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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逆行現場的調查記者,是新聞行業的榮光
這是第二十二個記者節。
這是我度過的,第五個屬于記者的節日。
這幾年,關于“新聞已死”、“調查記者消失”的論調不絕于耳。
但每次到新聞現場,我都能看到和我一樣充滿熱情和理想,不顧一切突破采訪,拼命寫稿的同行。
他們用職業態度、“拼命精神”和一篇篇調查報道,為這個行業留下最后的榮光。

關于鄭州暴雨的記憶:那些在新聞現場的逆行者
紅星新聞記者 | 潘俊文
編輯 | 張尋

新聞現場的逆行者。圖為紅星新聞記者在采訪河南暴雨時涉水前行
緊張、興奮、期待,是我遇到重大突發新聞事件的心緒。緊接著,訂票、看材料、收拾出差用品,有時一夜不睡,第二天直接出發。
入行5年,我跑過很多新聞現場——地震、洪水、疫情,還有大大小小的兇案,這種熱情似乎從未減退。緊張、興奮、期待,是我遇到重大突發新聞事件的心緒。緊接著,訂票、看材料、收拾出差用品,有時一夜不睡,第二天直接出發。
入行5年,我跑過很多新聞現場——地震、洪水、疫情,還有大大小小的兇案,這種熱情似乎從未減退。
你能照亮自己的人生,卻害怕別人為你點一盞燈。你比想象中的更強,你只是害怕別人為你失望。
今年7月河南多地發生暴雨,20日晚9點多,領導派我去現場,我次日凌晨4點到機場,遇到飛機取消,高鐵停運,只能乘坐最早一趟航班到西安,然后從西安開車進入鄭州。

去年夏天江西多地遭遇洪災,紅星新聞記者潘俊文在江西采訪
這兩年,媒體轉型,眾多媒體機構開始進軍國內新聞,遇到重大災難事件,相互之間拼搶十分激烈。最快到現場,最早聯系采訪對象,最先建立報道邏輯,就意味著掌握主動權,在同題競爭中勝出。

為了第一時間抵達現場,紅星新聞記者輾轉搭乘各類“交通工具”
災難報道往往有四個方向:救援宣傳,逝者報道,追責調查和災難下的眾生相書寫。河南暴雨中心在鄭州,新聞的核心是地鐵5號線事故,所以我們很快確定了逝者報道和追責調查兩個方向。
西安到鄭州的車上,我開始聯系采訪對象,10多個電話翻來覆去打,尋找可能深入采訪的人。車開了7個小時,在7月21日晚上8點多,進入鄭州城區。
下雨、停電、斷網。我最先感受到的是導航停轉,失去坐標,車戰戰兢兢地往里開,隨處可見積水、淤泥和橫七豎八的汽車,高架橋不再是快速通道,成了停車場和安全地,很多市民攜全家來此過夜。
但是,來不及感嘆和喘息,也沒時間想住哪里,吃什么,同行的視頻記者開始直播,而我必須得想辦法趕到醫院,與采訪對象見面。

7月22日的鄭州地鐵5號線沙口路站
晚上11點到醫院,采訪結束是22日凌晨1點多,步行回酒店是凌晨2點,吃一桶泡面,睡3個小時,早晨5點起床寫稿,中午12點多提交了第一篇報道。
原以為第一篇報道的辛苦程度已經到達極限,沒想到之后的每篇報道都在刷新這種極限。
7月22日中午,鄭州周邊多個城市告急,三位同事去了前線,我一個人留守鄭州。
重大突發新聞事件隨時都會出現新動態,我們的要求是不僅要追每天的熱點新聞,還要推出深度調查報道,所以在現場根本沒有停歇的機會。白天,我通常要輾轉多個新聞現場采訪,晚上熬夜聽錄音,寫稿,幾乎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最多時候,我一天同時采訪5個不同方向的新聞。

