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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那些專屬于名人之后的煩惱
做“國民頂流”魯迅先生的孫子,是什么體驗?答案在今天的一個熱搜里——躲不開魯迅的魯迅孫子的一生。
真是“榮光與陰影齊飛,自豪與壓力一色”。

其實,這是根據魯迅孫子周令飛,在參加魯迅先生誕辰140周年時接受采訪的內容,造出的一個適合網絡傳播的“梗”。比起魯迅在《覺醒年代》里一句瀟灑的“不干了”,被很多打工人奉為圭臬,周令飛酷似魯迅的面相、話語和微表情,更真實可感,也更具有反差的戲劇效果。
比如,他去參軍,人家認為“魯迅的后代吃不了苦”,他需要各種表現,才通過。遇到新兵點名,輪到他,“周令飛,魯迅的孫子”。分配工作,去了衛生所,原因是“魯迅原本學醫,你要完成祖父未完成的事業”。被安排寫通訊報道,自己最怕寫作文,但人家不信,因為你是魯迅的孫子……不管有意還是無意,每一次為了擺脫祖父光環的舉動,最后都是徒勞。
連爺爺的面都沒見過,就要承受這樣一種重負,真可謂“欲做孫子不自由”了。這是專屬于名人之后的煩惱。尋常百姓家,哪有這事?或許,也正是因為大多數人沒有過這種感受,才會越發好奇、圍觀。
我知道的,還有一位葉至誠先生。他年輕時,人們稱他“葉圣陶的兒子”。成家后,夫人姚澄是名演員,于是他是“姚澄的丈夫”。等老了,兒子葉兆言成了著名作家,于是他又成了“葉兆言的父親”。對此,葉至誠曾無奈地自嘲:我是何許人也?其實,他是一位頗為出色的作家、編輯。無奈家屬名氣太大,只好一輩子活在父親、妻子、兒子的影子里。“我是何許人”這一問,想必是帶有些酸楚的。
其實,對于這種現象,魯迅早有犀利的論述。在《我們今天應該怎么做父親》,魯迅意味深長地說,把后人視為前人的附屬品,透露出傳統文化中的一種劣性,即“本位應在幼者,卻反在長者;置重應在將來,卻反在過去”。在當時的背景下,魯迅之所以要強調這一點,在于他特別看重“獨立的生命價值”,力呼破除“祖先福蔭”等一切對生命價值造成的壓抑。
在遺囑中,魯迅要求自己離開后,要“趕快收殮、埋掉、拉倒……不要做任何關于紀念的事……忘記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蟲。”他希望,妻子和孩子能過好自己的生活,那才是聰明。這凝結了魯迅一輩子所堅持的立場:人要獨立、自主地生活,前人不能壓迫后人,不能成為后人的重負。他扛起“黑暗的閘門”,就是為了讓孩子們能輕松自如地走向光明。
我們今天不會那么嚴肅、嚴重地看待這件事。不是因為魯迅的思想已經過時,而恰恰是其已經深入人心,成為共識和常識。
滄海桑田,我們早已不是講人身依附的時代了。人格獨立、個性張揚,社會留出了足夠寬廣的舞臺,人們可以盡情展現自我,每個人都能找到舒服的生活方式。
如今,一個名人之后,想要減少先人對自己的影響,大可以萬人如海一身藏——只要他不主動、公開、頻繁地提起先人就行。就像周令飛,如果不是因為此次參加活動并接受采訪,又有多少人知道他這個魯迅的孫子呢?
近些年來,他主動地把祖先扛在肩上,堅持“尋找魯迅是誰”,更多還是出于一種家族責任和情懷。這免不了一定程度的公共性和曝光量。由此而為人們所熟知的名人后代的煩惱,其實是這種出世的必然產物。
“爺爺帶來的煩惱”,在某種程度上講,是有保質期的。人們對名人之后有好奇,更有期許。是遵從爺爺的囑咐,忘掉他,“管自己生活”,還是以研究魯迅和魯迅作品為畢生志業,當然是周令飛的個人選擇。如果他能做出擺脫先人光環的、屬于自己的成就,人們也樂見其成。(作者系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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