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訪問古巴在即，聽哈瓦那的朋友說，殘破多年的首都主干道路面的修復工程正在加緊趕工，沿街路兩旁綠化帶的枝丫也修剪一齊。有車一族紛紛感嘆：歡迎奧巴馬和未來的希拉里、川普們以后常來古巴轉轉！

歡笑之間，不禁想起1998年克林頓到訪杭州前，政府“幫助”市區主干道沿街居民換裝彼時還略顯金貴的鋁合金窗，頗得市民贊語，以及無獨有偶，G20峰會在望，西子湖畔、錢江兩岸日以繼夜的城市整飭工程，可見無論東西半球，人們大多具有共通之處：樂見高層會盟，樂享訪問便利，這也算是素日高居廟堂的“外交”二字給予廣大民眾的特別饋贈吧。

誠然，國家層面實現復交，古美之間尚存大量難題亟待商討。如封鎖制裁全面解除未有定期，如美國對關塔那摩仍保持繼續占有，可以預見的是，談判過程仍然漫長而艱辛。去年，古巴官方審慎表態，最令人歡欣的不是勞爾與奧巴馬的歷史會晤，也并非兩國復交，而是“五位英雄”凱旋歸國。

面對此情此景，務實主義成了雙方一致的選擇，又或者說是唯一的選擇。權且擱置分歧與爭議，真正令人期待的是美國正在推進解除國民赴古旅游限制，是搭乘直航客機、懷揣美元而來的北方客人，是有望不久實現的美國投資解禁、古美合資建廠，是由此為日已孱弱的古巴國民經濟帶來的新的起勢。毫無疑問，面向未來、務實開放，唯有如此，古美關系才會真的有未來。

在古巴可預見的開放進程中，勞爾·卡斯特羅無疑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偉大人物。2月，他正式宣布自己即將離開國家領導人崗位，推翻了此前堅持工作到2018年的政治聲言。可見勞爾始終在執政過程中保持獨立思考、不斷自我修正。他在個性上與哥哥菲德爾·卡斯特羅大為不同，言簡意賅，不喜歡長篇大論。對于他的卸任宣言，全世界表現出罕見的高度一致的認可和歡迎，足以旁證這一決策的正確與及時。主動離任而非留戀權位，也是給人民的驚喜，印證了勞爾對自己的定位和評價，是“最了解古巴的人，很清楚古巴需要哪些變化”。這一切無疑將成為未來穩定發展的歷史基石。勞爾選在奧巴馬到訪前發表離任宣言，也是在向世界傳遞古巴未來的發展走向，那就是，堅定地，走向開放。

如無意外，古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兼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古高層稱之為“年輕人”（Muchacho）的迪亞斯·卡內爾將會平穩接班。事實上，這位所謂的“年輕人”也已年近花甲。盡早實現權力平順交接，對古國政治生態健康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

菲德爾曾經這樣表態，退休后即不再干涉高層決策：“我可以不贊同你們，但我可以寫文章、發表看法，而你們才是真正做決策、負責任的人。” 

古巴需要什么？需要開放的頭腦，和與世界真實接軌的途徑。哈瓦那國際機場以民族英雄何塞·馬蒂命名，用革命的紅色裝砌整棟現代化的新航站樓，但遠在一端的 “旅客提取行李樓”，則破敗得像國內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縣鄉汽車站。

哈瓦那街頭門面斑駁的國營商店和蹲坐在空蕩貨柜后方的售貨員，提醒觀者回想美國長期封鎖制裁造成的物資匱乏。在古巴，家家戶戶都持有一本糧本（Libreta），記錄限量供應的雞蛋、大米、白糖，若不是還列有拉美特色的咖啡，像極了打開國門前的我們。

可喜的是，古巴已經走在開放的路上，首都的私有經濟已經起步。信步走入一家私營餐館，盡管菜單略顯單一，菜品也味道平平，甚至規模不得超出政府規定的50桌上限，但眼前的狀況比之過去，已是斐然的變化。午晚時段生意興隆，結賬臺面不夠用，老板娘干脆“犧牲”一張小餐桌鋪放水單，托著兩個計算器噼里啪啦算賬收銀。那跳動的指尖，分明是古巴經濟的脈動。

幾年前，古巴官方啟動社會和經濟模式更新進程，頒布系列政策，適當鼓勵私營經濟成份發展。一時間，越來越多的窗口食肆出現在街頭巷尾，只要開窗迎客，就會有人排隊；在外國游客絡繹的景區，夜市漸興，盡管各攤各販所售手工藝品大多種類雷同，但也不乏顧客詢價；很多地方甚至還出現了“黑的”，司機搖手招徠，生意不絕。

拉美人骨子里就有開放自由的基因，古巴青年從不諱言他們對美國文化的喜愛，政府也并不刻意限制青年人喜愛的自由，古巴人看的電影中，百分之七十是來自彼岸的美國大片。

奧巴馬的到來，在古巴掀起的轟動效應必不亞于去年教皇蒞臨。哈瓦那城內城外的振奮變化正在告訴世界，古巴人走了正確的路，古美關系改善確然惠及古巴人民。古城的殘墻舊壁尚待修葺，糧油雞蛋尚乏供給，但未來就在路上。

（作者系外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