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選自《唐高宗的真相》，作者孟憲實，浙江人民出版社2021年10月出版。

文 | 孟憲實

三位支持高宗李治掌握大權(quán)的功臣，在高宗一朝命運各異。李義府貶官流放，病死邊地。許敬宗私德有虧，死后也沒有善名。李勣倒是一生功名赫赫，但在后世卻也一樣被大加貶斥。這些到底說明了什么？

在廢王立武之爭中，唐高宗取得徹底勝利，長孫無忌一派紛紛敗亡。這讓我們再次感到皇帝制度下政治斗爭的殘酷。

支持皇帝取得斗爭勝利的，當(dāng)然都成了功臣。沒有武則天的皇后生涯，她日后的稱帝是無法想象的。所以，當(dāng)了皇帝以后的武則天，曾經(jīng)在如意元年（692），即稱帝以后的第三年，對當(dāng)初支持自己當(dāng)皇后的六位功臣進行追加賞賜，這就是李義府、許敬宗、御史大夫崔義玄、中書舍人王德儉、大理正侯善業(yè)、大理丞袁公瑜等六人。（《舊唐書》卷八二《李義府傳》）這是后話。

其實，在廢王立武事件中，發(fā)揮巨大作用的是三個人，李義府、許敬宗和李勣。他們?nèi)饲闆r不同，但都是唐高宗廢王立武的大功臣。在反對派紛紛敗亡以后，他們的情況怎么樣呢？我們可以通過這三個人的宦海沉浮，了解高宗朝廷的政治環(huán)境。

一　得志便猖狂　李義府被劾

因為事先得到王德儉的通報，李義府關(guān)鍵時刻抓住了廢王立武這件事，全面力挺唐高宗，所以本來被長孫無忌外貶的李義府，得到了唐高宗的重用。永徽六年（655），廢王立武事件結(jié)束，轉(zhuǎn)年改元顯慶，李義府已經(jīng)成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是諸位宰相之一。

唐高宗的心理我們基本上可以理解，經(jīng)過如此大的政治動蕩，高宗希望朝廷回歸平靜。他的希望是停止斗爭，和平共處。于是才有新任皇后武則天的上表，表彰韓瑗和來濟。但是，政治波瀾并沒有沿著皇帝的思路波動。顯慶元年（656）八月，朝廷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表明朝廷的政治動向依然復(fù)雜。皇帝全面控制朝廷沒有問題，但是并不容易。這是什么事件呢？就是彈劾李義府事件。

◇鎏金銅鋪首
唐大明宮遺址出土。這件鋪首為圓形銅質(zhì)，表面鎏金，形象是一個大獸面。大明宮為大唐帝國的大朝正宮，自唐高宗起開始在此處理朝政，是唐朝的政治中心和國家象征。面對鋪首，此刻凝視你我的獸面，也曾這樣凝視過千百年前的唐代帝王。

彈劾李義府

李義府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是宰相之一。有一位洛州婦人淳于氏，應(yīng)該是一個聞名于世的美人，犯法被關(guān)進大理寺監(jiān)獄。李義府喜歡此女，利用職權(quán)，要求大理寺丞畢正義枉法把美人放出來，計劃納之為妾。這個事情被大理卿段寶玄發(fā)現(xiàn)，于是上奏皇帝。唐高宗命令給事中劉仁軌等人審問調(diào)查，李義府害怕真相泄露，逼畢正義自縊于獄中。皇上知道了這個情況，決定放李義府一馬，不予追究。

侍御史王義方雖然知道了皇帝的決定，還是決定彈劾李義府。他的表現(xiàn)，可以說是大義凜然。回家先跟自己的母親說明原委和危險性：“義方為御史，視奸臣不糾則不忠，糾之則身危而憂及于親為不孝，二者不能自決，奈何？”作為御史，發(fā)現(xiàn)奸臣不彈劾就是不忠誠，但是彈劾的話就會導(dǎo)致自身陷于危險，還擔(dān)心殃及母親，那就是不孝。忠孝之間不能兩全，應(yīng)該怎么辦呢？他的母親真是偉大的母親，她回答自己的兒子說：“汝能盡忠以事君，吾死不恨！”你能盡忠，我雖死無憾，給自己的兒子以絕對的鼓勵。為什么糾彈奸臣反而會發(fā)生危險呢？道理很清楚，因為這個奸臣背后有強大的靠山，那就是皇帝。他母親的說法雖然依然是忠君的意思，但是，他們言論中的君主，已經(jīng)不是唐高宗這個具體的皇帝，而是觀念形態(tài)的皇帝。在這里，把君主轉(zhuǎn)換為國家來理解應(yīng)該更恰當(dāng)。

