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人們對于富豪的印象還停留在“萬元戶”，張芳碩說他彼時已有上百萬的豐厚家底，因為認識了一個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的老師，對方說黃花梨值錢，他便開始涉足收藏：“就從這開始了。剛開始是家具，黃花梨，小葉紫檀。”

“現(xiàn)在這么一個柜子，值七八百萬元吧。”在張芳碩位于“皇家珍寶館”三樓的辦公室里，座椅后方立著一排書柜，他說，這是他1998年花二三十萬元買的，“用料是小葉紫檀，上面還有螺鈿裝飾”。

“從2006年開始，我就什么企業(yè)都不弄了，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收藏領(lǐng)域了。”那時候，他將自己的兩塊地皮賣給了當?shù)厍佚垳厝频甑拈_發(fā)商，一次性有了幾千萬元收入。

地皮來自于他的洗浴場和木材加工廠。張芳碩說，他于1993年開辦了西安市東大地熱城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做溫泉洗浴，三年后又與人合伙辦了糧油貿(mào)易公司，由此與寧陜縣的農(nóng)業(yè)部門人員交好：“寧陜那邊有山嘛，就又鬧了個木材加工的廠，做裝飾材料的。”

西安市雁塔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顯示，2008年初，西安漢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周轉(zhuǎn)資金困難為由，分別向劉長智、沈志凱借款16.7萬元、24.028萬元，但未如約還款。這家主營高檔軟木裝飾材料的公司，法定代表人直到2008年初借錢時仍為張芳碩，2008年下半年才改為他人。

張芳碩說，自2006年至今十年，自己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開了這個博物館：“我過去雖然很多錢，但是我沒有今天這樣高興。我讓別人欣賞到了我的藏品，我有這個成就感。”

辦公室的墻上掛著一幅落款為“丁觀鵬”的老虎圖瓷板畫，和四幅落款為“郎世寧”的美人瓷板畫。

丁觀鵬是清代宮廷畫家，擅長畫道釋人物、山水。北京保利2015春拍，丁觀鵬的《蕭翼賺蘭亭序》以1782.5萬元成交；而郎世寧是以意大利傳道士身份來華的清宮廷畫家，其作品《純惠皇貴妃朝服像》2015年在香港蘇富比拍賣，以1760萬美元由匿名買家投得。

張芳碩指指瓷板畫上凸起的部分：“這手鐲你摸一下這感覺……這一雕，它是浮雕，立體感特別強，就像真手鐲。這樣精美的工藝，現(xiàn)在的人模仿是仿造不來的。”

“丁觀鵬、郎世寧畫過這么多瓷板畫嗎？而且都能收藏到？”

張芳碩笑了：“收了一件，就知道（其他）那些都在那個人手里，（他）私藏起來以后，有一件，就可能有多少件。”

“這些都是從同一個人手里收來的？”

“那肯定啊，都在那一家啊。但一般人他不告訴你啊。（賣家）肯定都是王爺級別的，不是王爺他不能有這些東西。清代（滅亡前）一打仗，這些人都跑了，跑了以后他把那些東西都藏起來或者帶走，沒滅亡之前就藏起來，或者藏到老家去，藏到地底下，埋好。地下是最安全的。……（這些）都是從王爺后代手里收來的。這只是一部分，（我的）倉庫里還有很多。”

張芳碩說，2001年，他在西安市西京醫(yī)院與一位部隊領(lǐng)導(dǎo)聊天，對方知道他喜歡收藏，就為他牽線介紹了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國民黨的將軍的兒子”：“他爸跟隨傅作義住過故宮。……他從故宮里拿的東西不是一件兩件，我從他家拉了一卡車過來。”

據(jù)張芳碩說，“皇家珍寶館”里很多東西，包括陳列在大門口那個重2噸的“唐代”水晶關(guān)公像，就來自于此人。但他對大部分藏品的來源都諱莫如深，只說是從以前的收藏家手里買回來的：“是真東西就行，你管它來歷干撒？”

“萬一這些人騙你呢，不怕收到假貨？”

“收東西一般都是，比如說有個收藏家老了，兒女們對這些東西也不感興趣，要出手一些。知道我喜歡這些東西，就來找我，我從里面挑些好的，基本是通過這個途徑來的，就是通過行家內(nèi)轉(zhuǎn)手。訪問的收藏家多了，經(jīng)驗自然就多了。”

張芳碩說，幾十年來他遍訪國內(nèi)收藏家，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現(xiàn)在隔著十米遠，他就能看出一件文物的真假，都不用靠近細看。“看藏品就像看自己的兒子，遠遠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錯不了。”

“已經(jīng)著迷了”

