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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脫口秀金字塔底端的女孩
生活在脫口秀金字塔底端的女孩 原創 侯雪琪 液態青年

作者|侯雪琪
她說,脫口秀就是這樣,把自己的傷口扒開給大家看,再撒點鹽、胡椒粉、辣椒面,說出來,解構它,事兒就算過去了。
01
跑場
晚上8點出頭,脫口秀演員小帕騎著共享單車飛快穿梭在北京的大街上。這是中秋節的前夜,一輪圓月掛在城市的天光里。
這是她在這一天中趕的第四個場子。
小帕對路很熟,從西單穿過宣武門大街,拐過胡同口,停下車,就繞進了繁星戲劇村的后門。
北京白天剛下過一場雨,通往后臺的道路坑坑洼洼,“沒想到吧,這么爛的路”,小帕說著,跳過積水。
門敞開著,前臺的笑聲穿透單薄的紅色幕布,后臺空蕩簡陋,沒有工作人員,也沒有任何化妝造型的工具,只站著一個主持人——前面的演員講完就走了,下一個是小帕,再下一個還在路上。他剛發信息拜托小帕:幫忙多撐一會兒,前一場耽擱了。
小帕29歲,從去年11月開始表演脫口秀,算是圈子里的“萌新”。她是一個維吾爾族女孩,家鄉在新疆阿克蘇。過去,她在天津上大學,學俄羅斯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后在北京上班,做格子間的“互聯網打工人”,換過很多份工作,但是“干啥啥不行,干啥啥不喜歡”。
直到成為脫口秀演員后,她渾身上下前所未有得有勁。小長假是線下脫口秀場子最熱的時段,小帕的日程也因此被排得滿滿當當。
為了充分利用時間,下午四點半和五點,她分別接了三里屯的兩場演出——兩個場子僅相距幾百米;晚上七點半,她在西單附近兩場相隔一公里的場地各有一場演出。經驗告訴她,只要把相近的兩場演出出場順序錯開,一頭一尾,就能趕上。

9月20日,小帕在舞臺上表演脫口秀。
演出是“拼盤”的,每場一般四五個演員,順序時長能靈活調整。不同于只付酒水錢的線下開放麥,這里的幾十個觀眾都花了80-200元購買門票。
站在舞臺上,小帕用段子調侃職場性別歧視,談女性的月經羞恥,還講了身份給自己帶來的困惑。她說,段子都源自她生活中最真切的憤怒,脫口秀就是這樣,把自己的傷口扒開給大家看,再撒點鹽、胡椒粉、辣椒面,說出來,解構它,事兒就算過去了。
包袱響了,觀眾一陣爆笑。“帕姐,有了!”主持人和隨后趕到的演員站在幕后,松了一口氣。幾分鐘前,他們還悄悄抱怨,這場人不多,氣氛有點冷。
演出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小帕在歡呼聲中下場,拎上包就走。
下一場演出將在一小時后開始,位置在十公里開外。她坐上了地鐵,一共九站,中間需要換乘。出站后一路小跑,單肩布包跟著在肩頭顛簸,包里裝的是她出差的全部行李——半天前,她剛從沈陽演出完坐高鐵回來,時間太趕了,沒來得及回家。
最近一年,小帕習慣了在候場、登臺、趕場中循環的日子。沒時間吃飯,就在便利店買個三明治,狼吞虎咽幾口。
趕場時她幾乎不打車,既是怕費錢也是怕堵,她從小愛出汗,為了避免趕場跑得滿頭大汗影響發揮,9月20日這天,她特地穿了寬松的襯衫和短褲,即使秋夜已經微涼了。
02
金字塔底端的生計
在北京的線下脫口秀圈內,小帕是一個新人,也是個“狠人”。最忙時,她曾經一天跑過八場演出。“得養活自己啊”,她平靜地說,臉上掛著輕松的笑。
家人并不清楚她在北京具體做什么。她曾和父親說,自己有時和黃西一起工作,父親問:是主持《是真的嗎》的黃西嗎?她說“是”。父親便以為她在電視臺工作,聽起來還算體面。
小帕仔細算過,作為專職的新人脫口秀演員,她必須每個月至少講上30場才夠養活自己。
她屬于金字塔底端的從業者——“性價比很高”,商演價幾百塊。但小帕珍惜自己仍處于對脫口秀很興奮的階段,“現在還沒演疲,每一場演出都是一次獎勵”。

