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8月8日）下午，日本天皇明仁將通過視頻發表講話，表明有關退位事宜的個人意愿。

在此之前的7月14日，日本半官方電視臺日本放送協會（NHK）首先報道了天皇明仁有意在有生之年退位的消息。這一消息在日本社會可以說是一件大事。日本憲法第一條規定：“天皇是日本國的象征，是日本國民統一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權所屬的日本國民之意志為依據。”

生前退位，無法可依

由此可見，雖然天皇沒有能力干預現實政治，僅僅是禮儀性的位子，但是在日本社會具有絕對的重要性。不僅如此，自明治以來還沒有過一位天皇在生前退位。而規范皇位繼承以及皇室制度及結構的法律《皇室典范》也沒有關于退位的條款。那么為什么沒有退位規定呢？

1984年，當時的宮內廳次長在國會就高齡的昭和天皇能否退位答辯時表示，《皇室典范》之所以沒有生前退位規定，是因為“如果承認退位的話，將存在太上皇等，恐產生弊端。”并指出，還可能出現違背天皇意志的強迫退位。

天皇退位是對安倍的抗爭？

根據日本媒體透露，這次天皇提前退位的想法在1年前就形成了，天皇本人在去年12月說過越來越感到上了年紀了。從電視上看，人們可以看到天皇日顯蒼老，當然年齡的增加體力衰退是自然現象。而且，天皇近幾年身體經常出現小狀況。這些應該是促使天皇考慮退休的原因吧。

然而對于天皇流露出退位的想法，外界作了各種各樣的推測，其中，有一種觀點那就是天皇以退位方式來同現任首相安倍晉三抗爭，因為天皇反對安倍的安保政策等等。把天皇提前退位的想法與政治斗爭連在一起，未免有些牽強附會，或者是出于期待有重量級的政治人物出來牽制安倍的愿望而得出的一個不切實際的理想性結論。

一以貫之：天皇對戰爭的反省

不可否認，天皇在不同場合，特別是近幾年還能夠堅持強調戰爭的教訓，強調憲法的和平主義精神。其觀點與一些右翼政客大相徑庭。當然天皇所持的態度，在客觀上對日本社會存在的對待過去戰爭問題持曖昧或否定態度，有一定的牽制作用。為何說是在客觀上呢？這是因為明仁天皇1989年繼位以后，在各種外交等場合不斷表示對和平的信念，對戰爭的反省。而不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態度。

1992年天皇訪問中國時發表講話說：“我國民（指日本國民）站在不再戰的深刻反省之上，決心走和平國家之路，致力重建國家。”之后，天皇在接見各國政要時也基本上表達了反省態度。

去年6月，他在接見當時的菲律賓總統阿基諾時，提到了上一次大戰給菲律賓國民造成巨大犧牲表示心痛：“特別是戰后70年的今年，我對當時的犧牲者表示深深的哀悼。”10月，在接見巴布亞新幾內亞首相時，天皇也表達了同樣的心意。同年12月，天皇迎來82歲生日，在記者招待會上，他向日本人民發表談話：“回顧這一年，我想是從各個角度思考第二次大戰的一年。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了解戰爭的世代在增加，我認為充分了解那一場戰爭并認真思考，對于日本的未來是極其重要的大事。”

由此可見，明仁天皇強調對戰爭的反省并不是近年來的事，而是繼位之后一貫的行為。所以，天皇對戰爭的深刻反省并不是針對安倍的。天皇對戰爭的反省態度大概與他孩提時代，親眼目睹過戰爭的殘酷以及曾經有過與其他日本小孩一樣為了躲避盟軍的空襲而疏散到鄉下的經歷有關。

皇太子亦受乃父影響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幾年天皇以及皇太子等皇室成員在不同場合都強調了對戰爭的反省。皇太子在他生日時說過：我生于戰后，雖沒有經歷過戰爭，對于戰爭的記憶日益淡薄的今日，“我認為，謙虛面對過去，由經歷過戰爭的一代人向不知曉戰爭的一代人正確傳播悲慘的戰爭經歷以及日本所走過的那一段歷史，是十分重要的。”

可見，明仁天皇的對戰爭的反省態度，已經影響了皇太子，今后由他繼位，他也同樣會在反省戰爭方面保持自己的觀點。作為日本社會統一象征的天皇能有如此深刻的對戰爭的反省對于日本來說一定是一件幸事。

日本社會對天皇退位已有共識

另外，由于如前所述《皇室典范》沒有規定提前退位，那么，明仁天皇要實現提前退位，就需要修改《皇室典范》。而修改手續如同法律，很有可能需要數年的歲月，也就是說，天皇在8月8日發表退位錄像演說后，政府即使有意接受天皇的退位意向，也必須在該典范修改之后才能實現天皇的夙愿。

對于天皇有意提前退位，日本社會是什么態度呢？

在政界，朝野對于修改《皇室典范》態度較為積極，自民黨、公明黨都傾向修改，首相安倍也已經決定在天皇發表錄像演說后，發表接受天皇生前退位的講話。

即使是保守的“日本會議國會議員懇談會”的干部也認為必須尊重天皇的意志。并表示近期內要舉行會議協商此事。在野黨除了日本共產黨并沒有明確表示外，其他政黨基本上同意修改《皇室典范》。民進黨認為修改《皇室典范》的時期到來了。社會黨黨首吉田忠智則表示應該以天皇的身體健康為先，順利完成皇位繼承，當然生前退位是上策。在民間，人們都比較理解天皇的想法，希望天皇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休養。

從整個社會的氛圍來看，人們對天皇的生前退位想法基本上有了一個共識，現在剩下的就是修改法律的手續了。為了讓天皇能夠生前退位，再次修改《皇室典范》（最近一次是1949年）也勢在必行。很有可能此次的修改，還有影響其他規定的修改。比如說可能會針對皇位繼承的規定中有關皇位只傳給男兒這一點進行討論，讓皇室更加開放。

（作者系日本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