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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庵:在數字時代奉行“小農出版”

傅月庵 李佳懌
2016-07-03 14:07
來源:澎湃新聞
? 上海書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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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12日,傅月庵在臉書寫下掃葉工房的“小農出版”構想:

一、匠人(編輯)獨作。自己選作者,自己編輯,自己販賣。

二、一次一收。只印刷一版,賣完即止。

三、產地直銷。不進入行銷通路,不打折扣,沒有廣告(腰帶、文案、名人推薦什么的)。

此前兩個月,他宣布離開茉莉二手書店,開始“掃葉”。“編輯如掃葉,掃完一頁,還有一頁;掃完一本,又來一本。日日是好日,葉葉起清風?!备翟骡秩绱嗽忈尅皰呷~”,更強調“工”。編輯就像是日本的匠人、職人,是個追求知其所以然的人,必須結合know和do的功夫。編書是“匠人手藝”,里面有許多的“文化傳承、技藝跟自負”。

倏忽一年半,秋往春來,掃葉工房耕種兩輪,收割兩季——雷驤的散文集《人間自若》并畫集《畫人之眼》、周夢蝶的《夢蝶草》。2016年春節前,傅月庵來滬,特別造訪衡山和集書店,與令狐磊總監洽談合作。我與他約見在衡山路上的咖啡館,地點是他挑的,他寫過,編輯要會喝咖啡。

他很會喝咖啡。大口下去,微黑的面龐舒展出彌勒一般的笑容,遞來小盒裝《夢蝶墨》——周夢蝶《心經》手跡復刻。我第一次見到周公的字,由歐陽詢衍化而來的“瘦金體”,筆淡如菊,清凈得不像此間造物。人聲嘈雜中,“遠離顛倒夢想”跳入眼,有點恍惚。

周夢蝶《心經》手跡

問起臺灣的出版情況,他報出一組數據——2010年臺灣書籍銷售總額三百六十七億五千萬新臺幣,2015年一百九十億四千萬新臺幣;舉掌做出一個砍的動作,沉聲道:只剩一半?!皵底珠喿x”重傷“紙本閱讀”早成事實,出版界卻將矛頭指向電子書,并以電子書遲遲未成氣候而竊竊自喜。甚者,傳統出版人對如何因應“數字閱讀”,尋找對策,設法整合匯流化敵為友,完全束手無策,或者說閉眼無視。出版社只會以不變應萬變,“以書養書”,想方設法維持產能,以便守住企業規模。

我知道他說的不止是臺灣。

“狼”真的來了。“數字閱讀”來勢洶洶,相對“紙本閱讀”,乃是“非線性”與“線性”的對立。網絡知識平臺上超鏈接(hyperlink)式閱讀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汲取知識的方式,大量、即時、互動,已然成為人類“閱讀”主流。

我禁不住問,在這樣的情勢下回來做書,到底為什么?得到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這是古登堡以來這個行業千年一遇的大變革,一個想做編輯的人,這時候不置身其中,就白活了。”

“倒行逆施,我一直都在倒行逆施。”傅月庵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前面的故事我知道一些。

他出生于與書關系不大的家庭,卻天生特愛看書?!拔鍖!碑厴I后一開始學土木專業,退伍后插班考上臺大歷史系,寫論文時發現原本有趣的讀書之事變得很可疑,“為了寫論文,念書不是在念‘書’”,結果到手的文憑也不要了。老師介紹他去大報社他也不要,卻選擇去遠流出版社當小編輯?!爸灰磿思揖徒o我薪水,這個太好了,這就是我要的!”那是1995年,傅月庵三十五歲。

1990年代,臺灣出版的“輝煌歲月”,他先在臺灣館做了三年“學徒”,“十個人花兩年時間制作兩本書”,魄力了得,當時亦少見。后來為了幫忙學妹,轉戰遠流博識網“燒冷灶”,以“蠹魚頭”名號“打拳吆喝”,竟被他弄成臺灣最大閱讀社群。

2002年之后重回編輯崗位,忽忽十多年,執編、資深編輯、副主編、主編、副總編輯、總編輯,服務的作者也越來越“大咖”,白先勇、劉克襄、蔣勛的書都由他經手。他親歷了臺灣出版自1995年后“數位化”與“集團化”的趨勢:“看似一度興旺,實則自新世紀前后,便盛極而衰,困在淺灘,逐步往下滑,要說橫逆,還真是橫逆不斷?!?/p>