外甥趙升從五六年前開始跟隨張芳碩，目前“皇家珍寶館”的管理運營都由他負責。

趙升說，自從4月開館后，每個月電費、物業(yè)費就十二三萬，所以他們打算前面做博物館，后面做溫泉泡湯和餐飲，以填補開銷。目前酒店、餐廳都已在籌備中，計劃10月份對外營業(yè)。

據(jù)他透露，張芳碩最初搞收藏的時候，妻子兒子都有意見：“家里人不理解的。幾個億買了一堆東西，你想嘛，那么多錢，家里人生活質(zhì)量提高多少呢？”但趙升表示理解，覺得舅舅搞了幾十年收藏，簡直不是喜歡，是“已經(jīng)著迷了”。

“（他）對穿衣、吃飯、開車都不講究。別人好歹開個奔馳呢，他就開個比亞迪。特別簡單的一個人，我覺得他思想有時候特別單純。”趙升說。在他看來，對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降低要求，就會在精神上有更大的追求。

趙升以邱季端向北師大捐贈6000件瓷器的事件為例：“年輕人——比如像我（覺得）干嗎要捐出去，是不是可以賣出去？他們的想法就不一樣，他們捐出去以后造成的影響比咱們賣出去后期的獲益大很多，賣出去幾十萬就完了么……捐了以后，是不是可以青史留名啊。”

“漢唐臻韻皇家珍寶館”辦起來以后，家里人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最起碼干出來一點事了，家里人也就慢慢同意了。”趙升說。在他看來，舅舅是脾氣特別好，格局也非常大的一個人：“從來沒見他給誰發(fā)過脾氣，所有和他認識的人都會說他仗義。”

對這一點，自稱“收藏愛好者”的羅一山表示認同。他覺得張芳碩敢愛敢恨，為了收藏界的利益仗義執(zhí)言，有時候還會在網(wǎng)上公開發(fā)表看法。幾年前張芳碩組織了一次陜西收藏家的會議，兩人因此結(jié)識成為朋友。目前館中的部分館藏即標注有“羅一山先生捐贈”。

羅一山說，“明宣德青花釉里紅水滸一百零八將”就是他的收藏，是張芳碩去了他的庫房看過后，建議放在館里展出的。他還補充說明了這套瓷像的來源：“這個從朋友那兒收來。……（墓主）可能是洪武年出生，死在宣德八年。”

但復(fù)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王啟元指出，水滸好漢故事的定型已在宣德年之后，且明初廢“丞相”一職，宣德年過世的官員不可能做過明代丞相。因此，“水滸一百零八將”的瓷器是“明朝一個丞相的陪葬品”的說法不妥。

據(jù)陜西省歷史博物館文物征集處處長師小群介紹，青花釉里紅的瓷器很少見，要說人物形象也是在一些杯盤碗碟、瓶瓶罐罐上描繪，直接燒造的人物塑像從未聽說過。至于這套藏品和這個博物館，他不予評論。

另一位不愿具名的資深藏家則直接說：“這一套，根據(jù)它的人像的雕塑，根據(jù)它的顏色，根據(jù)它的造型，就已經(jīng)是一件現(xiàn)在的作品，是一件很普通的現(xiàn)代瓷器。”該藏家同時指出了館內(nèi)其他藏品的一些問題：

落款為郎世寧的“紫閣元勛像”瓷板畫應(yīng)是低級仿制品：“郎世寧只是出過些油畫或者是字畫，從來不會出瓷板（畫）。”

漢延嘉年間的銅鑄坐式佛像也很可疑：“佛教漢代（從印度）傳入（中國），如果是漢代的話，很難找到有形的佛教的塑像，到了北魏隋唐才有真正的菩薩的形象出來。”

“雌雄寶劍”和“錯金銀技術(shù)在漢代就已失傳”的說法則令他啼笑皆非：“一直到唐朝還有錯金銀的技術(shù)，同時呢，講到‘市場上的錯金銀都是真的’其實也不對，當然有真的，也有很多很多假貨。”

至于“釋迦牟尼佛指骨真骨舍利”，澎湃新聞記者致電法門寺求證，客堂工作人員韓居士表示，佛指舍利是法門寺供奉的圣物，絕無可能在什么珍寶館：“他那是胡說。”

據(jù)法門寺官方網(wǎng)站介紹：第一枚佛指舍利于1987年5月5日在法門寺地宮被發(fā)現(xiàn)；第二枚舍利于四日后在地宮中室漢白玉雙檐靈帳之內(nèi)被找到，置于鎏金銀棺內(nèi)；5月10日，考古人員在藏于后室秘龕內(nèi)的鐵函中找到第三枚佛指舍利，經(jīng)驗證后發(fā)現(xiàn)，這一枚舍利的材質(zhì)是骨質(zhì)，應(yīng)是佛祖真身（稱為靈骨），其余兩枚的材質(zhì)則是玉質(zhì)（稱為影骨）。

