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16年11月25日晚，古巴革命領袖菲德爾·卡斯特羅去世，享年90歲。作為六十年代拉丁美洲左派游擊革命的象征，卡斯特羅的離去是否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他的逝世，對近期處境不佳的拉美左派、貌似破冰的美古關系以及日益密切的中拉關系會帶來怎樣的影響？那孕育了卡斯特羅與切·格瓦拉，充滿激情與理想的六十年代究竟給今天的拉丁美洲與世界留下來了什么樣的遺產？我們又該如何去看待那個逝去的時代？

澎湃新聞問吧欄目邀請上海大學拉丁美洲研究中心與澎湃用戶互動，答疑解惑。該研究中心由中國上海大學和阿根廷國家科學技術研究委員會合作建立，中心人員均有赴拉美學習或調研的經驗，對拉丁美洲主要國家各方面的情況有一定的了解。若你對上世紀六十年代那充滿理想與激情的“時代精神”感興趣，來澎湃問吧提問吧！本文由澎湃新聞記者杜薇整理。

問：卡斯特羅對于古巴最大的意義是什么？

答：卡斯特羅對古巴和拉丁美洲最大的意義是推翻了美帝國主義控制的傀儡政府，打破了美國對古巴經濟和政治的新殖民，帶領古巴人民走出了獨立自主的路線，引領了拉丁美洲國家尋找獨立自主發展道路的勇氣和決心。在拉美國家中，徹底推翻美國控制并成立唯一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另外卡斯特羅帶領古巴成為是亞非拉三大陸聯結在一起的一個紐帶和轉折點，是拉美國家中國際主義的典范。

問：你認為，我們更應該紀念卡斯特羅什么呢？

答：“我終將離去，但理想不朽”。有人說，卡斯特羅的去世才意味著二十世紀的真正結束。每一個時代，我們似乎都能找到一些不同于其他時代的特質，這些特質構成了所謂的“時代精神”。生活在當代的我們也許無法較為客觀地評判當下的“時代精神”。但個人感覺，上世紀自五六十年代以來，與全世界各地興起的反殖民獨立運動、反帝國主義運動以及社會主義運動一起，一股充滿著理想主義、謀求平等、正義的“烏托邦”革命精神興起，構成了那一時段的“時代精神”。卡斯特羅與古巴就是其中的代表。今天我們紀念卡斯特羅，似乎無關于紀念某一種特定的意識形態，而只是在感嘆那種想要“改變世界”的意志給世界進程帶來的沖擊，以及那一時代的遠去。

問：另外，很想知道拉美地區的人怎么看卡斯特羅，比如古巴國內，還有拉美其他國家的人？

答：一千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句話也適用于拉美地區人眼中的卡斯特羅。就我本人接觸到的群體（拉美左派知識分子與學生）來說，卡斯特羅對于他們來說，是上世紀的英雄和反帝革命的象征。記得本世紀初拉美左派勢頭正旺之時，拉美其他國家左派領袖查韋斯、基什內爾、盧拉、穆希卡等人也是將卡斯特羅奉為前輩與導師的。當然，在拉美也存在一批厭惡卡斯特羅的人群，說他是獨裁者與劊子手。老實說，對人的定性是不容易的，對著名的歷史人物更是如此。

問：美國人為何如此恨卡斯特羅？

答：這個問題有一些籠統。實際上，在卡斯特羅剛剛推翻巴蒂斯塔政權時，美古關系并沒有立即惡化。卡斯特羅在隨后不久還應邀前往美國與艾森豪威爾總統及尼克松總統會面。尼克松當時表示要將“卡斯特羅向正確的道路上引導”。不過在隨后的會談中，雙方在有關土地改革和外資企業國有化的方面無法達成一致（當時古巴最優良的土地都掌握在外國公司的手中，其中美國公司占了絕大多數）。卡斯特羅作為一個民族主義者，擬推進的種種改革政策很大程度上損害了美國的經濟利益，并逐漸致使美古關系惡化。可以說，這是當時美國政府痛恨卡斯特羅的第一個原因，即作為一個民族主義者的卡斯特羅損害了美國在古巴的經濟利益。

1961年豬灣事件后，美古斷交。卡斯特羅面臨著嚴酷的現實——如何在一個離美國如此近，經濟上依附于美國的孤島上保持古巴政權的自主獨立？在當時的冷戰背景下，與蘇聯結盟貌似是他當時所擁有的唯一可行的選擇。當然，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在主權獨立、國有化改革方面的目標和愿景也是吸引卡斯特羅的原因。在古巴導彈危機、切格瓦拉輸出革命等一系列事件發生后，“美國的后院”拉丁美洲革命的熱潮日漸高漲，蘇聯開始將勢力和影響力逐步滲透了進來。古巴意識形態方面的變更與蘇聯隨后的行動，從地緣政治方面來看對美國的威脅是巨大的，因此，此時的美國政府更加痛恨這樣一個作為意識形態與美國相左、并且成為蘇聯堅定盟友的社會主義革命領袖卡斯特羅。

不僅如此，卡斯特羅更帶領一幫與他持同樣理念的人在這樣一個離美國如此之近的小島上，抗衡了美國將近半個世紀，成為西半球僅存的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美國政府中的保守派人士對其的厭惡也就可想而知了。

另外，古巴巴蒂斯塔時期大量的政府與社會上層人士在卡斯特羅當政后流亡美國，并購成了美國國內反卡斯特羅的主力軍，作為“美國人”，他們痛恨卡斯特羅的理由我想也是顯而易見的。

問：卡斯特羅作為強人對抗強權創造了歷史，但對古巴人民到底是帶來了幸福還是帶來了貧困？別告訴我因為他是英雄，造成貧困就不是他的責任，而是因為美國的制裁……

答：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同理，也不僅僅是卡斯特羅在對抗美國，而是一群和他持同樣理念的人。直到今天，留在古巴的人和那些居住在邁阿密的“古巴人”之間的爭論依舊不休。前者說：“你們不是古巴人，不是美國人，你們什么也不是！在國內你們原本是建筑家、醫生，而離開了祖國，你們只能在邁阿密給美國人掃廁所！”當然后者也可以譴責前者：“你們屈服于卡斯特羅的獨裁和淫威！你們是懦夫！”究竟誰更幸福？究竟哪群人能代表古巴人民？在1960年，除了卡斯特羅之外，是否有其他人，能在維持古巴經濟繁榮的同時，保持住自己國家的獨立和尊嚴呢？

問：奧巴馬訪問古巴，為什么說貌似破冰……有什么變化，或是不確定的因素嗎？

答：因為美國在經濟、貿易、金融上封鎖了古巴半個多世紀，這次奧巴馬是自上世紀90年代以后第一個在位的美國總統訪問古巴，解除了金融上的部分限制，允許匯款回古巴，允許經過美國金融機構處理的交易，是確實的破冰，美國今年在聯大第一次就封鎖問題投了棄權票，美古關系會逐步改善。不確定因素例如關塔那摩海軍基地問題，美國國會依舊沒有取消對古的經濟制裁等等。

問：能說說他們不好和不足的地方嗎？畢竟你們是研究拉美的，客觀公正最重要。

答：現在古巴不足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卡斯特羅長達50年的獨裁、新聞不自由、經濟發展落后等。只要看外媒，就能了解得很全面。但是了解之后，你必須問自己：真的是卡斯特羅一個人的原因嗎？

問：為什么卡斯特羅總喜歡穿阿迪達斯的衣服？

答：耐克是美帝國主義的！當然選擇它的競爭對手——德國的阿迪達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