2008年左右,臺灣出版界開始企業化經營,文人氣息減弱,總編輯不只管編務,還要看很多報表?!拔沂蔷帟模@個位子卻不需要編書了?!奔又眢w欠佳,他遂離開出版社,到茉莉二手書店工作,從書的上游來到了下游。

差不多就在那時,我讀到他的隨筆集《生涯一蠹魚》,對“我館風雨飄搖中”的臺灣舊書店印象尤深,也記住了“傅月庵”這個名字。后來,因工作關系得以結識,陪同他與李長聲老師逛復旦舊書店。悶熱的夏日中午,他穿著肥T裇大短褲在逼仄的書架間上下翻尋,不時掏出手帕擦汗。不知過了多久,暴雨忽然而至。

這一回,春寒料峭,山雨欲來。

近些年,傅月庵常給臺灣年輕編輯上課,有感于出版界現今人心惶惶,編輯新人普遍把自己的職業看得很低,“整個環境有一種受害的氣氛,那我就自己出來做一做吧!”他與出版界好友沈云驄在閑談中談出了“掃葉工房”的雛形。2014年8月,在茉莉書店休息沉淀六年之后,傅月庵復出做編輯匠人?!叭松黼y得,一期一會,當內心的calling來了,你便得一躍而起,慨然赴約?!?/p>

前些年鐵索連舟大搞集團化,這些年臺灣冒出許多不足十人的小型出版社,一股“小,是我故意的”氣候正在形成。摸著石頭過河,路是人走出來的。掃葉工房只有傅月庵加兩個“半個人”。

他有一個預言:“我預見未來某個時刻,電子書會在一夕之間取代紙本書,到時會被留下來的紙本書,勢必是裝幀制作精致,和內容值得一讀再讀的書?!痹趺醋?,還是老辦法——倒行逆施,回到源頭:

讓一切回歸“書的本質”,凸顯其“公益性”(知識、智慧的傳遞)與藝術性(裝幀設計),降低“商業性”(“書是一種商品,但不能僅止于是一種商品”)。

掃葉工房迄今出版的兩部作品,從作者甄選、文章編選、裝幀設計、營銷渠道等各方面貫徹“小農出版”理念,可以看作傅月庵在數字時代探索出版新路的兩次“試驗”。

雷驤身兼作家、畫家、電影編導多重身份,傅月庵寫作視角深受其影響,遂編出一本“得見其人”的書向作者致敬。詩人周夢蝶,1948年隨軍赴臺,當過店員、擺過書報攤,甚至還守過墓,流徙不斷而詩作不絕,是一代臺灣人共同的“詩記憶”。傅月庵初識周夢蝶時,一次無話找話說:“周公啊,將來總有一天我會幫你編一本詩集,特別漂亮特別厲害……”周公2014年5月化蝶。一年之后,傅月庵做出踐履“生死之約”的《夢蝶草》,出版盈余將全部捐作“周夢蝶詩獎”基金。師友風義,存乎編輯之道。

《人間自若》由傅月庵親自編選,他重讀雷驤之前出版的三十五本書、約三百萬字作品,選出約三十萬字《人間自若》兩冊,分春明、夏影、秋光、冬晴四章,不依年代排序,也打破小說、散文分類。《夢蝶草》將周公的聲音,周公的字,周公的詩與文,席德進的畫、劉開的畫,合而為一。選詩過程嚴密,從周夢蝶生前五本代表詩集、近千首詩作中精選九十九首,由詩人紫鵑初選兩百首,再由周公義子曾進豐和傅月庵進行增補和刪減。詩集分成“天地”、“日月”、“星辰”三個部分,各自象征周夢蝶的寬容、清明和溫柔。

兩套書均由傅月庵二十多年的“御用美編”、“亦師亦兄亦友”的楊雅棠操刀,封面、版型、書衣、書盒、紙張、圖片、印刷、裝訂,無不考究。雷驤書名題字來自明刻本《石雨禪師法檀》;畫集《畫人之眼》采用鎖線膠裝裸脊裝訂法,讓全書便于翻閱,完整呈現原貌。全書無導讀、無推薦,無營銷字眼、無腰封,以本色直面讀者?!秹舻荨纷裾铡肮欧ㄡ勚啤?,取法魯迅先生編輯三原則:“紙張要好,天地要寬,插圖要精致。”內頁采用經折裝,書衣全白取意周公生前最后所閱之書《紅樓夢》十二曲之終曲“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內封桃色,傅月庵說,周公心中有個賈寶玉——胭脂寶玉。