“賣了‘雌雄寶劍’，買個航母回來”

“我們一般來說，跟不懂的人是不交流的，你不懂的說啥，我們都不在乎呢。”提起文博界的專家，張芳碩不屑一顧。他認為，只有在退休后深入民間收藏界的專家，才真正看到了精美的文物，進而“幡然悔悟”，例如西北大學文博學院退休教授韓養(yǎng)民，或西安博物院原副院長孔正一：“你去問問他們。”

但韓養(yǎng)民對澎湃新聞表示，他與張芳碩并不熟悉，只是經(jīng)人介紹去看珍寶館，張芳碩也找過他詢問建議。但當他建議找人對藏品進行鑒定時，張芳碩不以為然。

他對張的評價是“自信得不可思議”：“人家收藏不容易，但是他們這個館長太自信……很多東西都是不可思議的東西，但是他自己覺得是真的。無知所以就無畏。”

孔正一則稱，張芳碩曾向他介紹過文物來源，都是收購的。只要收藏合法、來源正當，把自己的錢用于文物的收集、展示，辦博物館，國家的態(tài)度是明確表示支持的。他認為：“（張芳碩）非常熱愛文化……把散落在民間的一些好東西收集到一起，這就是一個貢獻。”

至于館藏是否經(jīng)過鑒定，孔正一說：“那應(yīng)當有啊，他請過一些專家鑒定過。……我也是大概看了下，沒有仔細看，因為他請過別的專家看過。”

“別的專家”中，趙升推舉“任水泉老師”。在接受澎湃新聞電話采訪時，任水泉自稱是銀行的職工，家住陜北，1995年開始允許個人打油井后靠油井發(fā)家，至今為止涉足收藏領(lǐng)域也有近三十年，“投資在1.5億元左右”。

他是通過微信群認識到張芳碩的：“認為對方比較上檔次，聊的合得來……他把所有錢都投到博物館里，非常艱難，功德無量。”他說，開始收藏的時候，都是投資的欲望比較大，“收藏到一定高度以后，賺錢的想法就沒了，就想把好東西保護起來，傳承下去，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因為欽佩張芳碩“沒有私心”的人格魅力，任水泉如今自稱“張館長助理”。

張芳碩很推崇微信平臺。他的微信名是“世界古藝術(shù)博物院皇家珍寶館張芳碩”，界面有十幾個民間收藏家的群。在他看來，民間收藏一要靠實力說話，要有錢；二要多與民間收藏家交流：“收得多了，學得多了，你就有眼力。”

在微信上，收藏家們將各自藏品的照片、視頻互相傳送。“交流學習，這樣掌握知識就非常快。”張芳碩說。他認為微信改變了收藏家的命運，也改變了中國文物將來的現(xiàn)狀。他自己的館藏也是一樣，并非不需鑒定，而是因為收藏是個大圈，自己就常與收藏、鑒定的專家在一起。

“這些專家跟我們都是朋友，我們經(jīng)常邀請這些專家到我們這兒喝茶、聊天，我也到他那兒喝茶、聊天，大家對這個共同探討。” 張芳碩說，他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不在家，要出門四處拜訪其他收藏家，也會和龍泉寺的學誠大和尚、道教協(xié)會李會長喝茶聊天，談禪論道。

“我信佛、也信道、也信儒教。”提到佛教傳入中國的問題，他侃侃而談：“佛是神的一個分支機構(gòu)，《封神榜》封了很多的神……我們的神傳到印度，印度人把名字改了，稱佛了，你明白嗎？神教洗禮了印度的王子。那王子不可能隨便地就出家成佛吧，那受誰的思想影響了嘛？”他說，后來由于中國動亂，文化沒有保存下來，中斷了，印度反而保存下來，后來才傳入中國。

提起質(zhì)疑其藏品的人，他聲調(diào)上揚：“你說這是假的，你要提供證據(jù)鏈！說假的很容易說，但假是怎么假，哪兒造的，你提供證據(jù)鏈了嗎？”

根據(jù)國家文物局2015年頒布的《博物館條例》第十四條：設(shè)立藏品不屬于古生物化石的非國有博物館的，應(yīng)當向館址所在地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文物主管部門備案。張芳碩和趙升都坦承，“漢唐臻韻皇家珍寶館”尚未備案，相關(guān)手續(xù)還在辦理中。

國有的博物館，張芳碩是看不上的。他說，給“雌雄寶劍”報價40億，就是為了嘲笑揚州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元代霽藍釉白龍紋梅瓶”——據(jù)說曾有巴黎收藏家出40億元人民幣的天價收購，但揚州博物館并未出售。

