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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門僧人,在互聯網“出道”

?作者丨韓夏
編輯丨貝爾
寺廟與互聯網,似乎是人們精神的兩極。
佛門寺院的僧人,吃齋念佛、禪修打坐,追求精神的空寂;而喧鬧的互聯網民,則給人嘩眾取寵、追求流量的浮躁印象。很難想象,這兩個事物碰撞后會發生什么樣的化學反應?
但真實的情況是,隨著互聯網浪潮的襲來,僧人們也在與時俱進,玩微博,拍抖音,寫公眾號,當下流行的社交媒體平臺,都能看到他們活躍的身影。
抖音博主@釋慧海,真實身份是浙江普照禪寺住持。古色古香的寺廟場景,輕舞飛揚的僧人衣袍,空靈悠長的背景音樂,禪意盎然的幾句文案,構成了他短視頻的全部內容。
自2020年3月底發布第一條視頻起,截至今年10月11日,釋慧海已經發布328條作品,粉絲量突破703萬,點贊高達1.1億。這讓釋慧海成為短視頻平臺熱度極高的佛門網紅之一。

釋慧海抖音主頁面,圖片源自抖音
佛門網紅不止釋慧海一個,據霞光社不完全統計,以抖音為例,粉絲突破50萬的佛教網紅就超過20位。

靈隱、普陀山上,以寺院為主體的賬號,發布內容與釋慧海相似,粉絲同樣達到百萬。而少林寺,則是一眾佛門僧人中當之無愧的頭部“MCN”。其中粉絲超過百萬的三寶、釋延淀、釋延高等為代表,十余位僧人共同組成了人氣頗高的“少林男團”。
為什么這些吃齋念佛,隱世清修的佛門中人如此熱衷追逐互聯網流量?這些佛門網紅真實生活是什么樣?互聯網對他們有什么影響?今天我們就來一探究竟。
1、百萬粉絲的少林武僧
從前是“天下武功出少林”,如今又多了一個——網紅也出自少林。
在剛過去不久的中秋節上,患上“文化NB癥”的河南衛視推出《中秋奇妙游》節目。其中武術舞蹈《少林·功夫》的篇章中,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和尚站在C位,號稱“三寶宗師”。

三寶,圖片源自優酷視頻
這個小和尚可不簡單,是少林寺年齡最小的武僧,今年只有4歲半。
三寶與少林結緣很簡單。因家離少林寺很近,父母經常去寺里做義工。時間一長,父母和少林武僧釋延淀相熟,于是就像讓2歲半的兒子拜他為師,在寺廟學習武術。
剛進少林寺時,三寶還沒斷奶,尿布都靠師父換,更別提練習武術。釋延淀就用玩的方式,教三寶每天壓腿下腰。
以身為繩盤樹干,倒掛練功桿……隨著時間推移,三寶會的東西越來越多,童子功也越練越好。
看到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和尚認真的練功勁兒,師父釋延淀冒出一個想法,為三寶開一個抖音賬號“少林三寶”,記錄他平時的練功日常、寺廟生活。
沒想到普通的練功內容立即引來網友關注,點贊量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去年12月,一條三寶以身為繩盤在樹上的視頻,讓他收獲了273萬的點贊。如今三寶,已經擁有231萬粉絲,成為一個妥妥的少林小網紅。

三寶盤樹,圖片源自抖音
知名度的提升,讓三寶因此受到不少公司的邀請。今年國慶檔電影《我和我的父輩》的全球首映禮上,三寶就被邀請參加活動,并在現場演示了一套功夫動作,還與吳京、沈騰、徐崢等明星進行了互動。
一手把三寶打造成少林網紅的釋延淀,是一個比徒弟粉絲還多的武僧網紅——387萬。視頻內也多是三寶和自己的練功日常。

釋延淀和徒弟三寶,圖片源自抖音
為了拍出更好看的功夫展示,釋延淀會和其他師兄弟一起研究視頻剪輯方法,分享交流彼此的經驗。久而久之,其他武僧也都開始拍攝視頻,并能獨立完成視頻創作。
這批武僧中粉絲最多的博主是釋延高,擁有427萬粉絲。他的視頻幾乎囊括了各色少林武術,少林劍法,少林霸王槍,少林猴棍,八段錦等。
除了展示少林功夫,釋延高還會還原影視劇中武俠片的動作,翻檐走壁、凌空耍棍、針穿玻璃等技能,帶給觀眾如同看武俠電影般的感官刺激。
此前因為一條模仿功夫明星張晉一飛沖天的視頻,讓釋延高收獲了345萬的點贊,成為熱門爆款,并在當時的抖音中掀起了一股模仿“小高潮”。
這些少林武僧在抖音組成了一個“少林男團”短視頻矩陣。從視頻里,有人看到了行走江湖的快意恩仇,有人醉心于晨鐘暮鼓的寺院生活,也有人指責“和尚不念經,天天刷抖音”是不務正業。
面對爭議,釋延高曾回應道:“外界雖紅塵滾滾,但我卻保持著一顆平常心,之所以發抖音,是因為功夫需要傳播,文化需要信仰,民族才能有希望,我是一個愛國的花朵。”
但在互聯網浮躁的洪流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堅守信仰。
在南方周末的一篇報道中,少林寺工作人員就曾提到,短視頻造成了武僧的流失。一些年輕人來到寺院待兩年,有了些熱度,就趁著熱度出去,另起爐灶。
“他們做直播拿打賞,兩三天、一個星期加起來,比在這一個月工資還高,在這兒待著干嗎?”
互聯網是一把雙刃劍,它一邊快捷地傳播著佛教文化,也一邊考驗著佛門修行人的心性。
2、互聯網“掃地僧”在龍泉寺
利用互聯網新興媒介傳播佛教文化,少林寺只能算是前浪。它的后浪,具有“互聯網第一寺”之稱的北京龍泉寺,觸網故事則要更高階許多。
龍泉寺最出名的代表作,莫過于在2015年,憑借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深厚實力,研發制造出著名的佛教界Siri——賢二機器僧,并廣受歡迎。