傅月庵將二手書店經營珍本藏書的經驗運用于新書:限量一版一印,“印后絕版”?!度碎g自若》每套編號并附雷驤版畫作品典藏卡?!秹舻荨凡恢皇呛唵螐陀?,最末幾款章各有它們與周公的淵源,由傅月庵與同事親手印上。隨機出貨,隨緣有得,每個人拿到的都不太一樣。掃葉工房的書僅提供網絡訂購和獨立書店買斷銷售。傅月庵試圖打通“小農出版”上下游,回歸書店能夠詮釋書,書能夠詮釋作者的理想年代??上驳氖?,經此兩番合作,獨立出版和獨立書店相濡以沫,生機煥發,讓人相信“生命自會找到出路”。

近黃昏,咖啡早已喝空。我問他掃葉工房現在有沒有壓力,他說當然有。我奇怪,不是有出資人嗎。答說沒法拿了錢心安理得,而且他不擅管賬,也不要管,只愿做書。沉默了一小會,告訴我一句他喜歡的道元禪師的話:“但知奉眾,不可憂貧;若無有限之心,自有無限之福?!边呎f邊用手指在咖啡桌上寫,我湊近了聽,聽得臉上發燙。后來才知,他曾將這句道元禪師的話發到臉書,“而今而后,遵此以行”,配圖堂吉訶德。那是2014年9月1日,他“掃葉”的第一日。

在門口道別,我站在路邊看他走遠,灰白頭發,寬大的燈芯絨長褲,顯舊的橫條針織衫,黑色雙肩書包,一點點融在淡淡斜暉里。想掏出手機拍照,后來還是沒有。梧桐樹影間,望見衡山路上書店燈光,想起傅月庵的話:“數字時代的紙本閱讀,越來越像是唯一的真實?!?/p>

對  話
李佳懌:請您先介紹一下掃葉工房的所有成員吧,怎么會有兩個“半個人”?

傅月庵:目前工房有兩個人,我擔綱所有編輯事務,以及企劃宣傳。另外兩個“半個人”,一位是沈云驄,他是智囊,凡跟數目字有關的事,通通由他搞定,這是我的弱項,非他不可。另一位是營銷的小朋友,所有渠道的事都歸她,特別辛苦。因為兩人同時也參與早安財經出版社的運作(沈是早安財經老板),因此算半個人。

掃葉工房另一骨干是楊雅棠,跟沈云驄一樣,都是多年好友。雅棠是臺灣有名的書籍裝幀設計家,獲獎無數,我從年輕時就跟他一起編書,幾乎到了互看一眼就能心意相通的地步。相識二十載,還能一起合作,追尋新的理想。那是一種幸福了。我想。

李佳懌:1997年,遠流在臺最早開始通過網絡售書,1998年您開始燒遠流博識網這口“冷灶”,它是在您手里“熱”起來的。當時王榮文先生提出的“實體與虛擬共舞,傳統與數位齊飛”的遠流博識網精神,與現在掃葉工房的“數位時代,紙本風采”有某種關聯嗎?

傅月庵:人生際遇很難說,當下你可能都不知道它的意義為何?1998年我成為“遠流博識網”主編,純屬偶然。彼時網絡剛出現,像個怪物。誰也不知拿這玩意兒怎么辦?我膽子大,王老板心胸寬廣,就隨我去亂玩了。

王老板對新鮮的事總有許多看法,且往往能一語中的。當時是為了催促大家“無畏”地去接近數字、體驗虛擬,多多向網絡靠攏,卻沒想到趨勢真的往那邊走去,網絡浪潮,一波高過一波,資料庫、電子書、博客、微博、微信、臉書、Twitter……到了今天,“數字閱讀”沛然莫之能御,幾乎已打敗“紙本閱讀”,早晚將成為人類汲取知識的最重要管道。

“數位時代,紙本風采”說來有點悲涼,是主客易勢之后,對“紙本閱讀” 的某種“溫情與敬意”。希望通過“紙”這一載體,呈現過去幾千年之中,裝幀設計、印刷裝訂所能達到的某種藝術境界,乃至透過這一呈現表達出“匠人”的心意——無論文字編輯或美術編輯。而這一種溫度,恰恰是數字所達不到的。

李佳懌:在茉莉二手書店工作的幾年,讓您把出版的上下游走了一遍,大部分編輯都沒有這樣的經歷,能分享一下書店經歷對編輯工作的啟發嗎?