“他這不是腦子進水嗎？40個億，他不賣，你說這賣了該多好，買個航母回來。”張芳碩痛心疾首。他說，如果有人出40億的價格買“雌雄大寶劍”，他一定賣，賣的錢都給國家，不給文物局，直接給解放軍，讓海軍買個航母去。

“因為中國缺的是航母嘛。美國老是把航母開到我們家門口來，耀武揚威的。買一個（航母），（看）我們的航母能不能開到美國的家門口！”他說。

“貨幣多了才能走向世界”

張芳碩現(xiàn)在的愿望，一是希望國家給民間博物館更好的政策。在他看來，民間收藏家都是平凡而偉大的：“把祖先的東西保存下來了，沒有遺失到國外去，這是不是為國家做貢獻了？” 因此，國有博物館享受的土地支持、開銷補貼，民間博物館也都應(yīng)該享有，同等對待。

第二個愿望，就是中國文物不分公有私有，自由流通買賣。

據(jù)被譽為收藏界“活字典”的原中國國家畫院副院長、文物鑒定專家趙榆介紹，中國文物流通現(xiàn)狀，是國有文物館的收藏品不許進入社會流通，民間博物館報備上來的東西經(jīng)過審批之后也不準進入市場買賣，特別嚴禁“前廠后店”打著博物館的旗號賣東西，以避免欺詐行為。

張芳碩則說，都是中國文物，何來公有私有？應(yīng)該關(guān)好國門，允許市場流通，因為不能買賣就沒有價值，就是廢品，廢品就可能低價流失到國外去，只有自由買賣，才能保護文物。

“關(guān)好國門……那到底賣不賣給外國人呢？”

“炒高了價再賣！都炒到幾億，為撒不賣？我們有價值的寶貝，能高價賣給外國人才算成功。”張芳碩說。

再進一步，他還希望“讓古代藝術(shù)品進入貨幣體系”：“我給你比個簡單道理，房地產(chǎn)可以貸款，但是要有兩樣?xùn)|西：要評估、要有房產(chǎn)證。古代藝術(shù)品也一樣，要有評估體系，有證件，是不是可以進入到貨幣體系里面？藝術(shù)品可以作為資產(chǎn)做抵押，那是不是促進了中國藝術(shù)品發(fā)展，文化的發(fā)展？”

藝術(shù)品作抵押的風險有前車之鑒。2011年，文物界“金縷玉衣”案曾轟動一時。據(jù)中央電視臺《新聞1+1》節(jié)目報道：法院查明，商人謝根榮偽造了兩件“金縷玉衣”，又出錢請到故宮博物院原副院長等5位資深專家估出了24億的天價，然后憑借這兩件“玉衣”取得銀行信任，不但為此前的6.6億的借貸做了擔保，還獲得5000萬元貸款及4.5億元銀行承兌匯票，最終造成銀行損失愈5億。

“漢唐臻韻皇家珍寶館”二樓，掛著一家“香港德魯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的牌子。簡介牌顯示，其為一家“提供融資顧問，資產(chǎn)并購重組，海內(nèi)外上市，信托投行業(yè)務(wù)的多元化集團公司”。張芳碩與工作人員頗為熟絡(luò)，但他不愿透露太多珍寶館與這家公司的關(guān)系，只說對方希望合作，但還沒有開始。

在張芳碩看來，古代藝術(shù)品進入貨幣體系是“讓人民幣走向世界”的最佳途徑，因為先人留下的古代藝術(shù)品就是民族資產(chǎn)，而且數(shù)量龐大，若能進入貨幣體系，中國經(jīng)濟翻番指日可待：“我們建立的貨幣體系，發(fā)行的人民幣依靠這個實物作為依托，就可以多印貨幣……只有你貨幣多了才能走向世界嘛！”

張芳碩說，這不僅是他個人的設(shè)想，民間收藏家們都是這樣希望的，至于設(shè)想是否能成真，還要看國家的下一步政策。他在微信朋友圈里寫：“覺醒中的中國：不是在沉睡中覺醒，便是在沉睡中死亡。”

此時，他面前的茶幾上，一顆“宮廷茶膏”入水不過兩分鐘，白開水已變成了一杯褐色的濃茶。水杯拿起放下，茶幾玻璃微微震動，余下許多顆金錫紙包著的褐色茶膏小球，也隨之在瓷罐中滾來滾去。

資深鑒賞家嚴裕國看過瓷罐的照片后說：“‘雍正御制’是料款，只用在琺瑯彩。他（的瓷罐）那是黃地青花，文不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