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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思想周報 | 福山:美國大選體現(xiàn)了政黨的代表性危機
福山:2016年美國大選的意義

美國大選依然進行得如火如荼。上周,曾在90年代提出“歷史終結論”的政治學家弗朗西斯·福山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上發(fā)表了《美國政治的衰敗或復興?:2016年大選的意義》(American Political Decay or Renewal?: The Meaning of the 2016 Election)。
在這篇文章里,福山把特朗普和桑德斯都視為某種意義上的民粹主義者。他認為,他們的出現(xiàn),以及像杰布·布什這樣利益集團和寡頭政治的代表被早早淘汰,說明美國的民主并沒有人們以為的那么糟。最終,在兩代人經歷了精英和大眾的分化之后,美國民主總算開始回應大多數人所關心的不平等和經濟停滯問題,“社會階級”議題重新回到了美國政治舞臺的中心。福山說,需要解釋的并不是為什么民粹主義者在今天脫穎而出,而是為什么,他們要過那么久才做到這一步。
福山首先分析了所謂民粹主義的社會基礎。在這輪美國政治周期中,人們的關注焦點從寡頭的過度積累,轉向了那些被拋在后面的人們的拮據處境。工人階級,尤其是受過高中教育的白人工人的收入在持續(xù)下降。如今,他們仿佛處在了上世紀80年代的黑人底層所處的位置。在一些農村的白人社區(qū)中,毒品問題日益嚴重,死亡率不斷攀升——原因不外乎自殺、吸毒、酗酒。但如是慘淡的現(xiàn)實,幾乎與美國的精英們毫不相干。
那為什么這些問題到今年大選才暴露出來,而不是更早呢?福山說,這是因為美國政治體制的代表性出現(xiàn)了問題:共和、民主兩黨都無法為這些式微的群體服務。共和黨是商業(yè)精英和社會保守勢力的合體,前者出錢,后者出選票。他們倡導經濟自由化,促進自由貿易立法,使他們身后的商人從進出口貿易中獲利;他們爭取解除對銀行的各種調控,致力于為富人減稅,減少窮人的社會福利。這些政策都對工人階級的收入水平產生了負面的影響。民主黨呢?從克林頓時代的“第三條道路”開始,民主黨的精英就去擁抱后里根時代關于自由貿易和移民的共識,他們收買勞工運動,阻止后者對貿易協(xié)定提出反對意見。民主黨把身份政治作為其核心價值,他們因此失去了過去羅斯福新政最有力的支持者:白人工人階級。白人工人轉而支持共和黨,他們雖然是奧巴馬醫(yī)改的最大受益者,卻誤以為這個法案是為別人,而不是為他們制定的。
福山指出,特朗普和桑德斯某種程度上共享了同一個主題:即一種旨在保護和恢復美國工人工作的民族主義經濟政策。所以特朗普反對移民,譴責外遷的美國公司,聲討貿易自由化。事實上,自由貿易令全球產出在過去的兩代人中激增,全球化使數以百萬計的人脫貧,更為美國自身創(chuàng)造了難以計算的財富。但是,貿易自由化在提高總收入的同時,也會導致分配不均:它制造贏家和輸家。一些經濟學家總是認為,貿易創(chuàng)造的收益可以以職業(yè)培訓的方式補償那些被淘汰的低端工人,但美國的現(xiàn)實告訴我們,這樣的想法很不實際。怎么可能把一個55歲的流水線工人培訓成一個程序員?資本因其集中性、流動性,總是相對于勞動力更具優(yōu)勢。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達國家間的勞動力成本差異如此之大,要美國保留低端職業(yè)終究是不可能的。福山建議美國向德國學習:學習德國的學徒制度,保護本國的供應鏈。如今的美國就是德國的反面,兩黨都對白人工人不管不顧,后者還是只能靠自己。
