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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坐擁太多藝術品的新富階層,幸福嗎?
新富階層闖入藝術圈,在完成了財富及消費體驗后,卻找不到終極歸屬感。不能在社會上自成一體,想成為某一領域的專業領袖,但在財富上和知識上都達不到,因此,他們有一種不上不下的虛無感。他們中的一些人喜愛文化或藝術,但骨子里仍是商人,很難被稱為收藏家。
2014年11月,華誼兄弟董事長王中軍以約合3.77億元人民幣的價格拍得梵高油畫《雛菊和罌粟花》。
隨著資本介入當代藝術,大批新富階層闖入藝術圈。王中軍1.8億元買畢加索,又花3.7億元買凡·高,劉益謙10.84億元買莫迪里阿尼……追溯到2008年藝術市場高峰時,幾乎遍及各個領域,如證券、房地產、煤炭、IT、外貿、醫療、影視、電信、媒體等。新富階層涉足當代藝術主要是為了購買或經營藝術,通過購入藝術品使資產保值、增值,甚至用來洗錢。但商業目的或喜愛藝術并不完全是初衷,從大的背景看,還有時代的精神原因。比如,對形而下的娛樂生活產生審美疲勞,精神上尋求上一個臺階,這個臺階即當代藝術。
財富到手后,新富階層第一階段的消費生活大都是夜總會紙醉金迷、出國旅游、找小秘或投資娛樂圈,一段時間后,有情懷者會感覺這種生活也沒啥意思,娛樂圈情義淡薄。相對而言,藝術群體倒有一些精神含量,購買藝術品本身還是一個投資游戲,這是不少新富棄娛樂投入藝術的一個原由。

尋求一種社會寄托,可能是更深層的內因。在資本的原始積累后,新興階層進入當代藝術圈后,有些人發現這是一個臨時寄托的社會空間。當代藝術圈是一個江湖,但它也是一個民間自主、自由競爭的社會。它遵循市場經濟,在觀念、市場銷售、藝術交流上比較國際化,參與者的江湖地位則是由個人魅力和才華決定的。這讓一部分崇尚個性并有情懷的新富有了歸屬感。
近十年,我跟新富們多有接觸,由于性格及眾多因素,他們在當代藝術圈的人生亦像一出“浮生記”。我1998年到北京,2000年在成都的上河美術館策劃了“轉世時代”展覽。館主是出身于建筑師的地產商陳家剛,他將售樓處改成美術館,這也是上世紀90年代末國內三大民營美術館之一。那時所有藝術大腕都圍著他吃飯,我還曾旁聽他與潘石屹高論如何統一地產江湖。但數年后,項目破產,那些圍著他的人也不見了。他倒灑脫,拿起照相機做起了藝術家。
2003年我在炎黃藝術館的環碧堂畫廊策劃了“青春殘酷”展覽,畫廊主是李國盛,工人出身,從1990年代初倒郵票開始,然后炒股票、期貨、明清家具、古玩、地產,完成了資本積累。老李后來對藝術圈逐漸了解,有次跟我聊天,說批評家收入太少了,與所作貢獻不對稱。在市場火爆期,他抱怨一些70后畫家不講情義,落魄時要求畫廊包銷作品,等做出了市場,又要單飛。過了幾年,聽說老李在澳門賭博輸了很多錢,拋掉了不少手中的作品。后來,有一次在華威橋的古玩城旁碰到他,老李說不做畫廊了,準備干老本行古玩。老李其實不太懂藝術,他一生都在倒貨。
這些年打交道下來,發現新富階層并無幸福感。在完成了財富及消費體驗后,他們找不到終極歸屬感。不能在社會上自成一體,想成為某一領域的專業領袖,但在財富上和知識上都達不到,因此,他們有一種不上不下的虛無感。他們中的一些人喜愛文化或藝術,但骨子里仍是商人。因為在自己的圈子里做慣了老板,所以他們沒有藝術圈的那種平等意識。比如參加飯局,有些人盡管面子上跟藝術中人混,但看得出來不爽。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有人奉承,一旦在飯局上不以他為中心敬其三分,他們會很難受。
不少新富商經過長期的商戰訓練,已設計出一套模式,保證他們能將任何事情納入其商業,并保證不吃虧。要他們哪怕贊助學術幾千元都不愿意。比如據圈內人士透露,上海某知名民營美術館館長出手購買藝術品可以花幾個億,但請專家講座卻為幾百元錢講座費討價還價不休,真真讓人匪夷所思,想想也正常——學術中人如果對這些暴發戶們心存幻想,只會浪費自己的精力。這些暴發戶們即便擁有太多的“藝術品”,但很難說他們是什么收藏家!他們幸福嗎?其實有時覺得,他們在精神上是很可憐的一群人。
(作者系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批評家。文章原題為《新富階層收藏藝術之后的虛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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