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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湖南多地爭奪“夜郎”之名,遺址公園、古國重建均有規劃

今年4月,有媒體報道,山西、安徽、湖北三地為爭奪“杏花村”地名歸屬對簿公堂。
近日,由澎湃新聞(www.kxwhcb.com)和復旦大學新聞學院聯合組成的“記錄中國”報道團隊在貴州畢節調研時又獲悉,貴州、湖南多個縣市也打響了對夜郎古國都邑的爭奪戰。
根據貴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夜郎史籍譯稿》一書記載,夜郎古國曾是我國西南地區最大、最重要的王國,地望東至湖南西部,西括滇東地區,北以長江為界,南括廣西西北部的廣袤地區。這一帶地區是彝族先民世世代代生息和繁衍的地方。西漢時夜郎古國范圍有所縮小,僅轄如今的貴州,但《史記》中仍有“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的記載,這也是夜郎兩字第一次出現在可查的正規史料中。
家喻戶曉的成語“夜郎自大”指的就是夜郎古國。這一成語源于《史記·西南夷列傳》中簡單的一句話:“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
事實上,夜郎國的自大并非沒有緣由,如上文所說,夜郎古國曾經確實很大。
曾轄如此大面積的夜郎古國的都邑定在哪里?對此,學界一直未有定論。于是,從2003年起,貴州、湖南多地便打響了對夜郎古國都邑所屬地的爭奪戰。
貴州畢節的赫章縣、遵義的桐梓縣、銅仁的石阡縣,還有湖南西部的新晃侗族自治縣,都是爭奪夜郎古國都邑所屬地與夜郎文化隊伍中的一員。

畢節赫章:有夜郎古國時期重要文物出土
在這場爭奪戰中,最有競爭優勢的要屬貴州畢節的赫章縣了。
赫章縣,隸屬貴州畢節市,位于貴州省西北部烏江北源六沖河和南源三岔河上游的滇東高原向黔中山地丘陵過渡的烏蒙山區傾斜地帶,以盛產核桃聞名。
進入赫章縣,許多與夜郎有關的元素就會進入視野。夜郎大道、夜郎大酒店、夜郎國家森林公園等名稱都在彰顯著赫章與夜郎文化密切的聯系。

赫章人認為,夜郎古國的都邑就在該縣的可樂民族鄉。
夜郎始見于《史記》“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的記載。
赫章縣夜郎文化研究院研究員趙祥恩告訴“記錄中國”報道團隊,唐朝時期彝族先人曾收集匯編出一本關于較早年間彝人各部、各家史書的古文獻,命名為《彝族源流》。這本書曾記載,乍侯國的治所就在可樂。“乍”是西周末年六國分封時的乍侯國的封號。乍侯奉拜“楚那蒙”(彝語,《史記》音意并譯為“夜郎”),因此乍侯國也被稱“夜郎國”。但《彝族源流》中提到的關于“乍侯國的治所就在可樂”的這一記載從未被正規史料確認。
趙祥恩說,如今能證明赫章縣是夜郎古國都邑所在地的證據有兩處:一個是彝文文獻,另一個是出土文物。
《黔中早報》2011年11月9日刊發的一則報道提及,負責可樂遺址墓葬考古發掘的貴州省博物館研究員梁太鶴介紹說,自1958年在赫章縣可樂民族鄉發現第一批出土文物以來,考古部門先后進行了9次發掘,但引起國家和考古界關注的是2000年的考古發掘。
2000年的秋天,貴州省文物考古所在可樂發掘出墓葬108座,出土文物547件,其中就包括“套頭葬”。這被認為是夜郎民族所獨有的奇特葬俗——銅釜套頭,銅釜或銅銑套腳。
這一特殊的葬俗被國家文物局評為2001年度“中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可樂遺址古墓群也被列入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目前“套頭葬”等重要出土文物陳列收藏在貴州省博物館。它也是證明夜郎古國的都邑在赫章縣的主要證據。目前除赫章縣可樂民族鄉外,全國其他地方尚未發現更有說服力的物證。
雖然有“套頭葬”佐證,赫章縣的夜郎文化推廣目前仍然處于起步階段。
據赫章縣規劃局工作人員蔣榮對“記錄中國”報道團隊介紹,2006年,赫章縣規劃局委托東南大學制定了“可樂考古遺址公園”的整體規劃,擬在文物出土處劃定14.16平方公里的規劃范圍,打造與夜郎文化相關的“可樂考古遺址公園”。2012年規劃完成,一年后又做了控制性詳細規劃與修建性詳細規劃。
目前,這一規劃仍在國家文物局處于備案狀態。