小帕在跑場路途中。
將講段子作為生計,頻繁趕場,是一個新人脫口秀演員選擇全職的必然結果。放在七八年前,這樣的情景很難想象,“以前全是兼職的,現在整個市場上全職和兼職一半一半(比例)吧”,見證過整個行業從無到有的北京C+脫口秀俱樂部的創始人田壟告訴液態青年。
是田壟把小帕帶進脫口秀圈的,圈子里的人尊稱他為“田老師”。八年前,原本活躍在話劇舞臺的他偶然接觸到脫口秀,加入了北京最早的脫口秀俱樂部“北脫”,成為演藝總監,并帶出了后來很火的楊笠、楊蒙恩等脫口秀演員。
田壟剛入行那陣,北京線下脫口秀的疆野還未開拓。他記得,當時全北京都沒有全職演員,上臺的演員就十來個,演出都是玩票,不要錢,就圖個喜歡和開心,觀眾進場買杯酒水就行。他們也接過零星商演,觀眾不多,票價頂多賣到50元、80元,演完的門票收入只夠大家去吃頓燒烤。
但今天的線下脫口秀樣貌已全然不同。田壟記得,在北京,行業變化的關鍵節點在2017-2018年。那會兒,隨著《吐槽大會》和《脫口秀大會》熱播,脫口秀這門行當進入大眾視野。
想看脫口秀的觀眾越來越多,投資人們帶著沉甸甸的金錢入場,演出機會也就越來越多,專業的和不專業的演員都躍躍欲試。
2019年,新的脫口秀廠牌更是遍地開花,“一夜之間,北京誰誰都說自己是脫口秀(廠牌),那個階段市場比較混亂,許多4月份開的廠牌6月份就不干了。但演出中確實出現了很多很好的喜劇苗子,各個廠牌都邀請TA參加一些商演——這些人成了最早跑場的那批人。”

田壟。圖源:受訪者
“現在做全職,只要(每場)有十五分鐘內容,線下演半年,月入萬八千的不成問題。混熟了以后說不定還能接商務。”在田壟看來,全職脫口秀演員跑場雖然辛苦,但時間自由,且大多過得很有盼頭,“總歸比常規上班有意思。”
但也有人講脫口秀純粹因為“想做明星”,田壟認為,目前國內脫口秀市場規則仍不完善,沒有形成一個確定的晉升或淘汰機制,一些單兵作戰的演員們“不用在乎同行,不用在乎行業,更不用在乎這門藝術本身。所以,全職不全職的只是看自己心情,反正掙得還行,還有可能去笑果成明星,那就干咯。”
小帕全職做脫口秀的原因簡單直接:“因為開心”。在她一旁候場演出的男演員郎祺點頭大笑:“對對對,太開心了,而且你看,不會餓死,我還圓潤了”。郎祺原本是一家創業公司老板,2019年開始業余講脫口秀,后因一場大病中止。病好后,他“重獲新生”,想要真正為自己活一次,于是關掉了公司,成了全職脫口秀演員。
03
舞臺
小帕第一次登臺是去年8月,在西直門一家名叫蘑菇商店的酒吧,是一場開放麥——一種具有練習、打磨性質的線下脫口秀表演活動,區別于商演,不設門票,感興趣的觀眾也可上臺講。
那一場,小帕講了自己最想說的,一段關于乳腺增生的段子,諷刺男女不平等。她記得,當時自己緊張得不行,手抖,說話也控制不住節奏和力量,似乎有些“太使勁了”。不過,現場效果還不錯,有前輩鼓勵她,說她是個好苗子。
初舞臺讓小帕收獲了前所未有的信心,這和她過去二十八年的人生截然不同。

舞臺上的小帕。圖源:受訪者
十八歲以前,她一直生活在一道堅實的墻里,失控感持續困擾著她。父母婚姻破碎,她由爺爺奶奶帶大。她自認有幽默的天賦,并猜想這大概是隨了爸爸,不過爸爸雖然對外人幽默,卻很少對她流露這一面。“我愛我爸,但他不愛我。他喜歡男孩。我花了很多年才接受這件事。”小帕說。
成長過程中,小帕一直被教導要做一個順從的人,“身為女性,注定是男人的附屬品”。小時候念書時得不到夸獎,她總覺得自己干什么都不對。強烈的自卑、敏感始終伴隨著她,就連在外面走路也只敢沿著墻根,還習慣雙手交叉,生怕別人看到她汗毛重的手臂。
直到上大學,離開老家,她才有機會看外面的世界。大二那年,小帕上網刷到過國外的一些單口喜劇視頻,一下子就迷上了,“每天窩在宿舍,不上課也要看,加起來大概看了幾千個小時”。
她喜歡那些言辭犀利的女性脫口秀演員——比如亞裔喜劇人黃阿麗、《破產姐妹》編劇Whitney Cummings(同時也是知名脫口秀演員)。她們的勇敢讓她感動。
偶爾,小帕也會隨手記下身邊一些趣事作“段子”,藏在備忘錄,寫在微博、朋友圈里,或者講給朋友聽。但一直以來,講脫口秀只被她當作一種遙不可及的興趣,僅此而已。
近幾年,國內的脫口秀綜藝節目火了,小帕早先壓根沒關注。直到2019年圣誕節,她被朋友帶著第一次在北京看了線下演出,才了解到原來國內也有登臺講脫口秀的機會。演出后,她鼓起勇氣找到田壟,說自己很喜歡脫口秀,想要嘗試一下。田壟一口答應:沒問題,年后歡迎來玩!
然而年后疫情爆發,線下演出停滯,這個約定被延遲了大半年才兌現。
彼時的小帕,干著一份互聯網商務工作,但她一點也不喜歡,因為“沒有任何成就和價值感,只是為了交房租、吃飯”。她在職場一直不順,曾經兩年換過8份工作,期間還遇到過職場性騷擾。