得到了母親的支持，王義方?jīng)]有了后顧之憂，于是上告朝廷。王義方乃奏稱：“（李義府）擅殺六品寺丞……生殺之威，不由上出，漸不可長。”（《資治通鑒》卷二〇〇）畢正義是大理寺丞，正六品，王義方的要求是繼續(xù)調(diào)查，因為李義府殺害六品大臣，是擅自篡奪了本應(yīng)屬于皇帝的權(quán)力，罪行嚴重。御史彈劾官員，當(dāng)事人不能在場。但是李義府不想離開，他應(yīng)該是有所擔(dān)心的。于是王義方大聲申斥，李義府才不得已退出。

李義府犯法在前，皇帝已經(jīng)決定不予追究。王義方在皇帝決定之后，還是出來彈劾李義府，雖然大義凜然，但是皇帝在王義方的彈劾中，處于什么位置呢？皇帝袒護李義府，簡單明了。對此，王義方不是不知道。知道而堅持彈劾，皇帝感受如何呢？當(dāng)然是不好受。因為這證明，皇帝的面子不夠大。所謂打狗看主人，現(xiàn)在人家專門打你的狗，你身為皇帝，感覺能怎么樣？

王義方在彈劾李義府的時候，說了很難聽的話。說李義府有今天，不是因為才能，而是因為他的男色傾向，原來推薦他的人都是因為跟他有那種關(guān)系。李義府一副白面書生的樣子，溫文爾雅，未言先笑。有人給李義府起了一個外號，叫“李貓”，說他陰柔害人。這個外號，真是讓貓也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是，王義方在兩個方面出了問題：第一，太不給皇帝面子；第二，涉及人身攻擊。所以，這次皇帝一點兒都沒有客氣，說王義方毀辱大臣，言辭不遜。毀辱大臣是針對李義府，言辭不遜是對皇上。最后貶官外地，到萊州（今山東膠東半島中部）當(dāng)司戶參軍去了。

彈劾李義府事件表明，雖然皇帝以李義府為自己的大功臣，但是朝廷上很多人并不買賬。李義府行為不檢點，給皇帝添麻煩，但是皇帝更生氣的是自己的地位，竟然如此不被看重。這說明，唐高宗雖然奪得大權(quán)，但是真正的權(quán)威還是沒有樹立起來。唐高宗不應(yīng)該不知道李義府犯法在前，但是他卻片面追究王義方。這里雖然有明顯的袒護李義府的動機，但是他要打擊對皇上不敬的行為，應(yīng)該是更重要的動機。

李義府小人得志，成了皇帝麻煩的制造者。但是，他并沒有就此罷休。他可能還是權(quán)力至上觀念太濃，以為有皇帝為靠山，誰也奈何不了他。

李義府貶官

顯慶元年（656），李義府確實因為皇帝的袒護，僥幸逃脫。顯慶二年三月，與上次事件相距八個月以后，唐高宗提升李義府為中書令。唐高宗這是在示威，向那些還不服帖的大臣示威，不信你們不買賬。

李義府確實是一個小人，一旦得志，便忘乎所以。既不能審時度勢，又不能替主人分憂。以為曾經(jīng)為皇帝立功，就可以橫行一輩子。顯慶三年（658）十一月，李義府和杜正倫兩個中書令爭權(quán)。杜正倫是貞觀時期的大臣，是原來太子承乾的東宮官員。太子承乾出事以后，杜正倫也就被棄置不用。到唐太宗晚年，開始起用杜正倫，高宗當(dāng)皇帝后讓他當(dāng)中書令。杜正倫在一班新官員面前屬于老資格，大概也很習(xí)慣擺老資格。唐高宗這個時候應(yīng)該有人才荒蕪的感覺。一班有經(jīng)驗的大臣，多跟長孫無忌有關(guān)，他現(xiàn)在必須任用另外一批人。或者在廢王立武過程中擁戴皇帝的，那就是許敬宗、李義府和李勣這些人；或者是在此事上沒有什么表現(xiàn)，但跟長孫無忌無關(guān)的官員，杜正倫正是這種人。

李義府是新貴，是皇帝最新的功臣，他覺得自己立功很大，所以不服杜正倫，于是兩個人在朝堂之上經(jīng)常沖突不斷，有的時候，還要請皇帝評理。皇帝煩透了，認為大臣之間不能和諧相處，兩人都有問題。這一年的十一月，兩人同時貶官外出，杜正倫為橫州（今廣西橫縣）刺史，李義府為普州（今四川安岳）刺史。不久，杜正倫就死在橫州。

