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與波蘭邊境危機升級，盧卡申科用“人肉炮彈”與歐盟進行新一輪博弈 原創 Alan Z 加拿大和美國必讀 收錄于話題 #歐盟 2個內容

周二，絕望的難民在邊境向波蘭邊境警衛投擲石塊，后者用催淚瓦斯和高壓水槍回應。周三，白俄羅斯政府采取行動緩解與波蘭邊境的壓力，數千名移民現在被安置在距離邊境口岸幾百碼遠的一座龐大的紅磚倉庫里。對于那些在寒冷惡臭的田野里扎營數周，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都沒有的家庭來說，這是他們急需的一點安慰。

自11月以來，波蘭與白俄羅斯邊境的難民危機引發關注。大量難民試圖從白俄羅斯通過波蘭涌入歐盟，歐盟認為這是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對其的“報復”，并斥責盧卡申科正在將難民們當“人肉炮彈”。

前不久剛剛與白俄羅斯進一步落實一體化的俄羅斯也加入了這場對峙中，不僅為白俄羅斯站臺，還在近期集結大批軍隊于俄羅斯與烏克蘭邊境，令西方國家近期尤為緊張。

正在大國之間互相口水戰之時，數千名被困在邊境的難民們正面臨著饑寒交迫的局面。

歐盟制裁，難民激增

本周一，BBC在邊境拍攝的一段視頻顯示，數百名難民們坐在布滿鐵絲網的道路上，與波蘭軍隊陷入緊張對峙。

“再見！”一名女孩微笑著喊道，揮舞著和平的手勢，她和其他數百人一起涌向邊境，希望能通過。

但他們被困在波蘭和白俄羅斯警衛之間。波蘭當局稱，這些移民無法進入波蘭，但他們也被阻止返回白俄羅斯。

視頻中，一名男子對全副武裝的波蘭警衛說：“所有這些嬰兒都哭著要牛奶和尿布。我們…什么都沒有，請來幫幫我們這些人吧！”他隔著鐵絲網從白俄羅斯一側懇求道。

被困在波蘭和白俄羅斯邊境的難民。圖源：CNN截圖

難民危機的爆發，約始于半年前。今年5月瑞安航空事件后，歐盟禁止所有白俄羅斯航班飛越歐盟領空和進入歐盟機場，并對其實施了經濟制裁。

8月，在白俄羅斯的中東與非洲難民數量突然開始出現大幅上漲，并以該國為入口進入波蘭和立陶宛等歐盟國家，甚至進入德國。最近，幾千名難民滯留在波蘭與白俄羅斯邊境茂密的森林中。

一直以來反對難民的波蘭則派遣了大量士兵駐扎邊境，與試圖沖擊邊境的難民形成了對峙。

難民們通過白俄羅斯涌入歐盟的示意圖。圖源：Homoatrox, CC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由于時間巧合，導致大多數西方領導人都認為，難民數量上漲的背后是盧卡申科的暗中操作，以此報復歐盟的制裁。歐盟方面表示，他們在分析飛往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的航班情況后，發現自10月底以來，來自中東地區的航班每周暴增到了47班，而此前每周只有不超過23班。

對此，西方國家紛紛斥責盧卡申科，尤其是受影響最嚴重的波蘭和立陶宛等國。波蘭總統杜達直接將其稱為“侵略性行為”，而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表示，北約“深切關注盧卡申科政權利用弱勢移民作為對付其他國家的方式”。

不過，盧卡申科顯然并不承認是自己所為。白俄羅斯當局表示，目前困在邊境的難民均為“合法來到白俄羅斯，并想進入歐盟國家”的人，其中大約有200名兒童和600名婦女。當局同時提到，若是歐盟繼續阻止難民進入，則未來幾周抵達邊境的難民人數將可能增加到1萬人。

一處波蘭和白俄羅斯的邊境。圖源：Torstenspecht,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一直都以 “反難民急先鋒”而聞名的波蘭，自然不會對集結在邊境的難民們網開一面。波蘭軍警不僅暴力地阻止難民入境，同時也阻止記者，援助組織和歐盟官員前往邊境地區查看現狀，導致現場報道難以核實。據當局稱，目前已經有至少8人在森林中死亡。