講脫口秀之前的小帕。圖源:受訪者
2020年11月,小帕突然遭遇了失業,脫口秀意外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為她帶來了一些可貼補家用的收入。她索性開始全職講脫口秀。
沒干多久,春節期間的疫情又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線下脫口秀全停,只有北邊偏遠地帶的一家脫口秀俱樂部還開著。老板給了小帕演出的機會,一天講五場,連講一禮拜,把她從絕望的邊緣拉了回來。
從那時起,小帕開始登上各式各樣的舞臺——劇場、劇院、酒吧、電影院,以及一些遠遠出乎她意料的,比如會議室、商場會員中心、燒烤店,甚至有一次還被請去了左家莊的街道服務中心。
脫口秀給了小帕各種新體驗和認知,她驚喜于原來有這么多人愿意聽她說話,也驚訝于講個段子也會面臨層層管理,還需要交稿審查。
更大的世界被一點一點打開。連續的登臺讓小帕進步很快,她在舞臺的表現越來越自然,得到了越來越多廠牌的邀約。今年6月開始,她還接了一些喜劇編劇的活。后來演出時,她把這個經歷也編進了段子里:“最近我在給秦霄賢寫段子,你們在《德云逗笑社》第二季末尾可以找到我的名字,哎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有觀眾使勁拍手:“哈哈,牛啤!”
觀眾的笑聲和掌聲讓小帕有了一種安全感,她感到“自由且強大”——“我站在臺上,臺下坐幾十幾百人,比我厲害、收入多的人海了去了,但他們聽我說話,花錢來聽我說話。我知道下一句說到什么他們該笑了。他們的思維被我帶著走,我就感覺自己特別好,極其強大。”
這讓她感到滿足,自我否定和自卑也被一點點治愈。她在微博里寫了一段話《致我的觀眾》:
“你們可能根本想象不到,演出結束以后找我合影或者一句簡單的夸獎,對我意味著多大的肯定,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大很多很多。”
04
她者
9月20日,小帕總共跑了五場演出,分別在劇場、酒吧、會議室。跟隨她趕場的過程中,液態青年發現,除她之外,并沒其他女演員。混在男演員堆里的小帕也算不上扎眼——那天,她的臉上冒著幾顆痘,沒有化妝,頭頂的短發有些發油。裝扮整體很素,乍看像個男孩。
如果沒有演出,她本會精致很多。幾天前她出門上架子鼓課和看電影,畫著粗眼線,涂著大紅色的口紅,穿熱褲,戴發箍,手指上套了四個戒指。走在擁擠的西單大街,時不時會有眼神黏著她,還有人上來搭訕,問“可不可以交個朋友,認識一下”。
小帕兼職做過模特,喜歡化妝,但上臺講脫口秀時會特地“收斂”。“試過不止一次,但凡打扮得漂亮一點,娘一點,觀眾就不笑。奇怪。不化妝,臟兮兮的,臉都不洗,穿帽衫、寬大衣服,就特別炸。”她撇撇嘴,猜測,“可能模糊掉性征,觀眾注意力就會更多放在我的段子上。”
講脫口秀以來,伴隨小帕二十多年的外貌焦慮被治好了。她說她開始喜歡自己,接受真實的自己,變得越來越自信,“現在我不刮腿毛就敢出門了,放在以前不可能的”。