遵義桐梓:注冊“古夜郎王朝”商標
遵義桐梓則認為桐梓才是夜郎古國的中心。
至今,桐梓縣仍有一個鎮以夜郎命名。據2015年9月《遵義晚報》的一篇報道,桐梓縣夜郎鎮也是全國至今唯一仍以夜郎命名的行政區域,曾為唐、宋夜郎縣城遺址,唐代詩人李白流放地。
雖然沒有較確切證據證明桐梓縣曾是夜郎古國都邑所在地,但桐梓在爭搶夜郎文化品牌上可謂搶奪先機。
2010年,桐梓縣古夜郎旅游責任有限公司成功向國家商標局申報注冊了“古夜郎王朝”商標。該公司申報注冊此商標時,全國各爭議地均向國家商標局申報了夜郎商標注冊,競爭者多達50余個。
古夜郎旅游有限責任公司創始人謝昆志在接受《貴州都市報》記者采訪時曾說,該商標類別涵蓋了旅游、文化、影視、餐飲、娛樂及雕塑、手工藝、古典家具等與旅游息息相關的產業。
不過,各地對夜郎古國都邑的爭搶與商標注冊并沒有多大關系,前者是歷史確認,而后者是商業行為。
不過,遵義市工商局商標廣告科相關負責人在接受《貴州都市報》記者采訪時指出,即便最終確認別地才是夜郎古國的都邑所在地,且因此而將地域更名為夜郎,但是該地想以夜郎作為招牌發展旅游就沒有可能,否則會構成侵權,承擔經濟賠償責任,要想在具體經營行為中利用這塊招牌,只能出資購買“古夜郎王朝”商標使用權,前提還是該商標所有人愿意的話。
此外,2010年10月,《貴州都市報》又曝出桐梓縣要斥資110億元打造與夜郎文化相關的大型旅游景區的消息。不過隨后桐梓有關部門負責人便出來澄清并無此計劃。桐梓縣委宣傳部門通過《貴陽日報》辟謠,桐梓縣的主要投入還是會放在解決民生問題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不會花很多“冤枉錢”。
這一謠傳緣何而來?這和前文提到的已經取得“古夜郎王朝”商標的謝昆志有關。他曾對《貴州都市報》“透露”了這一消息,但其實110億只是他自己的估算,“這只是民間商人的愿望,不代表政府的意志。”謝昆志說,“都吵著要建夜郎古國,對桐梓來說正是大好機會,我當然希望媒體報道,提高自己‘構想’的關注度。”
事實上,近兩年,如何借夜郎之名提高桐梓縣的知名度也引發了桐梓縣主政者的思考。桐梓縣政府的官網首頁上赫然打出了“詩意夜郎”的宣傳字眼。
來自桐梓縣政府網站的消息顯示,2015年12月初,桐梓縣召開了“十三五”規劃課題調研暨綱要編制成果匯報會。會上該縣縣委書記吳高波還特別強調,要打好“夜郎”這張名片,走特色發展之路。

