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木大 新周刊

陳小春可能確實放棄了一些“智慧”，他看似不爭不搶，但又很知道自己要什么；有脾氣，卻能為特別的人收斂；看似躺平吃老本，卻又時刻做好了內(nèi)卷起來，用一首《算你狠》驚艷眾人的準備。

陳小春為什么能紅？時不時會有天真的觀眾提起這個問題。

的確，近幾年，他更多時候都是以Jasper爸爸，或是應(yīng)采兒老公的身份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中，就連上《披荊斬棘的哥哥》也是“老婆讓他來的”。

在演藝圈闖蕩半輩子了，也難怪陳小春開初在節(jié)目中渾身都散發(fā)出一股“來養(yǎng)老”的氣息。直到四公的個人戰(zhàn)舞臺上，陳小春將一首《算你狠》演繹得“棱漓尊字”。

舉手投足間，有人看到了荒誕，看到了小丑的瘋狂，也有人看到了放大版吃火龍果的Jasper。

他以一身Joker扮相在樓梯上孤獨起舞，用獨特的嗓音唱著“一杯二鍋頭，嗆得眼淚流”與“好漢不回頭”，荒誕，詭異，又瀟灑，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或許正是在這一刻，人們才想起來，這位看起來很累很困很想躺平，還總是一張問號臉的陳小春，原來還真的是位老藝術(shù)家。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為什么陳小春能紅？

如果用結(jié)論來推導(dǎo)，很簡單。一個山雞，一個韋小寶，許許多多首國粵雙語傳唱金曲，他已經(jīng)影視歌三棲地創(chuàng)造了足夠分量的經(jīng)典。

如果回到他本身，問題的答案也在那首歌里：

“你要學(xué)那個屢敗屢戰(zhàn)的陳小春”。

帥哥才子千千萬

但陳小春獨一無二

百花齊放的娛樂圈，能被人記住的不過幾位。

他們要么有讓人一眼萬年的顏值，要么演技、唱功實力過人，要么脾氣好情商高，大家都喜歡給他捧場。

嚴格來講，陳小春并不屬于以上任何一類。

《算你狠》封面

他天生一副“兇相”，不笑的時候嘴角自然下垂，連帶面部肌肉都有一種憤世嫉俗的走向。

老友鄭伊健在節(jié)目中回憶起第一次在片場見到陳小春，還開玩笑地用了“獐頭鼠目”一詞來形容他。

據(jù)說，他們當(dāng)年拍《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的時候，痞氣味更重的陳小春就曾被巡警或群眾誤認為“真·社團成員”，鬧出不少尷尬。

很難指望長這個模樣的陳小春脾氣能好到什么程度。他向來以“暴躁”著稱，香港狗仔都怕了的那種。

應(yīng)采兒常常吐槽他有“輕度的語言障礙”，著急起來更是如此——嘴角更用力地向下一扯，砸下一段幾乎沒人能聽得懂的“泰語”，再用“咩啊——”畫上句號。

而他令全國觀眾都印象深刻的那次爆發(fā)，也只不過是因為小小春在《爸爸去哪兒》里面走得太慢，而他要趕著回家做飯。

任誰看了都要呼吸停頓兩秒的緊張場面，被兒子一句：“Can you stop angry now?”澆滅了火，陳小春迅速道歉。

可這短短幾分鐘的互動經(jīng)由節(jié)目放大，進而引發(fā)全國人民對父子關(guān)系與家庭教育的熱烈討論，陳小春一下子“父憑子貴”，再度翻紅。

圖/《爸爸去哪兒》

這并非他第一次“撞大運”。時間回到30年前，TVB人才輩出，那些長得比陳小春更帥的、更兇的，可能都只能混到個配角，或是從那時起便常年被綁在反派的板凳上。

可他卻有成為主角的機會，被賦予了山雞、韋小寶的生動故事。這些角色玩世不恭，卻有情又有義，與其說是陳小春演活了他們，不如說是陳小春人格中可愛的一面借由這些身份傳達給了觀眾。

98版《鹿鼎記》，陳小春和馬浚偉，被影迷們認為是最好的小桂子和小玄子。

而當(dāng)陳小春背負著古惑仔的形象去唱歌，他一開口又營造了另一幅光景，句句唱的皆是失戀之苦。

照理說，“不以唱功著稱”，也“非創(chuàng)作型”的歌手，樂壇一抓一大把，可陳小春卻獨創(chuàng)有“舔狗派”，終成萬千歌迷心中的“備胎歌王”。

圖/談資

最初幫他打造這一形象的是包小柏。1998年，《古惑仔》已經(jīng)拍到第五部，新版的《鹿鼎記》也確定了陳小春為主角人選，包小柏受邀重新為陳小春設(shè)計歌手形象。前面的角色太過深入人心，反倒讓突破變得困難。