這個時候的李義府，貪得無厭，賣官鬻獄。史載：“中書令李義府有寵于上，諸子孩抱者并列清貴。而義府貪冒無厭，母、妻及諸子、女婿，賣官鬻獄，其門如市，多樹朋黨，傾動朝野。”（《資治通鑒》卷二〇〇）皇帝寵信李義府，所以李義府一家滿門富貴，甚至連懷里抱著的孩子都是高品。而李義府自己更是趁機貪污腐敗，他的母親、妻子、兒子和女婿們，都成了他賣官鬻爵的重要幫手。他們的家如同集市炒賣，紛紛攘攘，不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大受影響。小人得志，猖狂已極。杜正倫之所以敢于跟皇帝的寵臣發(fā)生沖突，應(yīng)該也與這些事情有關(guān)。皇帝兩個人都處分，既有警告李義府的一面，也有維護李義府的一面。與李義府第一次受到的彈劾相比，皇帝給出的警告顯然是嚴重了。這件事說明，皇帝也可能處分李義府，李義府所依靠的過去的功勞是不穩(wěn)定的。

這次李義府貶官，讓恨他的人大大出了一口氣，也讓原來巴結(jié)他的人想乘機脫離他。那是一個講究門第出身的時代，士族出身的人在社會上擁有很強的優(yōu)越感。李義府出身不是名門，因此很是自卑。他想到一個辦法，就是跟其他有門第的李氏拉近關(guān)系。當(dāng)時的李氏，一個是隴西李氏最有名，唐太宗李世民的家族就自稱隴西李氏。另外就是趙郡李氏。李義府于是跟趙郡的李氏代表給事中李崇德打得火熱，其實也是李崇德要巴結(jié)有權(quán)勢的李義府。他們?nèi)绾卫P(guān)系呢？就是一同編寫家譜，把兩家寫成了一家。這樣一來，李崇德通過接納李義府進入自己的家族，跟李義府建立了良好的關(guān)系。這種做法，一定為人所不齒，大家既笑話李義府，沒有家世何必強求？也笑話李崇德，如此巴結(jié)權(quán)貴，不是辱沒祖宗嗎？所以，看到李義府被貶出，李崇德覺得自己的買賣虧了，于是從家譜中把李義府給開除了。這也是當(dāng)時士族喪失品位的一個例證，人家有勢力就寫入自己的家譜，看到人家失勢了，又開除人家。李義府得到了這個消息，心里那個氣啊！

顯慶四年（659）八月，李義府在普州當(dāng)刺史不到一年，又被唐高宗調(diào)回朝廷，擔(dān)任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再次當(dāng)了宰相。大家的笑聲還在空中回響，面對如此政治變化，只好戛然而止凍結(jié)在空中。李義府恢復(fù)宰相職務(wù)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復(fù)李崇德，讓人告發(fā)他有什么罪，逮捕入獄。李崇德知道自己熬不過去，在獄中自殺了。

李義府之死

4年以后的龍朔三年（663）正月，李義府再次出任中書令，當(dāng)時稱作“右相”，主持選官事務(wù)。選官，就是任命官員，是很大的一種權(quán)力，很多人希望通過賄賂李義府升官，這也是可以想象的。于是李義府充分利用現(xiàn)有的權(quán)力和機會，賣官鬻爵，大撈特撈。《資治通鑒》卷二〇一對此有如下記錄：

右相河間郡公李義府典選，恃中宮之勢，專以賣官為事，銓綜無次，怨盈路，上頗聞之，從容謂義府曰：“卿子及婿頗不謹，多為非法。我尚為卿掩覆，卿宜戒之！”義府勃然變色，頸頰俱張，曰：“誰告陛下？”上曰：“但我言如是，何必就我索其所從得邪！”義府殊不引咎，緩步而去。上由是不悅。

這個記載說，李義府憑恃著“中宮”（指武則天），賣官鬻爵，選舉不公。唐高宗對李義府的事情很清楚，于是態(tài)度和緩地勸告李義府說，你的兒子和女婿行為不謹慎，干了許多違法的事情。我還在為你掩蓋，你應(yīng)該勸誡他們。我們要注意，皇帝的說法是和風(fēng)細雨的，動機也是為李義府好。可是，李義府的反應(yīng)呢？勃然變色，脖子也變粗了、臉也漲紅了，十分不客氣地說：是誰告訴陛下的？唐高宗說：如果我說得沒錯，何必追問我的消息來源呢？李義府也不道歉，緩步離開。從此以后，皇帝開始對李義府不高興了。

這段文字，非常文學(xué)化，描寫也十分生動。在對比皇帝的寬容和李義府的勃然作色以后，給人以鮮明的印象。大家自然而然就會加以分析：一個大臣，憑什么敢跟皇帝這樣耍性子呢？因為前文有一句“恃中宮之勢”，讓人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李義府背后一定有武則天的支持。