傅月庵:茉莉是二手書店,且是很大的二手書店,臺灣北中南都有分店,每天收入賣出的舊書數量驚人。對本來就喜歡在舊書堆打滾,且對編輯饒有興趣的我,這幾年時間可謂大大“進修”了一番。

除了從“編輯實務”的角度去仔細剖析、解讀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漂亮”書籍,讓自己眼界更開闊,掌握更多的圖文資料之外,“編輯理念”的啟發,更不知凡幾。舉例而言,進入消費文明大量復制的時代,“書籍”一如其他貨品,漸漸走入“速食”的命運。書的折舊率特別高,早上花五十元買來的一本書,晚上看完賣去二手書店,所得大概五元不到。紙本書的折舊率這樣高,加上其體積所占據的空間,面對“電子書”時自然大大不利。如何降低折舊率,讓一本書買進之后,甚至有“增值”的可能,這很可能成為決定“紙本書”日后命運的一大關鍵。

因為在舊書店里,看多了拍賣、珍本、善本,遂有了“珍本制作”的概念,通過限量、手作、裝幀設計……為書加值,降低折舊率,甚至還可加值。這是電子書絕對做不到的,是“數位時代,紙本風采”這句話里,非常務實的價值所在。

李佳懌:您似乎對圖片有某種偏愛,掃葉現在做出的兩種書,都是圖文書,但卻不是那種“讀圖時代”的產物。您覺得數字時代應該怎么做圖文書?

傅月庵:編輯是一門大學問,最講究的是“精準”兩字。自從有所謂“圖文整合”之后,“圖”跟“文”之間便處于某種“既聯合又斗爭”的狀態。誰主誰從?誰詮釋誰?圖文比例?……本就已變化多多,若再加上作者、攝影者、繪圖者的風格因素,那“編”起來可就夠好玩的了。

相對于文字書“一槌定音”的版式,我確實更愛版式多變的圖文書,因為挑戰更大,跟美編互動更多,也更有成就些。數字時代里,因為電腦圖文整合能力的強大,讓美編與文編的發想、創意更容易實踐,這是以前所沒有的。至于整合后的呈現,無論是數字或紙本載體,背后都得有一個編輯在,都得繼續追求“精準”這件事。

李佳懌:現在掃葉工房的兩位作者各具特色,也可以說關聯不太大。倒有點像您之前說的,為一個作家建一個出版社,出完他的書,換一個名字再出另一位作家。一般獨立出版都會專注某一類型的圖書,以便建立相對穩定的讀者群,對此您是怎么考慮的?

傅月庵:“掃葉”之所以成立,其中一個目標,是要“致力整合、傳承新舊,讓數字、網絡成為出版助力,而非阻力”,也因此很多編輯思維希望能突破傳統出版的窠臼,走出一條新路,不僅編輯如此,營銷也是這樣。這也是為何在臺灣,前兩套作品主要依靠“直接網購”的原因,換言之,我們想嘗試在網絡時代里,有無可能跳過“中間商”(書店),直接販賣“產品”(書)。我們笑稱這是“小農出版”,一年一作,賣完就賣完了,也不再版,要買請等下一季。

因為是這樣的概念,對掃葉而言,每一部出版品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無所謂“書系”、“類型”什么的。這也是為什么第一套《人間自若》,除兩本文字書,還要多一本畫冊,因為編輯覺得,若不是這樣,無法顯現作家雷驤的完整面向。到了第二套《夢蝶草》,沒有畫集,卻改成了朗讀CD跟“心經手跡復刻”,原因還是一樣,非得如此,詩人周夢蝶全貌無法呈現,讀者不容易進入他的詩的世界。

李佳懌:做書過程中您一直在臉書與讀者互動,會因為讀者的建議而改變您的一些想法嗎?

