寫道:“她的一生并無波瀾,如蜿蜒流過英格蘭草場的清流。”她寫平凡的時光,寫鄉間的人生與軼事,寫凡人的困境與掙扎。暢銷書《艾凡赫》的作者沃爾特·司各特爵士是為數不多的欣賞奧斯汀的同一時代的作家,他曾寫道:“她有神來之筆,能將司空見慣之事與人變得妙趣橫生。”奧斯汀也曾拼湊出當年流行的哥特式情節劇《諾桑覺寺》,以此突破文學必然關乎大人物、大事件、宏大情境的傳統。她證明了小人物的對話也能有相同的魅力。她那對上流社會社交舞會的風趣描述隱藏著對社會的評價,而這評價的背后,是對社會需要、人的動機的敏銳觀察和獨到見解。

奧斯汀的筆下生活著最令人難忘的文學人物,一如《傲慢與偏見》中孤傲冷漠的達西先生、諂媚逢迎的柯林斯先生、沉不住氣的班納特太太和她那長期備受折磨的先生。班納特太太那活潑好動、直來直去的女兒伊麗莎白可謂文學史上最迷人的女主角之一。《愛瑪》(1816年)中不甚完美卻心地善良的愛瑪?伍德豪斯緊隨其后。而最終,她也找到了能與自己互補的人生伴侶——理智而可敬的奈特利先生。
奧斯汀的小說也許有著大團圓的結局,但她也從不忘揭示那個時代婦女地位的真相:女人的命運由婚姻決定。正如夏洛特?盧卡斯與可笑的柯林斯先生的婚姻所揭示的那樣:哪怕是嫁給一個差勁的丈夫,也好過做一個老處女。伊麗莎白·班納特對這一傳統的挑戰則被定義為大膽而可敬的行為。一方面,我們看到伊麗莎白的智慧與魅力將會為她贏來一位丈夫(和穩固的貴族地位);另一方面,我們也知道每一個伊麗莎白之外又會有幾十個夏洛特,她們沒有這般好運氣,只得妥協。奧斯汀闡述了在看似平靜的社會中可能發生在婦女身上的種種偏見、丑聞、不幸與誤解,而因此喪失名譽與婚姻的婦女們又沒有財產,只能依靠他人的施舍過活。奧斯汀還揭示了人們通過婚姻進入上流社會的本質,是這個僵化而勢利的階級對新成員的需要。
這位因其對愛情與婚姻的描寫聞名的作家,現實中卻終身未婚。事實上,她是個富有活力與魅力的女子。現存唯一的她的畫像是她姐姐卡珊德拉所作。她曾有過至少兩段頗為認真的感情。26歲時她曾與小自己5歲的遺產繼承人哈里斯·比格﹣威瑟斯訂婚。可威瑟斯(Withers,意為衰弱、枯萎)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不幸,思及要同這個男人共度余生,奧斯汀無法忍受,僅僅一天之后就取消了婚約。相傳奧斯汀此后還有另外一段感情,這個男子是她的真愛。她那同樣終身未婚的姐姐卡珊德拉在奧斯汀死后銷毀了她的多數信件,真相也隨之化成了灰燼。
奧斯汀放棄了婚姻,卻做了她的主人公們從未考慮過的一個選擇:成為一名職業女性。奧斯汀童年時即開始寫作故事、趣聞、短文以娛樂家人。離開她深愛的老宅后的那段日子里,她一度停止寫作,直到與母親和妹妹重返漢普郡,她才重新撿起十年前中斷的作品。于是《埃莉諾與瑪麗安》成了《理智與情感》(1811年),《最初的印象》成了《傲慢與偏見》。在她那善于協商的哥哥的幫助下,她的作品以“一位女士”(a lady)的名義發表。她死后,《諾桑覺寺》與《勸導》也于1818年問世。奧斯汀的內向是出了名的,無論媒體和家人如何鼓勵,她都拒絕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即便如此,這位引人入勝的作家依然有無數的追捧者,當中還包括了當時的攝政王。她死后不久(推測死因為愛迪生氏病),其身份才被公之于眾。
在這位卓越作家簡短而平靜的一生里,她的創作較之當年,于今日社會反而產生了更多共鳴。奧斯汀的崇拜者仍在不斷增加,他們嘗試挖掘更多關于這位難以捉摸的作者生前的細節,好萊塢也根據僅存的資料拍成了電影,試圖重現那些失傳的浪漫故事。不過大多數人都承認,有其小說足矣。這些充滿謹慎、諷刺、風趣與同情的文字早已是衡量女性的標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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