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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發現了一幅卡拉瓦喬的畫?假的!
在法國圖盧茲的一間小屋閣樓中,屋主意外發現了一幅巨大的布滿灰塵的畫作。當地的古董商在簡單清洗后認定,這幅畫的作者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米開朗基羅·梅里西·德·卡拉瓦喬。然而粗糲之處在整幅畫作中隨處可見——這就是一幅假畫!


以上兩幅《朱迪斯和霍洛芬絲》,其一為法國圖盧茲發現的,另一幅為正在意大利羅馬巴貝里尼宮展示的卡拉瓦喬傳世作品。究竟哪一幅是卡拉瓦喬的杰作?請繼續閱讀。
在法國圖盧茲的一間小屋閣樓中,屋主意外發現了一幅巨大的布滿灰塵的畫作。當地的古董商在簡單清洗后認定,這幅畫的作者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米開朗基羅·梅里西·德·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
被發現的畫作主題是典型的卡拉瓦喬式的,繪畫的方式也與卡拉瓦喬驚人地相似。《圣經》中的猶太女英雄朱迪斯(Judith)正在砍下一個男人的頭,而她刀下的犧牲者霍洛芬絲(Holofernes)眼中充滿恐懼,盡管已經血流不止仍試圖用盡最后力氣直起身子。畫作中,朱迪斯似乎突然停了下來,焦慮地看向我們。而一邊她那位干癟的老仆人正在催促她。
卡拉瓦喬的確畫過“朱迪斯和霍洛芬絲”的題材,在羅馬的巴貝里尼宮(Palazzo Barberini)中可以見到這幅畫作。作品中,霍洛芬絲同樣用上臂撐起整個軀干,他張大的眼中滿是對正在發生一切的驚懼。朱迪斯則專注于她手中的可怕動作,本性善良的她不得不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刺殺這個以色列人的敵人。盡管流淌的鮮血和憤怒的眼神令她微微顫抖,她仍堅定沉著,無所畏懼。她的女仆在一旁心懷崇敬,等待將霍洛芬絲的頭收入囊中。
與這幅作品相比,圖盧茲所發現的畫作顯得不可救藥。當然,它學到了卡拉瓦喬對色彩運用的些許皮毛,也能稍微描摹畫家那如電影般的光影效果,唯獨沒有抓住卡拉瓦喬筆下的那種心理緊張感。巴貝里尼宮中的那幅畫在視覺上就如同一出莎士比亞式的悲劇——以富有深意和想象力的洞見緊扣住謀殺與道德這兩大主題。
看看“圖盧茲的朱迪斯”又在做些什么?她似乎奇怪地游離于自己正在進行的“事業”,全然忘記了自己正要取一個男人的首級。她的目光朝向我們,為什么會這樣?卡拉瓦喬筆下的人物從未如她一樣神情茫然,他對于人物戲劇化表情的精準捕捉令他們展現出驚人的生命力,而圖盧茲那幅畫中所有的大概只是驚人的無力吧。
巴貝里尼宮中收藏的畫作傳遞出這樣一種力量,即斬首一個男人的艱難、謀殺本身的費力,這也是17世紀的評論家眼中卡拉瓦喬筆下的朱迪斯的特別之處。17世紀一位著名的女畫家阿特米西亞·甘提列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就受到卡拉瓦喬的影響,也繪制了兩幅“朱迪斯與霍洛芬絲”,并將這種殺戮中蘊含的力量感進一步推向極致。
在這位女畫家的作品中,朱迪斯的仆人——一位年輕卻健壯的女性——不得不從旁將霍洛芬絲放倒,方便朱迪斯砍向他的脖頸。甘提列斯基抓住了卡拉瓦喬對于這個題材的關鍵捕捉,即這個圣經故事是關于一個女人殺死一個男人的。這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女權主義的隱喻,僅僅需要明白,對一個年輕女人來說,殺害一個可怕的異性戰士意味著什么。
毫無疑問簡提列斯基的朱迪斯深受卡拉瓦喬啟發,可是圖盧茲發現的畫作又是從何而來呢?它究竟是一幅被世人遺棄的卡拉瓦喬的拙劣作品,還是說這只是一件贗品?
由于卡拉瓦喬在藝術史上的奇怪地位,要確認他的真跡相當復雜。他聲名顯赫,但大半是惡名,17世紀他強有力的繪畫風格引來了無數模仿者,從甘提列斯基到荷蘭的赫里特·凡·洪特霍斯特(Gerrit van Honthorst),這些“卡拉瓦喬派”遍布歐洲并將他的美學迅速傳播開來。
與此同時,嫉恨與譴責也相伴而來。與他畫作中對現實真實粗暴的寫照相比,卡拉瓦喬本人的暴力傾向和同性戀身份更讓藝術愛好者們震驚不已。像尼古拉斯·普桑(Nicolas Poussin)這樣的古典畫家被認為更加莊重嚴肅,到了18世紀,卡拉瓦喬就被漸漸遺忘了,直到1950年左右才重新被人們提及和欣賞。大概也正因為此人們有可能在家中閣樓里突然發現一張卡拉瓦喬的真跡——我是說理論上。
一些法國的專家傾向于認為,在圖盧茲發現的這幅畫可能是由卡拉瓦喬在北部地區的一位擁躉所繪。不過奇怪的事在于,通常模仿卡拉瓦喬的畫家并不會這樣直接的將各種特點拼接在一起,他們或者借鑒他對光影的使用、或者強調畫作中的暴力感,又或是在虛構中精準地描摹現實,各取所需。
圖盧茲畫作中的紅色織物和霍洛芬絲的動作都算得上是典型的卡拉瓦喬元素,可是這些元素對于一個偉大的心理現實主義畫家來說未免過于糟糕和失真了。畫作中的人物普遍缺乏生機,完全不似卡拉瓦喬筆下的人物,顯得怪異又丑陋。要知道,細節往往見真章。
看看圖盧茲的這幅畫作中霍洛芬絲的手,蠟黃且臟兮兮的。確實卡拉瓦喬常常為他筆下人物畫上臟兮兮的指甲蓋和污穢的腳,暗示他的模特窮困不已。不過這位畫家顯然做得過頭了,沾滿泥土的指甲縫,不錯,可是骯臟的手?對比一下巴貝里尼宮那幅作品里的霍洛芬絲,他的手可要干凈得多。對我來說,這就像是一位天才的仿造者試圖重現卡拉瓦喬的習慣,只是熱情過了頭。像這樣的粗糲之處在整幅畫作中隨處可見。
這就是一幅假畫。
(作者系藝術評論家,陳詩悅翻譯自《衛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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