其實，這都是文學(xué)暗示，讓你有意無意地向武則天方向思考。李義府賣官，是因為武則天支持嗎？那么武則天為什么會支持？難道武則天要跟李義府分錢？武則天支持貪官，對武則天有什么好處？有利于良好名聲的傳揚？有利于自己控制朝綱？顯然都不是。事實上，李義府賣官是因為他掌握了選官這個權(quán)力，而這個權(quán)力是皇帝給予的。皇帝對李義府的追問表明，皇帝也不喜歡他成為貪官。

那么，李義府為什么會對皇帝耍性子呢？只有一個可能，那是性格和認識問題。所有的貪官都認為，貪污本身不是問題，別人告發(fā)才是問題，所以都會跟李義府一樣，事情有所暴露，他不會從自身尋找原因，而是追究消息是從哪里泄露的。同時，他也知道皇帝了解此事的嚴重性，他其實想申訴的是有人要整治自己，而不是自己有問題。他是不能承認有問題的，所以態(tài)度比較強硬。

至于皇帝表示的為自己好，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呢？恐怕是半信半疑的。因為后來，李義府一方面變本加厲，另一方面也預(yù)感不妙。

于是，事情繼續(xù)向前發(fā)展。

在李義府對皇帝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有一個名叫杜元紀的算命先生及時出現(xiàn)了。他告訴李義府，不祥之兆啊，你家的居所有問題，有氣象顯示，你家將有牢獄之災(zāi)。李義府一想，對啊，皇帝那么問我，讓我入獄還不容易！那怎么辦呢？李義府可能很慌張，就這樣問算命者。算命者通常都是這樣，你的回答一旦證實了他的猜測，那么他對付你的辦法就源源不斷了。算命者煞有介事地說，要壓住這個牢獄之災(zāi)，需要二十萬緡錢。一千文是一緡，二十萬緡就是兩億文錢。一匹馬是兩萬文左右，兩億文錢，可以買一萬匹馬。李義府家看來也沒有這么多錢，只好繼續(xù)聚斂，拼命撈錢。長孫無忌的孫子長孫延，給了李義府七百緡錢，李義府給他一個司津監(jiān)的官職。這個官職，正五品上。李義府的母親去世大約也在這個時候，朝廷給李義府放了孝假，李義府就利用這個假期，與杜元紀一起出城東，登上亂墳堆，觀察氣色。于是，有人告發(fā)李義府，窺視天象，懷有異圖。與此同時，賣官給長孫延的事情也被揭發(fā)出來，兩項罪名同時出現(xiàn)。

唐高宗命令刑部劉祥道主審此案，命令司空李勣監(jiān)督。調(diào)查屬實，于是龍朔三年（663）四月，皇帝發(fā)布命令，李義府除名流放到巂州（今四川西昌市），他的兒子和女婿，也被除名流放庭州（今新疆吉木薩爾）。前一年，庭州刺史來濟戰(zhàn)死沙場，轉(zhuǎn)年李義府的兒子、女婿就流放此地。這個地點的巧合，不知道是否考慮了來濟的因素。

我們看到，李義府遇到危險，不是尋找武則天的幫助，而是與算命先生共同奮斗。唐高宗對于李義府的處理，這次很堅決果斷。李義府流放，長安城舉城慶祝，大家認為劉祥道消滅了一個大賊，有人還專門撰寫了“露布”（這種文體用于戰(zhàn)爭取得勝利的時候，相當(dāng)于報捷文告），說是“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一時間大快人心。三年以后的乾封元年（666）正月，皇帝到泰山舉行封禪大典，大赦天下。但是，大赦文中規(guī)定，李義府這樣的長流的罪犯，不在赦免范圍之內(nèi)。李義府也許一直抱著希望，這次大赦之后，李義府絕望之極，一命嗚呼，年齡不過50多歲。其實，很多人確實擔(dān)心李義府東山再起，這次李義府病死他鄉(xiāng)，大家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李義府是廢王立武的大功臣，唐高宗開始也是對他很關(guān)照。但是李義府自以為功勞大，忘乎所以，加上貪婪之心太重，無所顧忌，終于成為皇帝的麻煩制造者而遭到拋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罪有應(yīng)得。李義府在朝執(zhí)政七年左右的時間。貶官一年，流放三年，最后病發(fā)而死。李義府死得不冤，冤的是武則天。非要說李義府是武則天的人，不是冤枉武則天嗎？在李義府危難的時候，武則天根本沒有出手營救，李義府寧可求助于算命先生，也沒有去找武則天。李義府幫過武則天的忙，但主要是幫唐高宗的忙。李義府在唐高宗還是晉王的時候，就是晉王府的官員，唐高宗即位，李義府又成為中書省的官員。李義府跟唐高宗的淵源深厚，跟武則天沒有單獨的關(guān)系。所以，說李義府是武則天的人，是為了減少唐高宗的罪過，增加武則天的罪過。