小帕在脫口秀舞臺。圖源:受訪者
演出還顛覆了小帕過去規律的生活習慣,熬夜、不正常飲食讓她的身體發生變化——發胖、嗓子疼、腰背酸痛,甚至開始脫發。有一次,一位俱樂部老板發信息問她是不是胖了,還提醒她要注意著裝打扮。小帕懟回去:你們對男演員也會有這樣的要求嗎?
“我可能是全北京趕場頻次最高的女脫口秀演員”,提到自己的趕場經歷,小帕隨口總結。后來想了想,又補充說,去掉“女”字,其實也是。
小帕厭惡被作為他者區別對待。她會在舞臺上自我介紹是新疆人,更不希望自己因為女脫口秀演員的身份而被視作“她者”。但遺憾的是,“女性常常是她者。就像我有個段子說,我睡不著,老板從我身邊坐了起來。一聽到老板,大家就笑,覺得這(老板)一定是個男的。”
和線上脫口秀節目相比,線下脫口秀表演最大特點就是互動性強。小帕擅長互動,且冒犯性很強。表演時,她的表情有時會很夸張,大開大合。在演出后臺,聽到其他演員講到好笑的段子,她也毫不掩飾,拍著腿放聲大笑。但在臺上講到女性月經羞恥的段子時,她又會突然認真起來,“想跟所有女性朋友說,正視自己的身體和需求,沒有什么好羞恥的。”
第五場演出結束后,一位年輕的女觀眾找到小帕,告訴她“特別喜歡你的表達,你加油,下次我還來看你演”。這樣的反饋最讓小帕感動,她說,自從講脫口秀之后,許多觀眾,尤其是年輕女觀眾會在現場找她說話、合影。有一次,一個女觀眾對她說:小帕,我聽懂了你段子里的深意啦。小帕一時語塞,“真開心啊”。
她把微信上的一些粉絲拉了個小小的群,命名為“小帕的爸爸媽媽們”。群里大多是女孩,大家聊天侃地,分享日常。后來,女孩們還會把這個群當成樹洞,分享情感經歷,甚至“聊自己被性侵、性騷擾的經歷”。小帕覺得,“這是一個女性友好的、最安全的發泄出口。”
05
“等梗來”
“你是怎么寫段子的啊?”劇場外,郎祺向小帕拋出一個疑問。
“沒有辦法坐下來寫。要么是上廁所,要么是洗澡的時候,突然腦海里閃過靈感就趕緊記下來。然后拿到開放麥試試,效果好就留下來。”小帕吃著三明治,頭也不抬地說。
寫段子對小帕來說原本算不得難事。她是一個對生活有極強表達欲的人,認為段子來源于生活中的憤怒,而生活永遠會有不斷的憤怒和痛苦。大部分時候,她只需要放輕松,等梗來就好。
一開始,小帕覺得,看脫口秀的觀眾永遠都是新的,一波又一波,演員幾乎碰不到老觀眾,一套二十幾分鐘的段子就足夠用了。但后來,事情發生的變化讓她喜憂參半——隨著演出越來越多,她的粉絲變多了,有人聽完這場,會追著去其他劇院再聽一遍。這讓她有些慌張,“有人已經把我的段子都聽完了,但我還沒有新的出來,還是同一套段子。怎么辦?”
幾個相熟的粉絲鼓勵她: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歌只聽一遍嗎?創作很難,我們知道,愿意給你時間。

小帕的日程表。圖源:受訪者
小帕大為感動,但陷入了自我反思——一方面,自己確實越來越忙了,忙到沒有時間真的放松,自然也就等不來梗;另一方面,和過去相比,現在的生活太快樂了,痛苦的感受變少,又或者,是忙到沒時間去認真感知痛苦了。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是靠子彈一顆一顆練出來的,一個優秀的表演藝術家是靠戲一步一步堆出來的。”田壟認可年輕脫口秀演員表演的局限,“脫口秀也一樣,是靠你一次一次見觀眾的經驗沉淀出來的,你觀察的、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所講的東西才能越來越多”。
很多演員把《脫口秀大會》當作要攀登的高峰。小帕卻說自己是一個“沒出息的人”,從沒這么想過。
她只是想一直把這件事情做下去,并持續地用這件事養活自己。眼下,她的短期目標是年底開一個專場,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談小帕事》”。這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個月,她需要將段子的長度積累到1小時以上。
“可能會火,可能不會火,可能有人喜歡我,也可能有人噴我,可能有機會上《脫口秀大會》,也可能一輩子就在小劇院里講著一場幾百塊錢的演出。但是又怎樣呢?”
半夜十二點的鐘聲剛過,她從三里屯的一家劇場里沖了出來——這天的第五場演出結束了。站在劇場門口,她長舒一口氣,點了一支煙。興奮從眼神中褪去,疲憊漸漸浮了上來。劇場在下沉廣場,只看得到窄窄的天,沒有月亮。
原標題:《生活在脫口秀金字塔底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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