傅月庵:讀者意見很多,七嘴八舌,更重要的是“絕不負責”,因此什么能聽,什么該略過,自己心里得有一把秤。大體而言,出版是制造業,編輯自有其專業,我也比較有自信,聽得相對少些;賣書是種服務,為人民服務,兼聽則明。譬如《人間自若》出版時,我們堅持只通過網絡賣書,很多朋友覺得不方便,因快遞到時,家里可能沒人在。我們評估之后,到了《夢蝶草》,我們便多開了兩個口子,一是臺灣各地的獨立書店,希望多個通路,也誘導大家多到小書店消費;一是一家中型網絡書店“灰熊愛讀書”,通過他們,讀者便可在便利商店取貨,解決不在家問題。實施之后,效果很不錯。估計日后還會繼續。為人民服務,以客為尊,真的不容易??!

李佳懌:經過一年實踐,起初的“小農出版”構想有變化嗎?這兩季“收成”您還滿意嗎?

傅月庵:到目前為止還行。編書于我而言,相對簡單。賣書,尤其“倒行逆施”式的賣法,那比較難些。但似乎也就這樣過去了。銷量大約都可達八成以上,算很不錯了。這一年里常想起明末溈山老人的一段話:“遠行要假良朋,數數清于耳目;住止必須擇伴,時時聞于未聞。故云:‘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親附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真的很感激所有支持“掃葉工房”的朋友,大家努力在完成一個夢想。

李佳懌:“小農出版”注定做不大,作為編輯個人,可以不憂貧,那么對出資人呢,他也不希望您做大?

傅月庵:任何人創立事業當然希望“能久可大”,但到底怎樣叫“大”,規模大就是大?還是說產品好,贏得口碑就是大?大量復制的時代里,我們常以產量銷量來衡量大小,而以“成長”來斷定一家企業的好壞。常見的狀況是,一家小店,因為東西好,有了名氣,便想“展店”,便要搞“連鎖”,以便擴大產能,多賺點錢,“求大”過程里,某些最重要的東西卻消逝了,那是非??上У摹C绹镀髽I》雜志總編輯鮑?柏林罕(Bo Burlingham)曾寫過一本書,名叫《小,是我故意的》(Small Giants:Companies that Choose to be Great Instead of Big),講了十四家“不擴張也能成功”的公司?!皰呷~”成立之前,我跟出資人都看了這書,也覺得我們這樣就好:小作坊,真良品。短期別賠錢,一本一本出下去,長期也不用賺太多錢,大家都忙得很快樂就行了。

這又是另一種“倒行逆施”,但年過半百,再不“叛逆”,就沒機會了。

《人間自若:春明·夏影》

李佳懌:《人間自若》“產地自銷”,《夢蝶草》會和大陸獨立書店合作,對周夢蝶這樣具有獨特臺灣印記的作者,您是否擔心大陸讀者會有“隔”?

傅月庵:這我比較不擔心,因為一來,文學,尤其詩,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有人說:詩是把最好的字,擺在最好的位置。因此,翻譯起來很難,因為文化背景、文字特性用法,都不容易翻譯。但周公始終是以中文創作的,他的詩,就是“把最好的中文方塊字,放在最好的位置”,且“詩風簡約,余韻悠遠,大得中國畫留白之精髓;引禪入詩,有諧趣,有棒喝,孤獨、蒼茫常見于字句間,主客難分而曖曖內含光”。那是非常中國的,一點無“隔”,這也可以從他之前在大陸所出版的唯二詩集:《剎那》(海豚出版社)《鳥道》(中央編譯出版社)受到老少讀者歡迎,可見一斑。

李佳懌:《人間自若》的銷售,全臺獨立書店幫了很大的忙,可以說是開啟了一個新的發行模式。您在臉書上說:“‘小農出版’上下游攜手同行,相信必可走出一條新的道路出來!”您的理想是通過“小農出版”上下游攜手,為臺灣出版開出一條新路嗎?經過實踐,您覺得可行嗎,具體的困難在哪里?別的出版社可能照搬嗎?