把李義府這樣的奸臣說成是武則天的人，實際上也是妖魔化武則天的手法之一。因為人們普遍相信，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壞人肯定跟壞人在一起，壞君主肯定重用奸臣。李義府這樣的奸臣，是人所共知的，把他說成是武則天的人，有利于妖魔化武則天。

二　功臣許敬宗　私德亦有虧

不論是《舊唐書》還是《新唐書》，許敬宗都跟李義府同傳，那么許敬宗情況怎么樣呢？在唐高宗發(fā)動的廢王立武斗爭中，許敬宗比李義府了解情況更早，功勞也更大。在此后的政治生涯中，許敬宗一直比較平穩(wěn)，沒有李義府那樣的大起大落。

許敬宗的功勞大概有如下諸項：

其一，贊成廢王立武。與長孫無忌有過面對面的斗爭，在發(fā)動朝臣贊成廢王立武的過程中立過功。

其二，廢王立武之后，首先提出換太子，廢黜太子李忠而立李弘。

其三，打擊韓瑗、來濟，與李義府聯(lián)名告發(fā)。

其四，打擊長孫無忌，許敬宗是第一主力，也是第一功臣。

其五，打擊宰相上官儀，他也是第一主力，此事回頭再講。

許敬宗一直是文臣，讀書很多，文章寫得漂亮。他在貞觀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書省的中書侍郎（中書省副長官）。唐高宗當(dāng)上太子，他出任太子右庶子，是太子最重要的大臣。太子?xùn)|宮官員，比擬朝廷的話，詹事府相當(dāng)于尚書省，左右春坊相當(dāng)于中書和門下兩省。右庶子正四品，是右春坊的長官。所以他的情況與李義府相似，較早就跟唐高宗有比較密切的關(guān)系。加上后來多所立功，所以唐高宗對他十分信任，史稱“任遇之重，當(dāng)朝莫比”。

可以說，許敬宗是忠于皇帝的代表，但是，這個人在飲食男女方面問題很多，于是這方面成為他最麻煩的問題。

◇三彩女立俑
她站姿優(yōu)雅，身段裊裊婷婷，穿落地長裙，輕薄的衣裙與豐腴的體態(tài)完美結(jié)合，衣裙自然灑落如月光瀉地。唐代的長安城里，到處都能見到這樣柔美、端莊、矜持、風(fēng)雅和高貴的女性。

遠嫁女兒

這個事情是唐高宗即位不久發(fā)生的，許敬宗把女兒嫁給了馮盎的兒子。馮盎是嶺南首領(lǐng)，地方勢力很大。他在隋朝末年適時地投靠唐朝，唐朝允許馮盎在嶺南地方享有很大的權(quán)力。許敬宗把女兒嫁給馮盎的兒子，要了很多彩禮。當(dāng)時，許敬宗是禮部尚書，相關(guān)禮儀應(yīng)該了解，大概因為財迷心竅，才如此作為。結(jié)果，遭到彈劾，貶官到鄭州當(dāng)刺史。

這樣的事情在我們今天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我們甚至不能理解為什么許敬宗會遭到彈劾。婚姻是雙方自愿的，嫁給遠方的少數(shù)民族有什么關(guān)系呢？那個時代，是士族文化占統(tǒng)治地位的時代，士族家里講究的禮儀規(guī)范，社會上也很受尊重。嫁給少數(shù)民族，遠離故鄉(xiāng)父母，會被大家看作是違背人情的行為，而為了金錢讓女兒如此受罪，更是不可原諒的。所以許敬宗被彈劾，朝廷也給予他貶官處分。

父子爭風(fēng)

許敬宗跟他兒子的關(guān)系，比起遠嫁女兒的事情來，更具有戲劇性，更令人不齒。許敬宗的夫人裴氏，有一個侍女，長得漂亮。許敬宗的長子叫許昂，也有才華。許昂跟母親的侍女關(guān)系很好，是地下情人。許敬宗的夫人去世以后，許敬宗也看上了這位侍女，給她改成“虞”姓，然后結(jié)婚。按照法律規(guī)定，許敬宗娶夫人的婢女是非法的，不過這事沒有人追究也就算了。但是，許昂對父親的新婚看來很不滿意，于是繼續(xù)與這位繼母暗地往來。歷史記載說“不絕”。許敬宗很生氣，不追究你們以往的事情已經(jīng)很客氣了，現(xiàn)在竟然如此不在乎我的感受。于是，許敬宗與這位虞氏離婚，然后以許昂不孝為名，要求朝廷處置許昂。最后許昂被流放嶺南。幾年以后，雖然他又打報告要求兒子返回中原，但是許昂回來沒有多久就一命嗚呼了。家庭丑聞，不堪入目。