但最終難題的解決也挺隨便。據(jù)考古，陷入苦思的包小柏?zé)o意中瞧見路邊一只公狗，忠誠、老實、傻樂呵，挺陳小春的。

將這樣的場景不加修辭地唱進歌里，便是那首《男人與公狗》：“一條狗一個人孤坐淡水河口，大聲喊著我們都想要女朋友……為了愛我愿意搖尾又擺頭……”

這么慘的歌，是周杰倫寫的。

用包小柏自己的話來總結(jié)，歌手陳小春的定位就是要感動全天下沒有鉆石的王老五。歌名與前奏便帶有一股撲面而來的絕望感——

似乎不假思索，我們便知道《沒那種命》后面接的是“她沒道理愛上我”，《神啊救救我》后面接的是“一把年紀了，一個愛人都沒有”。

明明是赤裸到不忍入耳的的掏心窩子話，經(jīng)過陳小春那把漫不經(jīng)心的嗓音，倒成就了年度點播率最高的歌曲。

公眾號談資曾分析，唱“我對你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的李圣杰其實也是舔狗歌王，但嗓子太過華麗，少了點瑕疵；林宥嘉也靠翻唱他的“我愛的人，不是我的愛人”走紅，但人又長得好看了些，少了點真誠。

看了《披荊斬棘的哥哥》有粉絲說陳小春變了，也沒變。

如今再打開音樂軟件，陳小春的傳世金曲下方，屬于普通人的苦情故事仍在持續(xù)更新。那些白天都在播周杰倫、林俊杰、陳奕迅的歌的人，也有可能晚上會躲在被窩里因為陳小春的歌而流淚。

只有陳小春夠土、夠真、夠卑微，能讓聽者覺得，“明明他唱歌沒用什么技巧，但你就相信他唱的都是真的”；只有他能被黃偉文封為《失戀王》；也只有他能讓華語歌壇留下周杰倫與林夕雙大神合作的《獻世》。

可以說，在21世紀到來前后，陳小春已經(jīng)用作品證明了自己獨一無二的特質(zhì)，連新華網(wǎng)也評價他“在樂壇中唱失戀、唱命苦；影壇扮英雄、扮混混；電視劇幽默詼諧、搞怪悠長，為自己的藝術(shù)生涯圈劃下不小的生留地”。

友情歲月，是老火慢燉出來的

很長一段時間里，陳小春都是個自帶BGM的男人。

當(dāng)他作為大灣區(qū)男團的一員從黑暗中走到舞臺前，節(jié)目組一定會放“叱吒風(fēng)云我任意闖，萬眾仰望”。

當(dāng)他和兄弟們勾肩搭背，相互對望時，觀眾都很容易自行腦補出幾句，“來忘掉錯對，來懷念過去，曾共度患難日子總有樂趣”。

當(dāng)他因為害羞，靦腆地笑彎了眼睛時，我們似乎又會穿越回那個他唱著，“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確定每日挽住同樣的手臂”，應(yīng)采兒在臺下“張牙舞爪”地伴舞，身后，是兄弟們和聲唱著妻子小名“丁丁”的那個名場面。

互聯(lián)網(wǎng)上80%的上傳者都給這個視頻取名：她在鬧，他在笑。

從《亂世巨星》到《叱咤紅人》，陳小春似乎永遠困在了這幾段旋律中。

其實在山雞和韋小寶之外，他還有許多其他精彩的演繹——

處女作飾演《晚九朝五》中揮霍青春的年輕人，便拿到了最佳男配角獎。

圖/《晚九朝五》

和林子祥合作《基佬四十》，也有會裝可愛、懂撒嬌的一面。

圖/《基佬四十》

《金枝玉葉》中的男閨蜜、《頭文字D》里的須藤京一，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這部片有周杰倫，有陳冠希，有余文樂，陳小春也沒輸。/《頭文字D》

反倒是《古惑仔》“叫座不叫好”，偶爾會被拎出來質(zhì)疑“是不是爛片”“會不會教壞小孩子”，《鹿鼎記》最初播出時也不溫不火，陳小春被罵“又老又丑”。

當(dāng)年劉偉強拍這系列“后現(xiàn)代”黑幫片，不符合傳統(tǒng)價值觀，也沒有什么說服力強的故事與經(jīng)歷為角色做支撐，甚至連含量極高的動作戲也拍得有些粗糙。

可山雞的一句“我是不是洪興人不要緊，陳浩南永遠是我大哥”足以令人激動得血脈賁張。

“人在江湖，兄弟情義最大”，與其讓演員們“砍”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不如僅僅是打個火機便能展現(xiàn)都市的熱血和張力，導(dǎo)演其實深諳此道。