包括赫爾辛基人權基金會等多個組織，都在指責波蘭非法將越境難民推回白俄羅斯領土。但波蘭方面同樣毫不讓步，波蘭外交部發言人盧卡斯·亞希那在推特上寫道：“世界各國都禁止非法越境，波蘭也不例外。我們有權捍衛自己的邊界，并決定誰能被允許入境?！?/p>

BBC駐莫斯科記者史蒂夫·羅森博格認為，盧卡申科正在試圖以難民危機為由，將歐洲描繪成冷漠和不人道的形象，并向世界傳遞這一消息。

俄羅斯與歐盟的新一輪博弈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這次難民危機中，歐盟居然真的站到了波蘭這一邊。遙想2015年歐洲難民危機時，波蘭曾因為與匈牙利等國拒絕接受難民，因此與西歐各國針鋒相對，并令歐盟內部吵作一團，幾乎使得這個歐洲共同體四分五裂。

不過，波蘭最近與歐盟的關系同樣不好。今年9月，由于波蘭對歐盟法律的挑戰，歐盟方面甚至還扣留了對波蘭的420億美元贈款，而這筆錢本來是被用于令波蘭從疫情后恢復的。

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和默克爾。圖源：Fot. W. Kompa?a Kancelaria Premiera, PDM-owner, via Wikimedia Commons

但在本次事件中，歐洲理事會主席查爾斯·米歇爾卻在周三訪問了華沙，并與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會面，向波蘭展示了歐盟當局對危機的重視程度。米歇爾表示：“面臨嚴重危機的波蘭，應該享有整個歐盟的團結。”

兩次難民危機，歐盟的態度卻截然不同。正如歐盟內政事務專員伊爾瓦·約翰遜所說：“波蘭和白俄羅斯邊界之間發生的不是移民問題，而是盧卡申科對波蘭，立陶宛和拉脫維亞侵略的一部分，目的是破壞歐盟的穩定?！?/p>

而歐洲外交關系委員會駐華沙研究員皮奧特·布拉斯也表示：“這不僅僅是對波蘭，而是對歐盟而言都是一場嚴重的危機……無論我們如何看待波蘭的法治危機，歐盟都必須為自己的利益采取行動?！?/p>

同時，這也印證了在這次事件中，歐盟將歐洲安全問題放在了人權之上。

而俄羅斯在此次危機中，則義無反顧地站在了白俄羅斯一邊。據克里姆林宮表示，普京與盧卡申科兩人已經于11月9日通了電話，討論了波蘭邊境的局勢。11月10日，兩架俄羅斯遠程轟炸機出現在了白俄羅斯邊境上空并進行了巡航，令局勢進一步緊張。

對于難民危機，俄羅斯外交部長謝爾蓋·拉夫羅夫表示，是西方國家挑起了這次危機，甚至還稱歐盟才應該向白俄羅斯支付費用來遏制難民危機，正如2016年的歐盟向土耳其提供財政援助一樣。克里姆林宮發言人迪米特里·佩斯科夫提到：“我們看到，白俄羅斯專家們的工作非常負責。”

俄羅斯也拒絕對西方進行讓步。即使被稱為“歐盟與俄羅斯的溝通橋梁”的德國總理默克爾11日致電普京，督促他推動白俄羅斯停止在波蘭邊境采取“不人道和不可接受的”行動，但普京仍然只是冷冷地回應，稱自己無能為力，認為歐盟應該直接與盧卡申科溝通。

盧卡申科的動機

作為所謂“歐洲最后的獨裁者”，盧卡申科與西方國家的矛盾來源已久。若此次危機真的是盧卡申科所為，他為何又會選擇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行動呢？

上世紀90年代初，盧卡申科在蘇聯解體后聲名鵲起，并將自己塑造成了反對腐敗，反對精英主義的民粹英雄。1993年12月，盧卡申科在白俄羅斯立法機構發言時，操著一口農村方言痛罵白俄羅斯的“混亂”，并指控當局是“騙子”，很快就贏得了當時對現狀失落不已的白俄羅斯民眾的喜愛。