貪生怕死

許敬宗早年還有一件事，也廣為人知。他的父親許善心是隋朝禮部侍郎。揚州事變隋煬帝被殺，宇文化及也要殺許善心。當(dāng)時許敬宗在場，表現(xiàn)十分差勁，向政變者求媚，不顧父親死活，只求保留自己的性命。而同時在場的虞世南，為了換得哥哥虞世基不被殺害，情愿自己替哥哥去死。這個故事廣為流傳，令人對許敬宗很不恥。

許敬宗這些故事，都是家里私人的故事。他做官，沒有貪贓枉法的記錄。他在打擊長孫無忌的時候，也是枉法，但不是為了個人私利，那是皇帝的事業(yè)。所以跟李義府大有不同。不過，以往史書記載許敬宗的時候，更主要的是突出他的惡劣之處。史書記載龍朔二年（662）的一件事，涉及許敬宗的時候，也是為了突出他的人品惡劣。

左相（這一年正月剛剛改的官名，原來的門下省長官侍中）許圉師的兒子許自然，領(lǐng)人圍獵踐踏了別人的田園。田主當(dāng)然憤怒，但是許自然竟然用鳴鏑射殺田主。許圉師把兒子許自然杖一百，但是隱而不報。田主家到有關(guān)部門報告，但是御史臺的領(lǐng)導(dǎo)人楊德裔不受理。很明顯，這是官官相護，不能還百姓以公道。中書舍人袁公瑜了解這件事情后，暗中派人匿名向皇帝報告。唐高宗自然很惱火說：“許圉師身為宰相，兒子如此侵陵百姓，自己卻匿而不言，這不是作威作福嗎！”許圉師向皇帝道歉說：“臣作為宰相，以直道事陛下，不能周全所以得罪了人，現(xiàn)在被人攻擊。至于作威作福，應(yīng)該是手握兵權(quán)，或者身居重鎮(zhèn)的人，臣是文吏，奉事圣明，唯知閉門自守，何敢作威福！”這個辯護實在蹩腳，一是強調(diào)受人攻擊，兒子殺人怎么是別人攻擊呢？二是計較皇帝“作威作福”一詞的使用不當(dāng)，這不是節(jié)外生枝嗎！于是皇帝大怒，說道：“怎么，你恨自己沒有兵權(quán)嗎！”皇帝真發(fā)火，許圉師也就沒詞了。許敬宗認為許圉師太過分，對皇帝說：“人臣如此，罪不容誅。”于是皇帝命令讓許圉師離開朝廷，后來許圉師被免相貶官到外地當(dāng)刺史，史書記載他在地方上表現(xiàn)優(yōu)異。

許圉師的父親是唐初有名的許紹，是高祖的同學(xué)，受到高祖的重用，但是沒有等到統(tǒng)一天下就病故了。許圉師進士出身，顯慶二年（657）的時候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成為宰相并兼修國史。他的履歷顯示，他應(yīng)該是與許敬宗擁戴不同的派別，也不是長孫無忌一派的人。他兒子殺人御史臺不受理，是袁公瑜派人告發(fā)的，而袁公瑜正是逼殺長孫無忌的人，是后來武則天公開感謝的人物之一。許圉師有錯在先，跟皇帝辯護又不得要領(lǐng)，引發(fā)皇帝憤怒。許敬宗乘機說話，認為他罪不容誅。其實，后來皇帝把他外放貶官，并沒有真的殺他。那么他與許敬宗一派的矛盾應(yīng)該是存在的，但是他還有御史大夫幫忙，看來也有自己的親近官員。許敬宗的發(fā)言，給人以落井下石的印象，如果考慮兩派的不同調(diào)，加上皇帝當(dāng)時的心情，如此說法也沒有什么。

許敬宗以讀書見長，長期擔(dān)任修撰史書的工作。從《舊唐書·許敬宗傳》開始，就認為許敬宗編纂的史書大有問題，說他肆意歪曲事實，跟自己關(guān)系好的人就在史書上說好話，甚至不惜張冠李戴。這些說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證實，但是他可以為了打擊別人枉法行事，被人說史書撰寫不能實事求是也能理解。而且史書的撰寫，為勝利的一方歌功頌德是常見現(xiàn)象，許敬宗大概走得更遠。

許敬宗生前波瀾不驚，但在死了以后卻出現(xiàn)了一陣波瀾。咸亨元年（670），許敬宗請求退休被批準，仍加特進，俸祿待遇不變。咸亨三年（672）薨，年81歲。高宗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詔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冊贈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大都督，陪葬昭陵。高宗給予許敬宗的榮譽是很大的，但是在討論給許敬宗謚號的時候，卻發(fā)生了很激烈的爭執(zhí)。太常博士袁思古，緊緊抓住許敬宗對待兒女的問題不放，“棄長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雖然有才能、有地位，卻名實不符。他認為許敬宗的地位是名，對待子女問題是實際，所以建議用“繆”為謚。許敬宗的孫子太子舍人許彥伯不勝其恥，稱袁思古與許家過去有過節(jié)，所以有意為難。戶部尚書戴至德問太常博士王福，王回答說，許敬宗忠孝不如何曾，飲食男女之累，超過何曾，而當(dāng)時何曾就獲得了“繆丑”的謚號。

