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埃塞俄比亞聯邦政府與“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PLF，簡稱“提人陣”）爆發沖突，至今已持續了一年有余。近日，“提人陣”武裝據稱已逼近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其部隊距離首都已不足400公里。

與此同時，國際社會也在努力調停埃塞局勢。11月14日，肯尼亞總統肯雅塔對埃塞俄比亞進行了為期一天的訪問，與埃塞總理阿比和總統薩赫勒·沃克·澤德舉行了會談。上周，非洲之角問題特使、尼日利亞前總統奧巴桑喬，以及美國特使杰弗里·費爾特曼也訪問了埃塞。奧巴桑喬會見了阿比和“提人陣”領導人，他表示，埃塞政府和“提人陣”都同意，他們之間的分歧是政治分歧，必須通過對話尋求政治解決的方案。此后，他又在14日發表聲明稱“對能夠確保和平解決沖突的共同基礎感到樂觀”，并呼吁各方領導人停止軍事行動。“這將為對話繼續取得進展提供機會”。

埃塞外長11月11日則表示，政府接受非盟有關停止埃塞內戰的倡議，他告訴半島電視臺，政府將開展全面對話，作為解決該國內戰的出路，政府將尊重埃塞全體人民的選擇，包括全民公投。

要了解埃塞當下局勢的緣起，必須將視線拉回到一年前。

2020年11月4日埃塞總理阿比·艾哈邁德·阿里在國家電視臺宣稱，由于“提人陣”襲擊國防軍，國防軍開始對提格雷州的“提人陣”發動軍事行動，并在提格雷州實施6個月緊急狀態。自阿比總理宣布提格雷州進入緊急狀態以來，埃塞境內沖突不斷，大批難民逃離故土，“提格雷沖突”由是爆發。

埃塞位于非洲之角。埃塞先民自從舊石器時代已經居住在此，在19世紀歐洲列強瓜分非洲時，埃塞是唯一成功擊敗歐洲列強的國家，因此獲得了崇高地位，非洲聯盟總部即設立在埃塞首都。埃塞是民族聯邦制國家，現有80多個民族，其中奧羅莫人是最大民族，占埃塞人口30%以上，阿姆哈拉人約占26%，提格雷人約占6%。憲法規定不同民族劃分區域自治。

埃塞內戰爆發的原因，表面看是由于2020年新冠疫情導致當年8月埃塞政府宣布推遲全國大選。阿比總理的任期原應于當年10月屆滿，“提人陣”抗議阿比繼續任期，于9月9日在提格雷州自行舉行議會選舉。隨即聯邦政府宣布提格雷州選舉為非法，雙方關系緊張并發展至武裝沖突。

究其根源，本次沖突是埃塞長期的民族沖突加之聯邦政府政治格局失衡導致的。

2016年占據埃塞人口近三分之二的奧羅莫人和阿姆哈拉人對提格雷人占據政府執政地位不滿，舉行大規模抗議但遭到武力鎮壓，從此埃塞南部，大范圍暴力事件不斷。2018年“埃塞俄比亞人民民主運動”出身的時任埃塞總理海爾馬里亞姆·德薩萊尼因國內局勢失控被迫辭職，同年4月“奧羅莫人民民主組織”出身的阿比接任總理職位，又引起“提人陣”反對。阿比于2019年12月解散執政聯盟——“埃塞俄比亞人民革命民主陣線”（EPRDF，簡稱“埃革陣”），原來“埃革陣”四個成員黨有三個合并成“繁榮黨”作為執政黨。唯獨“提人陣”拒絕合并，譴責解散“埃革陣”的行為。

埃塞國內民族沖突隨著政治變化加劇，2018年埃塞南部奧羅莫人與蓋德奧地區原住民爆發民族沖突，導致約140多萬人流離失所；2020年6月，埃塞著名歌手哈查魯·洪德薩被謀殺，引發大規模抗議活動。埃塞總檢察長Abbebe在國家電視臺發表聲明稱：“這起刺殺表象之下的實質，是企圖武力奪取現政權。”

有報道分析，雖然阿比是奧羅莫民族首腦，但是并未滿足奧羅莫人利益，奧羅莫人對其并不滿意。我們不能認為阿比代表奧羅莫人利益，并獲得了奧羅莫人的一致支持。

阿比總理在“埃革陣”治理國家30年后，重樹民族對立的矛盾顯然是不符合時代潮流的。這一點，“提人陣”把握得比較好。雖然埃塞憲法明文規定各民族有分離的權利，但是“提人陣”并不追求提格雷州的獨立。本次沖突始終圍繞執政權力展開。

有讀者好奇為什么提格雷人少，卻能對抗政府軍。這并不奇怪。提格雷人在歷史上就善于征戰，在20世紀80年代推翻門格斯圖政權的斗爭中是主力軍。“提人陣”的領袖梅萊斯勝利后引導國家治理，建立聯邦制，同意厄立特里亞獨立，堅持民族平等，深孚眾望。可惜梅萊斯總理于2012年8月英年早逝，年僅57歲。

“提人陣”雖然撤出首都，但是昔日的將領大部都在，依然具備較強的軍事斗爭經驗。加之，埃塞國防軍的組建主要是“提人陣”一手打造的，對國防軍的情況了如指掌，至今還有不少同情者在其中。“提人陣”人心未失，尤其是在老根據地提格雷州及其周邊，有深厚的群眾基礎，“提人陣”擺出“哀兵”姿態，獲得了民眾支持，因此愈戰愈勇，大有打進首都的勢頭。

當然，埃塞地域遼闊，阿比總理亦有外援支持。“提人陣”攻占首都絕不會像阿富汗塔利班攻占喀布爾那么容易。

我們期待在非盟主導的非洲內部力量調解下，埃塞沖突各方能夠放下武器，和平談判。畢竟，兄弟鬩墻，如何外御其侮？

（作者是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非洲大湖區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