盧卡申科2002年與普京見面。圖源：Kremlin.ru, CC BY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不到一年后，盧卡申科就當上了白俄羅斯的第一任民選總統。在當選后，盧卡申科為白俄羅斯做出了一定的貢獻，包括將全國失業率維持在低水平，并使經濟取得了一定增長，同時保持與俄羅斯和其他前蘇聯加盟國的密切聯系，令白俄羅斯并未出現蘇聯解體后的不良效應。

然而，盧卡申科同樣在上任后大肆打壓反對派，并時常騷擾和監禁批評者。在國內，他建立了自己的個人崇拜，自稱“人民公仆”，而白俄羅斯國內媒體在提到盧卡申科時，常常會將他稱為“父親”。在不少人眼中，盧卡申科可能會將自己今年17歲的兒子尼古拉立為繼承人，開啟“盧氏王朝”。

同時，盧卡申科的一些“荒唐舉動”也時常令人感到困惑。例如，盧卡申科曾因頒布“禁止公開鼓掌”的法律，獲得了“搞笑諾貝爾獎”。疫情爆發后，盧卡申科聲稱擔心病毒是“瘋子和神經病”的表現，并表示只要“打冰球，蒸桑拿和多喝伏特加”就可以不感染新冠。

盧卡申科的一頓操作，導致白俄羅斯在疫情初期成為了東歐人均感染率最高的國家之一，截止至2020年5月時有近1.5萬人感染了病毒。再加上疫情導致的經濟崩潰，令人們對這名領導人更是感到了厭倦。

2020年8月16日的反盧卡申科運動。圖源：Максим Шикунец,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去年8月，盧卡申科宣布自己在總統選舉中取得了超過80%支持率的壓倒性勝利，瞬間點燃了白俄羅斯民眾的怒火。投票一周后，約有20萬人走上了明斯克街頭抗議盧卡申科，在這個僅有950萬人口的國家顯得極為不尋常。

最終，在警方的鎮壓和逮捕下，32000名抗議者被捕，4人死亡，令這起大規?？棺h暫時告一段落。然而對于盧卡申科來說，這暴露了他的統治已經不再穩固。

今年5月23日，瑞安航空4978號班機事件爆發，再度印證了盧卡申科不擇手段消除異己的形象。當時，一家希臘起飛前往立陶宛的客機在白俄羅斯上空被一架白俄羅斯空軍戰斗機截停，而截停的目的，竟是因為盧卡申科想逮捕飛機上的一名白俄羅斯反對派媒體的總編羅曼·普羅塔塞維奇。

截?？蜋C事件爆發后，歐盟方面稱俄羅斯的舉動是“海盜行為”，還頒布了禁航，旅行禁令，凍結資產等一系列措施，這也導致了盧卡申科與歐盟結下了梁子。

在今年11月4日，盧卡申科與普京進一步落實了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的一體化法令，繼續抱緊了俄羅斯的“大腿”。這也使在難民危機中，俄羅斯方面對盧卡申科進行了最大限度的支持。除此之外，俄羅斯與白俄羅斯上周還進行了聯合傘兵演習，皆在向波蘭和歐盟展示自己的軍事力量。

對于歐盟來說，他們即將對白俄羅斯進行新的一輪制裁，其中包括更多的白俄羅斯官員，以及從中東飛往白俄羅斯的航空公司。不過，很少有人相信新的制裁會起到什么真正的效果。

同時，俄羅斯再三強調歐盟應當與盧卡申科親自對話，也意味著俄羅斯正希望能夠借此事件，迫使那些本來不愿與盧卡申科正面交流，并聲稱他是“非法領導人”的歐洲各國政府們被迫與盧卡申科溝通，達到令西方不得不承認盧卡申科的目的。

危險的俄羅斯，狂熱的波蘭，挨餓的難民

本周一，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指出，他們已經觀察到俄羅斯軍隊正在其與烏克蘭的邊境大規模集結，并警告俄羅斯不要輕舉妄動。