古代給政治人物一個謚號，那就是蓋棺論定的一種評價，關(guān)系到對此人的最終定位問題。我們看到，雖然許敬宗很受皇帝重用，說他對皇帝忠誠也是可以成立的。但是，太常（禮院）并不買賬，他們還是抓住他的私德有虧不放。其中一個重要的參照系就是何曾。禮官認為何曾忠孝可稱，只是奢侈而已。其實不然。何曾在魏晉替代之際，參與陰謀，所以對西晉可以為忠，對于曹魏則不能為忠。西晉時定何曾謚號為“繆丑”的是太常博士秦秀，也正是這個秦秀，給當(dāng)時的賈充定謚號為“荒”。雖然秦秀的兩個謚號都沒有被批準，何曾最后定謚號為“孝”，賈充定謚號為“武”，但在唐朝這卻成了典故。典故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宗時期的官場生態(tài)。所以，在唐朝禮院定大臣謚號的時候，特別當(dāng)他們援引西晉的例證時，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政治的態(tài)度和立場。這些禮官他們不知道許敬宗在皇帝那里很吃香嗎？當(dāng)然知道。但是，他們?yōu)槭裁床挥谜娴闹u號呢？他們其實針對的就是許敬宗的政治作為。許敬宗甘心做皇帝的走狗，瘋狂咬人，身前當(dāng)然有皇帝的庇護沒有問題，但是身后的評價卻很難說。這給我們一個啟示，即使在順境的時候，也要留有余地，做人要有分寸感。但是，這依然是很難的，因為在政治斗爭發(fā)生的時候，不允許留有余地，否則就是立場不穩(wěn)。

在這里，我們必須指出的是，其實許敬宗也不是武則天的人。在唐高宗和武則天之間，有大臣會放棄皇帝，專門一心聽候皇后的指示嗎？不會。當(dāng)皇帝與皇后一體的時候，其實，沒有必要區(qū)分一個人屬于皇帝還是皇后。那么，為什么史籍的記載卻總是強調(diào)許敬宗屬于武則天呢？從道德的立場看，許敬宗也不是好人，把他跟武則天聯(lián)絡(luò)起來，這是妖魔化武則天的又一個證據(jù)。

三　李勣得善終　生前身后名

在廢王立武的斗爭中，對于唐高宗而言，代表性的功臣主要有三位，李勣、許敬宗和李義府。李義府、許敬宗的歷史評價都甚低，那么李勣的情況呢？

◇三梁進德冠
李世勣（李勣原名）墓出土，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佩戴。此冠為太宗親賜，李世勣死后隨葬墓中。它令人想起李世勣一生征戰(zhàn)沙場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多次政局紛爭中全身而退的政治智慧，以及在高宗李治戰(zhàn)勝權(quán)臣長孫無忌中發(fā)揮的關(guān)鍵作用。

李勣在廢王立武中，是皇帝倚重的力量，功勞巨大無比。同時，李勣是當(dāng)時最著名的將軍，此后雖然地位最為顯赫，但是同樣為國出征，不辭辛苦。特別是總章元年（668）九月，他以75歲的高齡統(tǒng)帥軍隊進攻高句麗，劉仁軌、薛仁貴都是他的手下大將，最后占領(lǐng)平壤，俘虜高句麗王。高句麗是隋唐幾代皇帝的心病，多次出擊都鎩羽而歸，隋朝的滅亡都與此關(guān)系密切。唐高宗雖然給了李勣盡可能多的榮譽和很高的地位，但是改變不了自然規(guī)律。公元669年，76歲的李勣去世。李勣的一生，為唐朝領(lǐng)兵出外作戰(zhàn)無數(shù)，很多關(guān)鍵性戰(zhàn)役他都扮演了重要角色。貞觀四年（630）的東突厥之戰(zhàn)，貞觀九年的吐谷渾之戰(zhàn)，貞觀十九年的遼東之戰(zhàn)，貞觀二十年的漠北薛延陀戰(zhàn)役等，都有李勣的身影。高宗時期，李勣成為頭等重要的元帥，遼東戰(zhàn)場的多次戰(zhàn)役，都是李勣擔(dān)任最高指揮。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還完成了高句麗戰(zhàn)役，至少為唐高宗的皇帝虛榮心，獻上了最耀眼的鮮花。

