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買新車，和買舊車一樣，也能砍價。當你走進車行去買新車，負責接待你的推銷員就在不斷地觀察你試探你。他會關注你的穿著你的談吐，以此來判斷你的受教育程度和收入。他會問你現在有沒有車，以此來判斷你繼續搜尋更低價格的難易程度。他又會問你有沒有去過其他車行，以此來判斷你對市場價格的了解。總之，你進門后的五分鐘推銷員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那么推銷員會不會根據買主的性別和膚色而出不同的價格（price discrimination 價格歧視）? Aryes 和 Siegelman 對此作了實驗研究。這篇文章發表在美國經濟評論（AER）1995年第三期。他們在芝加哥地區選了36個實驗者，配成18對；每一對中有一個白人男子，另一個人膚色不同或者性別不同。每一對中的兩個人先后到同一個車行買同一款新車。這些人總共到153個車行試買了306次新車。為了降低這些人之間的其他方面的區別，作者選取的實驗者年齡相似（28-32歲），受教育程度類似，顏值相似（均為中等），而且衣著相似（休閑體育裝）。實驗前，作者還對所有的實驗者進行了統一的訓練：討價還價的策略和過程必須遵循事先設定的步驟。

上面的表格總結了實驗的結果。結果顯示，白人男子不但得到推銷員最低的（最初）出價，而且在討價還價的過程中又砍掉了推銷員44.6%的利潤。白人女子得到的出價比白人男子高$100，但砍下的價和白人男子差不多。黑人女子得到的出價比白人男子高$300，砍下的價只有出價的27%。黑人男子的結果最糟糕：得到的出價比白人男子高$900，而砍下的價只有出價的15%。上述結果有點反直覺。通常而言，白人男子一般比黑人或女子收入要高，他們更能接受高價， 因此推銷員應該對他們的出價更高。但實驗的結果卻與直覺相反。難道這個世界總是富人得便宜，窮人挨斬？！

作者對推銷員對不同人群出價差異可能的原因進行了逐一分析。首先，導致這類歧視是不是因為推銷員對性別和膚色存在先天的偏見？不全是。作者發現黑人推銷員對黑人買主的價格歧視會少一點，但仍然很顯著（也就是說黑人推銷員對黑人買主比對白人買主的出價高）。同樣地，女推銷員對女買主的歧視也會少一點，但仍然很顯著（也就是說女推銷員對女買主的出價比對男買主的出價高）。其次，導致這類歧視是不是因為推銷員的統計性歧視（statistical discrimination：從看得到的特征，如膚色和性別，推論到看不到的特征，如能力和智力）？由于在實驗中無法完全控制這方面的差異，作者發現有一小部分價差是由于統計性歧視引起的。

作者在對數據進一步深入分析發現，導致這種差異的主要原因是白人男子比其他人群繼續搜尋其他車行的成本相對較低（相對于其他人群，白人更可能已經有車，因此，他們能更方便地到達車行。這些車行在美國通常處在公交不易到達的市郊），從而導致推銷員對他們的出價更低。此外，白人男子比其他類別買家更了解車的市場價格，因此推銷員對他們出價更低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么，在中國買新車應該讓男人還是女人去砍價呢？上述實驗并沒有給出啟示：在白人中男人比女人優惠大，在黑人中卻是女人比男人優惠大。在膚色比較一致的中國，男人還是女人出面買車得到的優惠更大很難說。有人認為老公老婆一起去買新車能拿到最大的優惠：人多力量大，討價還價的底氣更足！但也有人認為這會適得其反：推銷員可能會挑動夫妻內斗，然后分而擊之！此外，另一個有趣的問題是什么樣穿著的人去買車能砍得好價錢，西裝革履的還是一身休閑的？全身名牌的還是穿著普通的？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需要在中國進行新的實驗。

本文發表于微信訂閱號“經濟學漫談”（微信號：TalkEcon)，原標題為《奇怪！為什么男性買車砍價能力更強？》，澎湃新聞經授權轉載。本文作者為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經濟學博士，現任教于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經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