賢二機器僧1代,圖片源自官方公眾號
早年間,互聯網界曾經流傳著這么一段故事:
當年張小龍曾在龍泉寺小住,那時微信研發正陷入困境,幾個技術問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一氣之下把資料撕得粉碎。
沒想到負責打掃衛生的僧人看到后,竟然把資料重新粘貼起來,還寫下了幾條建議。張小龍大吃一驚,找到僧人詢問,才知道這位掃地僧出家前,是一名IT極客。
經掃地僧點化,張小龍回到廣州閉關一年,微信終于大成。
這段野史后來被張小龍證偽,但故事背后,卻能從側面印證龍泉寺臥虎藏龍,人才濟濟。
在離清華、北大約30公里的龍泉寺里,許多僧人都是名校精英出身,有清華博士,北大碩士,中科院博士,北航教授……甚至寺中常住的300多義工,很多都來自北大清華中科院。

龍泉寺,圖片源自網絡
名校出身的高僧們,他們在深研佛法之外,還成立了許多興趣小組,比如IT組,動漫組等。
IT組是龍泉寺信息技術組,由畢業于北京工業大學計算機系的賢信法師創立,主要進行軟件開發、IT培訓等。
賢信法師于2009年正式出家,進寺后,他注意到龍泉寺有700多間客房,義工登記入住辦理手續是一件麻煩事。于是他就用了七個月時間,開發了一套掛單(登記入住)系統。
此后,精通計算機的賢信法師,帶領一幫IT義工,為龍泉寺搭建了專業的信息平臺,自己編寫代碼,用數字技術管理寺里的日常生活及與外界的聯系等一切事宜。
寺院網站,APP,公眾號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基本的配置。當下所有新興的媒介,龍泉寺均已經入駐。IT組每年還會舉辦“龍泉寺IT禪修營”,每次都人員爆滿,而且報名的大多是知名的IT人士、創業者。
除此之外,法師們還會參與計算機大會的討論,發表AI與佛法相結合的學術論文,甚至前往知名互聯網公司參訪。
今年年初,龍泉寺的賢超法師就參加了國內某技術大會,在大會上,他分享了帶領團隊使用人工智能,對佛教經典《大藏經》進行整理和校勘的技術實踐。

賢超法師,圖片源自騰訊云
主動擁抱互聯網科技、借助AI傳揚佛法的龍泉寺,找到了一條迎合時代發展趨勢的佛教普世方法,也讓其從最初的一個香火寥寥、瀕臨關門的千年古剎,煥發新的生命力,贏得流量的廣泛關注,一躍成為人們眼中的“明星”寺廟。
3、古老宗教與現代互聯網的碰撞
為什么許多佛門中人都在追逐互聯網流量?在我們看來,或許是以下的原因。
傳統弘法需要口傳心授、面對面布道,受制于空間、時間,影響群體只限于部分人群。而互聯網新媒體平臺的崛起突破了這一限制,拉進了佛門與人們之間的距離,同時也擴大了佛文化的受眾群體和影響力。
每一種新媒體都擁有不同年齡層次、不同文化程度的龐大用戶群,這無疑有助于讓散而雜的受眾聚集到一起,形成對信仰的認同感,高效地進行溝通交流。
新媒體的自由度和強互動性,讓人們與佛教之間的疏離感逐漸消除,也打破了人們對寺院僧人的刻板認知,他們的形象真實、接地氣,這進一步加強了人們的親近感和信任感。
流量擴大了佛文化的影響力,流量也意味著商業變現。這一點,寺廟亦未能“免俗”。不過,這并非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畢竟寺院需要生存,日常管理運營都需要花費。
而寺院的收入,主要來自于供奉、捐款、門票、周邊產品售賣等。這已經是許多寺院通行的商業模式。
像少林寺這樣知名的大寺院,早已建立自己的商業版圖,授權IP、出版圖書、成立公司、建立少林文化中心、開網店等,少林寺的生意從國內走向了國外。
“少林男團”對于在抖音的變現也并不陌生。
在武僧們的抖音主頁,很多人都留著報名習武的聯系方式;一些武僧的櫥窗里,掛著佛教經書、佛珠手串、日歷等商品;少林三寶,還接了百度AI機器人小度的廣告;直播打賞帶貨,也是他們收入來源的一部分。

少林武僧在直播帶貨,圖片源自抖音
不過這些武僧的收入,對于商業化成熟的少林寺來說,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他們進駐短視頻,在少林寺官方默許下,更多還是以傳播少林文化和少林精神為主。
但不是所有寺廟都如少林寺這般幸運,對于知名度不高的寺院而言,收入的不穩定很容易讓寺廟的日常管理捉襟見肘。
讓更多人知道,意味著能多增加一些收入,以便維持寺院運營,將錢投入到更大的弘法事業中。互聯網的新媒體平臺,顯然是讓他們可以低成本擴散知名度的一個好去處。
開設短視頻賬號前,釋慧海的普照禪寺有時一天也沒有一個人,而開通賬號一段時間后,釋慧海發現,來寺院參觀的人明顯增多了。
許多帶著困惑的人,從線上轉到線下,直接登門拜訪釋慧海。他們知道,拜訪法師需要帶點禮物。“比如說知道法師喝茶,就會帶一些茶葉,然后來燒個香,還有的人會帶個紅包過來,對寺院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但更讓人疑惑的是,流量和紅包換來的,是真正的修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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