對于李勣的評價，新、舊《唐書》有很大的不同。《舊唐書》沒有記錄李勣支持唐高宗廢王立武的事情，對于李勣的戰(zhàn)功、謙遜、仗義，幾乎滿篇都是贊譽之詞。但是，到了《新唐書》，雖然對于李勣的戰(zhàn)功也多有贊譽，不過，作者更關(guān)心李勣在廢王立武中的作用，并且大加斥責(zé)。《新唐書》卷九三的贊語說，李勣“私己畏禍，從而導(dǎo)之，武氏奮而唐之宗屬幾殲焉”。說李勣差一點“一言以喪邦”。所以，請大家注意，從宋代人開始，評價李勣，最看重的事件是李勣支持廢王立武。

李勣這個人，在個人道德方面，很少有瑕疵。他本是李密的部下，李密投降唐朝的時候，李勣獨自防守一方。后來聽了魏徵的話，決心投唐。他派使者到達長安，帶著地圖和人口數(shù)字資料。但是，來人沒有直接到唐朝投降，而是找到李密，由李密上交這些資料，讓李密來立功。當(dāng)時唐朝就深受感動，認為李勣能夠不忘故主，情深意厚。這就是唐太宗說李勣以前不負李密的典故。李勣作戰(zhàn)，善于謀劃，勝利之后，總是把功勞推給屬下，戰(zhàn)利品也一概分給士兵，與此同時卻是軍紀嚴格，所以戰(zhàn)士樂為之用。

李勣的家庭也很和睦，家風(fēng)嚴謹，當(dāng)時就很有名聲。李勣的兒子李震，先于李勣去世，李震的兒子李敬業(yè)繼承了李勣的爵位英國公。李勣臨死，有一番遺囑，除了薄葬以外，特別強調(diào)門風(fēng)嚴謹。他對弟弟李弼說，如果子孫結(jié)交非類，不能慎言謹行的，立刻榜殺然后上奏，不要讓后世笑話。他說，他看到房玄齡、杜如晦一生的門戶被后代輕而易舉地摧毀，深有感觸。

與李義府、許敬宗比較起來，李勣在私德上堪稱典范，但是宋人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十評論說：“何能慮其家，不能慮其國也！真鄙夫也哉！”《新唐書·李傳》贊語也說：“惜其不通學(xué)術(shù)，昧夫臨大節(jié)不可奪之誼，反與許、李同科，可不戒哉！”這是說，李勣可惜了，私德上可以說很是完美，但是不懂得大節(jié)堅守，所以最后落得一個跟許敬宗、李義府這樣小人一樣的地位。至于邵博的罵聲更加響亮，認為李勣如此關(guān)心自己的小家，卻不能關(guān)心國家，是一個真正的可鄙之人。

三個支持高宗廢王立武的重要人物，我們看到的歷史評價是越來越低。其實三個人除了支持廢王立武以外，幾乎沒有共同之處。李義府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許敬宗沒有貪贓枉法的記錄，李勣道德上差不多是一個完人。可是，為什么他們還是被評價到一起了？可見，政治立場才是歷史評價的最為重視的要素。

從中，我們可以得出兩個重要結(jié)論。

第一，政治立場與私德沒有必然聯(lián)系，在政治立場的選擇上，不是壞人一個立場、好人一個立場。雖然傳統(tǒng)史學(xué)重視道德因素，但是在實際的政治運行中，情況是錯綜復(fù)雜的。

第二，歷史評價中最難避免的就是“事后諸葛亮”。為什么李勣跟李義府一樣被罵呢？因為他們都支持廢王立武。為什么支持武則天當(dāng)皇后就該被罵呢？因為如果武則天不當(dāng)皇后就不會稱帝。關(guān)鍵還在于武則天稱帝。那么，李義府也好，李勣也好，他們支持武則天當(dāng)皇后就等于支持武則天取代唐朝嗎？當(dāng)然不是。但是，后來的歷史學(xué)家偏偏如此看待，把兩者混同為一件事。立武則天為皇后，與武則天當(dāng)皇帝，確實有密切關(guān)系。但是，李勣是當(dāng)事人，沒有誰真的能預(yù)知未來。他們當(dāng)初與其說是支持武則天，不如說是支持唐高宗。邵博是宋人，是“事后諸葛亮”。因此而痛罵李勣，因后事而看前事，雖然聰明，但是并不恰當(dāng)。

所有這些評價問題，我們一定要回到關(guān)鍵因素上去。誰是關(guān)鍵因素呢？武則天。武則天在唐代的歷史上橫空出世，確實是一個很壯觀的歷史現(xiàn)象，但是就舊史學(xué)而言，妖魔化武則天，則是唐史上最大的一個黑幕。受到武則天牽連的，其實遠遠不止李勣，就連唐高宗也不得不背上好大的一口黑鍋。

唐高宗與武則天的關(guān)系，我們到底應(yīng)該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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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的真相》
作者：孟憲實
浙江人民出版社2021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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