一些歐盟盟國認為，俄羅斯很可能會在當各國的注意力都被難民危機吸引之時，借機策劃另一次對烏克蘭的入侵，甚至會直接吞并白俄羅斯。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表示，俄羅斯最近的舉動讓人想起了2014年的入侵克里米亞事件。

而在波蘭，其右翼執政黨“法律與正義黨”明顯抓住了這一機會，繼續宣傳波蘭被難民圍困的形象，借此輸出自己的民族主義和反移民觀點。

部分波蘭民眾在10月17日于華沙聲援難民。圖源：wikicommon

在11月11日波蘭獨立日期間，成千上萬名波蘭民族主義者走上了華沙街頭慶祝。紐約時報的記者在觀察游行時注意到，民族主義團體負責人羅伯特·巴凱維茨在演講里贊揚邊境的波蘭軍警們，并聲稱：“波蘭受到了攻擊。今天，支持國家是每個波蘭愛國者的責任！”

與此同時，一小群年輕人點燃紅色照明彈，高唱著國歌，并圍在一個地鐵站外猛踩著一面象征著同性戀的彩虹旗。還有一些年輕人則舉著橫幅游行，橫幅上赫然畫著一條披著歐盟旗幟的龍，正在被基督教中的屠龍英雄圣喬治用劍猛刺。

波蘭如今的模樣，不禁讓人想起了該國2017年的一幕。當年，右翼示威者們高喊著“純正的波蘭，白人的波蘭”和“難民滾出去”的口號，與警察們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這也讓那些曾經認為波蘭會走出民粹主義的人感到擔憂。此前，由于前波蘭總理和前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宣布重返波蘭政壇，不少人都認為，他將會終結在現總理莫拉維茨基領導下的波蘭民粹主義浪潮。

唐納德·圖斯克。圖源：Andrzej Barabasz,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但在游行期間，一名參與者則點燃了一張印有圖斯克照片的海報。在熊熊烈火之下，波蘭擺脫民粹主義的希望似乎也即將燃燒殆盡。

而當國際社會正在為難民問題而爭吵不休時，卻沒人注意到這次危機最大的受害者——幾千名被困在邊境的難民們仍然還在面臨著饑寒交迫，無處可去的處境。

在白俄羅斯當局批準后，一些記者得以進入了邊境處的臨時難民營地觀察。而在CNN記者到達后，他們發現當地已經擠滿了至少2000多名饑腸轆轆的難民，嚴重缺少食物和住所，只能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當白俄羅斯紅十字會試圖分發糧食時，場面瞬間變得混亂無比，爭奪食物的人們和白俄羅斯安全部隊打成了一團。

近期，波蘭和白俄羅斯邊境沿線氣溫已經要比平均水平低出幾度。本周，已經出現了幾名難民因體溫過低而死去的現象。若是危機持續下去，后果將會不堪設想。

在11月15日的會議上，歐盟最高外交官何塞普·伯雷爾表示，幾乎已經暫停了運送難民前往明斯克的航班，并表示“人口流入正在得到控制”。這也意味著在未來，滯留在邊境的難民數量將不會過度增長。

然而，危機并沒有解除。歐盟仍然需要面對波蘭日漸增長的民族主義，以及在邊境正挨餓挨凍的難民。再加上烏克蘭邊境大規模集結的俄羅斯軍隊，可以預見，短期之內的歐洲大陸將不會安寧。

參考資料：

https://www.bbc.com/news/world-europe-59289998

https://www.cnn.com/2021/11/11/europe/belarus-poland-crisis-explainer-cmd-intl/index.html

https://edition.cnn.com/2021/11/15/europe/poland-belarus-border-crisis-nato-intl/index.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11/world/who-is-aleksandr-g-lukashenko.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11/world/europe/poland-independence-day-far-right-protests.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11/world/europe/belarus-poland-border-russia.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10/world/europe/poland-belarus-border-europe.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09/world/europe/poland-belarus-border-crisis.html?action=click&module=RelatedLinks&pgtype=Article

原標題：《白俄與波蘭邊境危機升級，盧卡申科用“人肉炮彈”與歐盟進行新一輪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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