傅月庵:2010年左右,臺灣開始掀起“獨立書店”風潮。后來出任“文化部長”的龍應臺對此格外重視,挹注了不少資源加以扶植,譬如補助青年人返鄉開書店、補助獨立書店辦講座、協助成立“友善書業合作社”聯合進書……幾年下來,成效漸彰。2015年之后,臺灣的獨立書店,已經有近百家,雖然生生死死,但其實只要有心串聯,也可構成一個不亞于誠品、金石堂的通路。

只是獨立書店之所以稱“獨立”,除了與連鎖書店力求標準化、商業化的取向不同之外,大體而言,店主人都有其風格,普遍店面不大,進書量小卻很準確,會很用心地推薦、經營每一本選書。換言之,在獨立書店里,“書”不盡然被當作“貨品”買賣,而是通過店主人的熱情加持,煥發出某種“書籍”特有的光芒。

這些“因為愛書,所以開店”的店主人,通過網絡、合作社,得以交換訊息、經驗,在連鎖書店節節敗退的當下,挑起人們逛書店、聽講座、買書的欲望,繼二手書店之后,目前已形成臺灣又一道文化風景。

“掃葉”因為求精求美卻不求大,跟這些獨立書店氣味特別吻合,《夢蝶草》出版后,便只在這些書店銷售。因《夢蝶草》單價相對高,對書店而言,其利潤大些,周公又是擺書攤的老前輩,因此格外力推,結果成績斐然,效果非常好。

這種成效,當然可以復制,最主要原因是這些獨立書店聯合成立“友善書業合作社”,形成另類中盤,解決了許多供銷問題。目前臺灣很多人文類書籍都是通過合作社發送到各書店,渠道形成,大家都可用,稱得上功德無量。

《人間自若:秋光·冬晴》

李佳懌:您說的臺灣刮起“小,是我故意的”之風很有意思,能介紹幾家“小”的出版品牌嗎?

傅月庵:“小”的出版品牌很多。所謂“小”,定義大概是“十人以下”,老牌子的譬如專攻商業書的“早安財經”、文學書的“寶瓶”都不大。后起之秀像經營人文書大大有成的“新經典文化”、“有鹿文化”,另外則是一人出版社,像專門出版俄國文學的“櫻桃園”、科幻小說的“鸚鵡螺”、文學類的“啟明”、“一人”、“逗點”等等,都非?;钴S。但事實上,各大出版集團,因為成立“利責制”,各路線自負盈虧,其實也都是變相的小出版社。至于“讀書共和國”、“大雁基地”,則是出版社的結盟。臺灣的出版有大有小,有綜合有專門,相對于大陸的“集團化”“造大船”,顯得更加立體,也靈活許多。當然,在資金上顯得較匱乏,常較窮。但既然“小,是我故意的”,也就沒什么好抱怨的了。

李佳懌:據您觀察,現在大陸出版界狀況和臺灣相比大體上有何異同?

傅月庵:還是大小之別吧!大陸市場大,進入市場便是大軍團作戰,講究的是戰略。臺灣市場小,需要在戰術、戰斗上多下功夫,且因為競爭激烈,琢磨出了許多營銷技巧,操作手法。但也因市場小,為了求生存,很多書在成本考量下便出不了。反過來說,大陸出版因為市場大,相對豪氣,選題廣闊,很多冷僻的人文書都可以出,這是很令人羨慕的。

但整體而言,就算前有數字閱讀圍堵,后有網絡書店夾擊,大體而言,臺灣的出版市場還是比較有秩序的。書店與渠道之間有一定的默契,彼此還是有“伙伴情感”,這在紙本出版大崩潰的時代里,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李佳懌:大陸年輕編輯和臺灣年輕編輯面臨的挑戰應該大抵差不多,您作為一位業界前輩,有什么想對他們說的嗎?

傅月庵:大陸跟臺灣的編輯,乃至過去與現在的編輯,所碰到的難題,最基本的,無非“食少事繁”四個字。這是宿命,從中國編輯老祖宗孔夫子起就是那樣了。廚房是熱的,要進來就別怕熱,這沒什么好講。能說說的是,在這么燠熱的廚房里,汗流浹背成天煮炒煎炸,到底有無意義?

近來很紅的一本書,講二十世紀初美國傳奇編輯珀金斯(Max Perkins)生平的《天才的編輯》,書里有一句話:“編輯最多只能釋放能量,而非創造?!闭\然若是,因為釋放自己的能量,而讓別人的創造有了光,那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知識系統、人類文明無非一種回路,但任何回路都必須有人去壓下按鈕,才能通上電流,編輯釋放的能量,放大來看,便是這樣。

因為有了編輯,才有出版;有了出版,人類文明方得遞嬗。盡管時代在改變,人類吸收知識的方式也正在分化,但無論網頁、網站、電子書、資料庫,編輯這一角色依然不可或缺,所需要的無非順應潮流,勇敢面對新變化,擁抱新載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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