湖南新晃:斥資50億打造“夜郎古國”
湖南省懷化市新晃縣也早早加入爭奪夜郎古國都邑所在地的行列。
新晃提出的觀點是,秦漢時期它就屬夜郎古國治地,并列出了新晃是中國稻作、鼓樓、巫儺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區,從古至今一直延續了“竹崇拜”、“牛圖騰”以及斗牛、斗狗等夜郎文化的證據。
在新晃侗族自治縣人民政府網上,可以搜索到25條與夜郎有關的消息,《淺議夜郎文化與侗文化的內在聯系及傳承關系》、《古夜郎新晃的歷史坐標》等文章介紹了新晃與夜郎的歷史文化關聯,還有其他的文章則介紹了新晃的夜郎現象:從夜郎谷到夜郎古樂城,從夜郎歌舞到夜郎廣場,以及古夜郎侗族農耕文化博物館等。
官網中一篇題為《夜郎古國里的“灶王宮”變遷》的文章開頭寫道:“在夜郎古國國都(與上文的“都邑”同義)所在地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縣龍溪口古城東側正大門的入口處,屹立著一座十分引人注目的道教古建筑‘灶王宮’。”
這些足以可見新晃所爭奪的不僅是夜郎文化,也不僅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夜郎古國治所的一部分,更是將范圍擴大至對夜郎古國都邑所屬地的爭奪。
據新華網2010年的一篇報道,當年10月16日,湖南新晃縣在長沙召開了夜郎古國策劃評審會,并對外宣布將斥資50億重建夜郎古國。同時,《新晃侗族自治縣旅游發展總體規劃》也在會上評審通過。
該篇報道中稱:“‘夜郎古國’項目包括夜郎古國、夜郎大峽谷、燕來寺、舞水長廊4大戰略組團,共有20個分主題景區。”
6年前新晃宣稱要打造“夜郎古國”時,預計整個項目工程將于2020年完工。6年過去,湖南新晃的夜郎古國能否如期完工不得而知,“記錄中國”報道團隊在新晃縣政府官網中也未查到任何與此有關的最新動態。

“爭名戰”背后現爭議:夜郎縣不等于夜郎古國
多地爭搶夜郎古國都邑所在地,無疑是為了打造夜郎文化品牌,進而獲得更多的文化旅游資源。然而,“爭名戰”的背后也引出不少爭議。
夜郎古國通常是指戰國至西漢年間存在于西南地區的部落方國,這是一個強大的部落聯盟,包括若干夜郎族群的部落。
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的《解析夜郎千古之謎》一書中講述,西漢成帝河平年間,牂牁太守陳立斬夜郎王興,夜郎國從此破滅。但后來以夜郎王故地建立的夜郎縣,卻一直延續下來。
赫章縣夜郎文化研究院研究員趙祥恩告訴“記錄中國”報道團隊,無論是湖南新晃,還是貴州桐梓、石阡,它們都曾屬于夜郎古國轄地,它們爭搶夜郎古國都邑所屬地的主要原因,是在他們的轄區都曾設置過夜郎郡或夜郎縣。
夜郎古國雖然滅亡,但神秘的夜郎文化一直對中國的行政區劃產生影響,唐代便出現了一股“夜郎熱”。
《解析夜郎千古之謎》一書寫道,公元634年,唐太宗在今湘黔邊境,以辰州的龍標縣設置巫州(后改沅州),同時建立夜郎、郎溪、思微三縣。公元704年,武則天以沅州所屬的夜郎、渭溪兩縣設置舞州。40年后,唐玄宗將夜郎縣改名為峨山縣,其地正是在今天的湖南新晃。
湖南爭搶夜郎古國都邑所屬地時,還曾借助過李白的《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中的詩句:“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事實上,這里的“夜郎”是指當時的夜郎縣,也就是如今湖南辰溪一帶。而王昌齡被貶之地龍標(今貴州省錦屏縣隆里鄉),當時正是處于夜郎縣的西面。但彼時的夜郎縣早已不是曾經的夜郎古國了。
另據資料記載,公元742年,唐玄宗改如今重慶與貴州毗連地區的珍州為夜郎郡,珍州下原設有夜郎縣。公元807年,夜郎郡并入溱州,溱州仍有夜郎縣,便是今天的遵義桐梓縣。
可見,遵義桐梓、懷化新晃都是在夜郎古國滅亡數百年以后才成立了夜郎縣的,雖然它們曾屬于夜郎古國轄地,但是否夜郎古國的中心,甚至是都邑所在地還需更多證據佐證。
司馬遷在《史記》里寫道:“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如今,夜郎古國王印仍然未被發現,因此夜郎古國的都邑究竟在何處仍然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話題。每一個與夜郎有關系的地方,都在為了夜郎品牌背后的文化價值和商業利益,努力向世人宣誓“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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