7月23日凌晨,鄭州5號線沙口路地鐵站外正在卸載設備,準備進行抽水作業
早上,專訪英勇救人的司機,然后到京廣隧道探訪抽水救援進展;中午,趕到沙口路地鐵站與事故家屬見面,陪同他們去地鐵集團會見相關領導;下午,又到地鐵5號線停車場進行“進水口”調查。
其實,做新聞沒多少技巧,一個人在新聞現場與同行們短兵相接,雖然需要時間安排、戰術布置和前后方配合等,但最重要的還是那種不吃不睡,敢于“拼命”的精神。

鄭州京廣北路隧道救援現場
說實話,有時候我也想睡覺,想著少寫一篇也沒啥,但一看到那些在新聞現場“拼命”的記者,這種念頭就打消了。
正是這樣,我一邊做深度調查,一邊完成了《雨衣爸爸》系列報道。后者是獨家首發,讓大家了解了這位失去女兒的父親的故事你能照亮自己的人生,卻害怕別人為你點一盞燈。你比想象中的更強,你只是害怕別人為你失望。

雨衣爸爸的故事,感動了很多讀者
除了熱點新聞,記者和媒體想在重大突發新聞事件中被記住,深度調查是一種可能。災難報道中質疑和追問的深度調查,不僅是一個新聞單位的態度,也體現了媒體的社會責任。作為記者,我知道這是鄭州之行最重要的任務。
鄭州暴雨,洪水沖垮地鐵5號線停車場擋水墻進入隧道,造成14人死亡。作為國內最大的地鐵安全事故,我們肯定應該追問和質疑。洪水為什么會沖垮擋水墻?洪水如何從地鐵停車場到事故地點?地鐵停車場的選址和建筑是否存在問題?
7月23日和24日,帶著這些疑問,我繞過安保人員看守,翻越工地圍墻,全方位對地鐵停車場進行探訪和調查,期間,我甚至被人追趕,因為擔心素材丟失,我一邊跑一邊將照片和視頻傳回后方保存。

鄭州五龍口停車場西南角,可以看到被洪水沖刷過的豁口。潘俊文 攝
通過探訪調查,我發現除了通報中寫的一處防水墻被沖垮外,在停車場的西邊和南邊分別還有兩處圍墻被沖垮,露出7八米長的豁口,另外在停車場的西邊根本沒有擋水圍墻,只是一排臨時搭建的藍色鐵皮圍欄。通過測量和采訪周圍居民,我確認地鐵停車場是該區域最低點,甚至比周圍房地產樓盤低好幾米。
此外,我通過朋友還拿到一份政府材料,10年之前,該區域還未建停車場時,就曾因積水問題上過鄭州市“黑榜”。材料中提到的停車場東面的一條河不僅十年沒有變化,甚至在暴雨之前被蓋上水泥板,明渠變成暗渠是當地居民認為此次排水不暢,造成事故的原因之一。
很快,結合對地鐵軌道相關專家的采訪,獨家披露通報之外的兩個進水點,也提出了地鐵停車場區域位置低洼,容易積水的現實情況。稿子發出后,多家媒體紛紛跟進,大家也將視線從關注地鐵遇難者故事,轉移到追問進水原因。
10月初,鄭州7·20調查組專家找到我,稱我們的調查報道對他們的調查和判斷幫助很大,他們調查組去地鐵停車場較晚,現場已經不在了,所以很多時候需要依托我們記者當時在現場拍攝的照片和視頻。

停車場旁邊的一條河上加上了水泥蓋板。潘俊文攝
雖然到現在,鄭州暴雨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但關于鄭州的記憶依然歷歷在目。對于我來說,關于鄭州的記憶現在已經不僅僅是那首歌唱的那樣,它是由一處處新聞現場和一個個新聞人物構成。
這幾年,關于“新聞已死”、“調查記者消失”的論調不絕于耳,但每次到新聞現場,我都能看到和我一樣充滿熱情和理想,不顧一切突破采訪,拼命寫稿的同行。
我們都曾羨慕那個逝去的“黃金時代”,也偶爾對這份職業日漸失去榮光而彷徨無措,但我們知道,在這樣一個新媒體時代,作為一位職業記者,我們并不比任何一個時代的記者差。

↑7月21日凌晨4點多,紅星新聞記者在機場候機廳打盹。
原標題:《那些逆行現場的調查記者,是新聞行業最后榮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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