今天,美國的經濟和世界上其他地方如此緊密地扭結在了一起,特朗普主張的貿易保護主義顯然會造成許多問題。福山說,這個國家不需要強硬的領袖,需要體制的改革家。他提出了一些具體建議:首先是移民改革,一方面要為既有的“非法”移民提供成為美國公民的通道,一方面要嚴格執(zhí)行法律,發(fā)行全國性的具有生物識別功能的身份證,阻止新移民;其次,在不可能阻擋自由貿易勢頭的前提下,試圖說服一些美國的跨國公司回國投資,修改公司稅;最后,大規(guī)模地重建基礎設施,從而創(chuàng)造巨量的工作崗位,長遠地推動美國的生產力。
福山在特朗普和桑德斯身上看到了某種契機。他在文章最后寫道,“民粹主義”是政治精英給那些他們不喜歡的、但老百姓支持的政策貼上的標簽,但精英并不總是做出正確的選擇,他們對大眾選擇的不屑,很可能僅僅是為了遮蔽自己赤裸裸的利益。民眾動員本身并不天然是好的或壞的。最終,要挽救美國政治的衰敗,還是需要把民主的憤怒導向好的政策——那么,福山在這次大選里支持誰,就不言而喻了。
奧蘭多槍擊案:槍支管控、伊斯蘭激進主義、恐同暴力

在過去的一周,西方世界發(fā)生了很多的不幸。美國奧蘭多的一家同性戀酒吧發(fā)生槍擊,導致49人死亡,據說這是美國歷史上致死人數最多的槍擊事件。隨后,槍聲又在英國響起,工黨女議員喬·考克斯(Jo Cox)遇刺身亡,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英國政壇一名冉冉升起的新星”。襲擊發(fā)生后,英國退歐論戰(zhàn)的雙發(fā)都暫停了活動——英國是否留在歐盟,答案即將在6月23日揭曉。
關于奧蘭多槍擊事件,目前似乎還沒有深度的反思性文章出現(xiàn)。法國公知貝爾納-亨利·列維(他的著作被翻譯為中文的包括《薩特的世紀》《美國的迷惘:重尋托克維爾的足跡》《自由的冒險歷程:法國知識分子歷史之我見》《波德萊爾最后的日子》)在Project Syndicate撰文指出,這一事件發(fā)生后,有三個問題亟需回答。
首先是槍支管控問題。在美國,要獲得戰(zhàn)爭級別的武器是如此容易,只要滿足以下條件:第一,18歲以上(美國的最低飲酒年齡是21歲);第二,沒有犯罪記錄或明顯的精神疾病。在這次槍擊事件中,襲擊者使用的武器和美軍在阿富汗、伊拉克戰(zhàn)爭中使用的武器正是同一型號。作為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賦予的一項基本權利,持槍權長久以來一直被全美步槍協(xié)會描述為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最佳方式。但誠如奧巴馬所言,在民間大量貯藏的攻擊性武器構成了一個隱形的、但卻是合法的武器庫。所以問題不是類似規(guī)模的襲擊還會不會再次發(fā)生,而是在何時何地發(fā)生。
列維提出的第二個問題是伊斯蘭激進主義,以及它對全球發(fā)動的無邊界的戰(zhàn)爭。此次事件告訴我們,在保護自己的平民免于伊斯蘭圣戰(zhàn)主義傷害上,美國并不比其他國家做得更好。如今,美國成為了一個舞臺,在這個舞臺上,上演著兩股力量間的博弈:一方是伊斯蘭激進主義,一方是伊斯蘭啟蒙主義。
槍擊事件涉及的第三個問題顯然是恐同和針對同性戀的暴力事件。美國一直有襲擊同性戀的歷史:早在1973年,就有32個男同性戀在新奧爾良被活活燒死。現(xiàn)如今,同性戀也上了伊斯蘭圣戰(zhàn)主義的襲擊名單——同樣位列這個名單的,還有猶太人、基督徒、褻瀆者、叛教者。
西方世界何去何從,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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