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即將上映的《追兇者也》是中秋檔里讓人期待值頗高的一部電影。

黑色幽默的元素，分段環形結構，懸疑犯罪類型，劉燁和張譯突破性的風格化表演，加上導演曹保平此前作品的一貫好口碑，《追兇者也》在同檔期的電影中顯得品相端正又賣相喜人。

9月7日，影片主創來到上海，通過提前觀影的方式與高校學生交流。放映現場笑聲不斷。映后環節，影片中的不少懸念設置與善惡爭執，引發了熱烈的探討和交流。

比起前作《烈日灼心》，導演曹保平的這部《追兇者也》，顯得輕巧了不少。三段式的故事，黑色幽默的喜劇元素，盡管也有現實問題的關照，但字里行間一笑而過，并未深究。

也許對于曹保平來說，這部電影有些像《烈日灼心》后的一次休息。

如今電影制作節奏加快，他似乎也跟著快了起來。上一部電影至今，僅間隔一年。他說眼下就想做個“輕松好看的故事”。

“避重就輕”是有意為之

事實上，曹保平的第一部電影《光榮的憤怒》，就采用了與《追兇者也》類似的手法，但片中的憤怒與銳利在《追兇者也》中似乎已經平息。

《李米的猜想》和《烈日灼心》中的人物都有更極致的狀態，像一張弓拉得滿滿當當，隨時一崩就會壞，看得人也吊著口氣。

《追兇者也》的故事節奏和事件都是凌厲的，殺戮的段落也血腥殘酷，刀刀見血，卻不再沉重。

曹保平說，這是他有意為之的，“《追兇者也》和《烈日灼心》從氣質上看是類似的，都是犯罪題材，風格、類型也相似。表演上也有共通的地方，比如遵從一個起碼的奇觀性。但《烈日灼心》是更嚴肅、更正向的劇情片。《追兇者也》不是一個需要特別使勁的故事，只需要寫幾個生動的人物，寫得好看就行。”

如今在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任教的曹保平，對劇本看得很重，玩結構是他拍這部電影時的樂趣所在。

“對于故事和題材，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兇殺案，把幾個人物牽扯進來，然后從幾個人不同的角度去講，用慣常的線性敘事方法和技巧顯然不夠。所以這部片子選擇了不一樣的敘事方法和手段，這樣講故事會更有意思。”

影片中，對拆遷、煤礦、農村城市的矛盾等問題未進行深挖，曹保平解釋說，這是拍這部戲的初衷，“電影沒有把現實問題放大，而是把故事停留在人物上，停留在黑色電影的形態上。因為一旦往那個方向深挖，很容易失去現在這種戲劇性和黑色效果。”

不過曹保平也表示，要拍的下一個案子會回到比較殘酷、極致的狀態。

改變演員的常態和挖掘演員的極致一樣辛苦

去年《烈日灼心》在上海國際電影節上下出史無前例的“三黃蛋”，鄧超、段奕宏、郭濤三位男演員共同獲得影帝獎杯。

今年《追兇者也》的主演劉燁，再次在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拿下影帝。由此，曹保平得了“影帝收割機”的封號。

事實上，曹保平在調教演員方面一直很有一套，和他合作過的演員也都表示，這個導演很“逼人”。

周迅在出演《李米的猜想》時就曾表示過自己被導演逼到崩潰，情緒完全收不了。

鄧超回想拍攝《烈日灼心》，至今仍心有余悸。他說，拍完最后一場注射死刑的戲，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全身顫抖，停不下來。

而這次，劉燁和張譯在片中飆戲飚得淋漓盡致。但相比之下，并沒有前作中那么緊繃的時刻。張譯在片中飾演一位倒霉殺手，兇狠殘暴，卻要負責時不時地搞笑。劉燁則要變成一嘴云南土話的農民。

曹保平說，把一個有偶像包袱的演員訓練出另一種常態的困難程度，絕不亞于把一個演員逼到崩潰。

“演員如何在氣質、行為語言上做到自然，這個比較難。對他們來說，這需要一種整體上的改變。這部電影對演員有一些奔跑、纏斗體力上的要求，比如開破吉普車，如何具體操控車。這些都不太容易，對演員的表演要求很高。”

作為一個對演員要求極高的導演，曹保平曾經因為演員達不到要求而叫停已經進入運轉的嚴歌苓小說改編電影《白麻雀》。

他說現在市面上能夠達到他要求的演員并不多，一旦跟他拍，演員們都得“玩命”，“不只在電影行業，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真正熱愛的事，都可以玩命。因為你的趣味價值都可以在那兒實現。電影調動了他們的趣味，玩命的價值大于偷懶耍滑的價值，所以他們也愿意。”

中國電影只能讓它先爛掉再“死而復生”

從2006年《光榮的憤怒》，到之后的《李米的猜想》、《狗十三》和《烈日灼心》，曹保平并不算一個特別高產的導演，兩到三年一部作品的節奏似乎到了這次有些加快。

曹保平覺得自己“快了一點點”，但并不認為自己的創作節奏被市場環境所影響。“節奏加快了一點點，但還是得踏踏實實地做。只要故事能打動我，我就拍；不能打動我，我不會拍。”

在他看來，保持水準，最重要的是曾經積累的過程，“我們這個年齡的導演，拍電影不是要追求進步。進步成長是年輕時候的事兒，現在保持穩定最重要。”

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科班出身的電影導演，曹保平一直拒絕“作者電影”這種個人化的表達，試圖以更商業化和類型化的方式接近觀眾，實現自我表達與大眾審美之間的平衡。

早些年電影市場不景氣，他就從拍電視劇入手，先后拍攝了《十月懷胎》、《延安愛情》等電視劇。

但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好的電視劇導演，“因為之前都是把電視劇當成電影，用電影的方法和要求去拍”，以至于“一直沒拍得那么得心應手。”

如今回想起來，曹保平依然覺得拍電視劇的經歷很有價值，“關于人物，關于故事，我挖掘的情感都特別濃烈。市場未必需要這些，但我從不覺得拍電視劇是在浪費時間或者說‘臟手’。實際上這都是在為之后拍電影積累經驗。因為這些電視劇的拍攝技術和手法，同樣適用于電影。”

如今，身為電影學院研究生導師的曹保平，看到學生們沒畢業就接活接到手軟，無數的機會和熱錢忙不迭送到年輕人面前，這在他看來其實是變相地剝奪了年輕人成長的機會。

“現在大家對編劇的要求太低了，熱錢也太多了，什么樣的垃圾片都有人給錢，那干嘛還要去下那個苦功夫呢，好的編劇其實很花功夫的。”

問曹保平怎么“穩住學生”，曹保平話語里有些“悲壯”，“只能讓市場去爛，爛到一定程度，就能死而復生了。觀眾把爛片看到頭了，對影片的要求就高了，從業人員才能重新好好對待。雖然聽起來殘酷，但目前看來確實只能這樣。”

自認“愛惜羽毛”的曹保平，還捏著一部《狗十三》遲遲沒有上映，因為電影里沒有大腕明星，而公眾看電影的方式讓他對市場依然沒有信心。

“市場還不健全，沒有一個對的環境。很多個人取向上很有價值的東西，沒有好的渠道或平臺去接納它。拿現行的標準來看一些片子，就把它看‘薄’了。所以現在沒有好的載體平臺，我寧愿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