人情味同樣體現(xiàn)在了小寶身上。韋小寶則可以說是金庸筆下最復(fù)雜、最現(xiàn)實的角色，在他身上非黑即白的英雄道德觀也不再成立。

他在妓院長大，又進了皇宮，是“文明社會中的野蠻人”。金庸說小寶“偷搶拐騙，吹牛拍馬，什么都干”，可又讓他行走江湖，忠孝仁義都全了。

在陳小春版的改編當(dāng)中，小寶與雙兒的青梅竹馬情、小桂子與小玄子的友情，是全劇最為亮點的部分。

精湛的演技的確能驚艷了時光，可歲月的沉淀，也能讓被質(zhì)疑的成為經(jīng)典，濃濃不散去的人情味或許便是其中原因。

所以，古惑仔們每次再聚頭，都會被說成“消費情懷”，但只要他們還站成一排，還搭著彼此的肩膀唱歌，就還有人買賬。所以直到今天，陳小春的《鹿鼎記》仍是觀眾心中最符合原著的版本。

電影《煎餅俠》同樣“消費”了古惑仔，但也能感動人。

而陳小春又怎會不知道那些經(jīng)得起流年的情義背后的力量。一次采訪中，他說自己更喜歡以“老友”來叫鄭伊健、laughing哥和阿lo，“兄弟就像火鍋，老友則是佛跳墻，是需要慢燉出來的。”

后者顯然更對他胃口。

明星咩啊？咩明星啊？明咩星啊？

年過半百的陳小春，從暴躁青年變成了“馬冬梅大爺”。

他在節(jié)目里不耐煩的表現(xiàn)，就是皺起眉頭，發(fā)動綿羊攻擊，“單挑咩啊——單咩挑啊——”。看起來不太智慧的樣子。

應(yīng)采兒也多次在公開場合官方認證他的不聰明：“聰明是一種天賦，善良是一種選擇。我覺得他是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他小時候皮，父親會用鐵鎖把他鎖在家里。后來的采訪中，他說自己從來沒有恨過爸爸，“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會成為電影中的古惑仔”。

十幾歲，爸爸帶全家來香港打拼，又因為受不了異鄉(xiāng)的生活節(jié)奏扔下一家老小回老家，早早當(dāng)家的陳小春搬過磚、跑過堂，也當(dāng)過Tony，看過不少人間冷暖。難熬的時候，餐廳老板曾為了討好顧客，逼他吞下菜里的蒼蠅。

陳小春的“唱跳訓(xùn)練生”經(jīng)歷。

初來香港，一家人住在機場附近的籠屋里。陳小春在人物的采訪中回憶，當(dāng)時也沒覺得苦，能賺錢，有家，有床，沒有風(fēng)吹雨打，他就覺得滿足。“看著巨大的飛機擦著城市低空掠過，上～下～上～下，就很幸福。”

簽約無線，他努力讓自己從會被老師罵哭的野路子舞蹈演員，成為了巨星的黃金伴舞。梅艷芳、張國榮、譚詠麟這些閃閃發(fā)光的背影，他一望就是7年。

從自己爭取來“山雞”，這個原屬于金城武的角色，到今天自己已然成為“罩”著古惑仔們一起往前走的人，他在人物采訪中說：“我很幸福的是，從出道到現(xiàn)在，一直都有很多機會、很多工作，一直在默默地做，就像火車一樣，開動之后就滴滴答答一直在走。”

“以前香港很流行叫歌星，歌什么星，我現(xiàn)在還在哎，星星都在天上。或者叫明星，明什么星，現(xiàn)在沒有明星，明星就是以前梅艷芳、張國榮、劉德華，這些才是明星，現(xiàn)在沒有，演員、歌手，就講完了。觀眾能記住我的名字就好，陳小春。”

誰能比“陳空姐”更會扭？

陳小春可能確實放棄了一些“智慧”，他看似不爭不搶，但又很知道自己要什么；有脾氣，卻能為特別的人收斂；看似躺平吃老本，卻又時刻做好了內(nèi)卷起來、用一首《算你狠》驚艷眾人的準備。

他成功地讓自己活成了那個“屢敗屢戰(zhàn)的陳小春”，那個“無所求又滿載而歸的陳小春”。這樣多面的、真實的、立體的人，我們已經(jīng)很少在屏幕上看到了。

1.《「典型父親」陳小春》人物

2.《路子這么野的男神，我們再也看不到》柳飄飄了嗎

3.《從豆瓣8.9到2.7，沒有人真正讀懂了韋小寶》看理想

4.《私薦||“舔狗”始祖陳小春，史上最好的韋小寶》談資

?作者 | 木大

?校對 | 楊潮

封面&頭圖 | 《披荊斬棘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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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你要學(xué)那個屢敗屢戰(zhàn)的陳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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