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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復觀舊藏熊十力信札在滬亮相,揭示社會變革期個人抉擇
一批徐復觀舊藏的熊十力信札昨日亮相中國嘉德2016秋拍上海巡展。此批信札系熊十力于1948-1949年間致徐復觀、牟宗三、唐君毅等人的信函,直觀得展現了熊十力等新儒家代表人物在歷史十字路口的艱難處境及不同的抉擇。
此批信札有部分內容能在《熊十力全集》中讀到,但是完整的19封信札全部公開尚屬首次。

熊十力(1885-1968年)原名繼智、升恒、定中,號子真(一作子貞),著名哲學家,新儒家開山祖師,熊十力與其弟子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等,被視為“新儒學”代表,在現代思想史上具有極重要的地位。

據中國嘉德古籍善本部高級業務經理宋皓介紹,這批信札寫于1948年秋至1949年間,所涉及的收信人有徐復觀、牟宗三、唐君毅、錢穆、張丕介、陳雪屏等。最后一通信定格在1949年11月8日,那時候熊十力已經決定留在大陸,而他的三個弟子中,徐復觀和牟宗三選擇了去臺灣,唐君毅去了香港。
“這批信札主要談的是社會變革期去與留的問題。它所處的歷史年代非常敏感和重要,代表了新儒家的這批學人在大時代變革中的心態以及選擇,所以這批信札的歷史意義和學術價值都非常重要。”宋皓說。


1949年春,國共戰局日漸清晰,國民黨敗局已定。各大要塞城市紛紛攘攘,云集了各路觀望的人士,或走或留,遠遁還是近逃,對每一個身處亂世中的人來說,都處于這樣的兩難選擇中。借住于廣州觀海樓的熊十力對國民黨沒有信心,他生性狂狷,面對蔣介石的邀請,他曾勃然大怒,“要我去看他,他是什么東西!”他也曾力阻學生們赴臺,在給徐復觀、牟宗三、唐君毅、錢穆、張丕介等人的數十封急信中,稱“依國內外情形看,此行如果成,漂浮不可知、生死不可知”,并幾次重申自己不愿赴臺的意向。
熊十力最不想去臺灣,理由并不是政治上的,而是認為共產黨肯定會攻打臺灣,臺灣肯定守不住。如在4月10日寫給徐復觀的信中,熊十力主要從安全問題考慮,勸徐復觀不要把家眷送到臺灣:“你眷赴臺,吾覺不必。大戰不能久延,轟炸不能避,城市離之半步,臺人必加害,此必然也。即大戰稍緩,而當道人心全失,臺灣決不能固。兵敗如山倒,古語可玩。胡適不留其間,他也聰明。日人似已在運動臺人,前天報上有此消息?!?/p>

即便在同意赴臺之議,亦是想以臺灣為去美國的中轉:“赴臺暫時可安一會,將來或謀赴美教書,不知能否?若想安于臺亦不可能也。”熊十力和弟子們討論過去上海、去重慶、去北京等不同方案,更是多次談到想回湖北老家,有一次則說,若不能回鄉,則赴臺,其心境卻是:“不如出游一番,隨時隨地死了算事。”
面對未明的時局,他在信札中也數次提及自殺,“老夫本可速了,但亦愿得茍全性命時,也如武侯之茍全,看看世事浮云蒼狗之變。如義不容茍全,則亦自了而已?!彼?月13日寫給徐復觀、牟宗三、程兆熊的信中說:“吾欲囑艮庸買點安眠藥,留在身邊,萬一太不堪,即作了計?!睕Q定留下后,熊十力保持了一份內在的安定:“我就在此聽天由命,亦無不可者。年已到此,拿定聽天,心亦自安也。”

熊十力最終沒有走,返回北大任教,也得到禮遇,寫出了一些新作品,然而他最后的形象還是定格在了1967年遭批斗之后的那個廣為人知的情景:批斗結束后,熊十力常獨自到街上或公園,跌跌撞撞地走著,雙淚長流。直到實在走不動了,才坐到地上休息。
“在這關鍵的時間點上,去與留不僅涉及政治理念和文化信念的公共問題,也是一個事關個人出處、身家性命的個人問題?!?在前不久清華大學的研討會上,哲學系教授唐文明教授說,“這些材料正好跟我們當下思想界討論的主題有關系,比如,在當前怎么看中國現代以來的歷史,特別是怎么看1949年后的歷史,涉及到對整個中國現代的敘事、把握和理解;在1949年,對于這些服膺儒門的學人而言,走還是留,的確是個大問題,從信札來看,對很多人來說,都面臨去還是留的兩難境地,今天的研究應該從這個大的問題出發。”
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陳壁生教授認為,“在整個儒家思想里,熊十力先生的學問是比較有革命性的,革命性大于傳承性,所以才會把港臺新儒家都追溯到熊十力。這批書信可以看到這些知識分子在1949年之前的精神掙扎和他們的政治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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