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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代看芬蘭:北歐小國的“教育奇跡”是怎么來的?
芬蘭在國際教育界“稱王”已久。在PISA測試(國際學生能力評估計劃)中,芬蘭多次居全球首位,即便后來被其他國家超越,但是也始終在前十。
多年來,不同國家的教育工作者都想一探究竟芬蘭教育的魅力究竟何來。只是這么多年,有關芬蘭“教育奇跡”的話題始終是“局外人”在討論,那么真正的芬蘭人到底如何看待芬蘭教育,芬蘭教育究竟神奇在哪里?
今天,我們透過一戶芬蘭家庭,聽四代人講述自己的學校生活經歷,或許可以借此一窺芬蘭教育的發展本質。
文 | 林若惜
編 | 玉關虎竹

01
20年代,只有1/3的農村孩子能上學
1926年,6歲的達依多·維薩拉(Taito Vesala)開始念書,第一年上的是一所流動學校,秋季上了兩個禮拜的課,春季又上了兩個禮拜的課;之后又上了四年小學,他所接受的學校教育便就此停止了。
1921年,芬蘭制定了《義務教育法》,目標是所有兒童達到小學課程綱要的要求。在四年級的學業完成之后,成績達標、家庭有經濟能力的孩子可申請就讀于文法學校。
那時候,芬蘭學校使用的4-10分評分體系,每年為學生總評兩次,10分是滿分。評分的依據是測驗和課堂表現。
就在小學四年級畢業考試前,達依多還在和老師的侄女比賽,看誰能考班級第一。盡管達依多成績很好,老師也非常希望他能繼續念書。可是因為家里窮,他必須干活掙錢養家。于是他小小年紀就步入社會,先后做過很多種工作,當過警察,也做過房地產中介。用他自己的話說:“小學畢業以后,我全部的教育就都來自于生活這所大學。”
20年代的芬蘭剛剛贏得獨立不久,是一個基本以農業為主的“窮國”,此時的達依多是全家第一個受過正規教育的成員。但是,由于歷史因素,芬蘭在1543年成為路德會教徒,如果不識字就不能結婚,結婚前必須要會讀ABC的書或者十誡等,才能拿到結婚許可證。所以到十九世紀90年代,雖然很多人沒上過學,也不會寫字,但是96%的芬蘭人都能閱讀,芬蘭人愛好讀書的傳統也一直被保留下來。
02
50年代,教師改革推動教學水平提升
1956年,達依多的兒子亞樂莫·維薩拉(Jarmo Vesala)開始在赫爾辛基讀書。
早在他入學前的1948年,芬蘭就頒布了關于學校餐飲的法律,規定市政府必須為在校學生提供一周六頓(當時一周七天只有周日休息)免費午餐。他入學兩年后,芬蘭頒布了《小學法》,將原來的義務教育年限增加了兩年。
此時的芬蘭,依舊實行雙軌分流制,75%的學生小學畢業后,進入公民學校,學習2-3年后則申請進入職業技術院校,學習應用知識和職業技能,成為體力勞動者;另外25%的學生完成小學教育后進入文法學校(私立為主),學習理論知識和多語言訓練,這樣的學校一般設在大城市并收取學費,只有社會背景優越的家庭才有能力把孩子送進文法學校,而這是當時唯一通往高等教育的途徑,賦予他們從事高收入的管理工作。
那時候,亞樂莫跟自己的父親一樣,也面臨的是4-10分制的評分政策,唯一的口試是唱歌考試,每個學生必須輪流站到全班面前唱歌。由于經濟因素影響,亞樂莫還是早早就步入了社會,跟自己的父親一樣先后從事了很多工種,截止退休前,他是加油站的老板。
就在亞樂莫讀書的年份,芬蘭開始了教師改革政策。1965 年,芬蘭教育部成立“教師培育改革委員會”,提出師培基本方針,定位教師的角色為生活輔導者與學習引導者,而非信息傳遞者,同時,教師必須藉由進修提升教學質量,維持專業水平。

教師改革政策自上世紀60年代開始實行以后,不斷完善和改進。在芬蘭,教師選拔有嚴格的考核政策,除了嚴格的學歷要求,還要考核選拔那些真正有才能、有熱情的人來擔任這個職位。
在芬蘭的學校,一般情況下老師一天花4個小時教課,其他時間用來備課,這樣老師就能有更多注意力關注孩子。芬蘭老師的收入也相當高,而且很合理,工作條件也不錯。這使得教師成為芬蘭大學生最向往的職業,超過醫生、律師和建筑師。
為了驅動教師的工作熱情,芬蘭的管理方式堪稱獨特,芬蘭著名教育家帕斯·薩爾博格(Pasi Sahlberg)曾表示:在很多國家,校長和教師之間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關系,教師必須完全按照校長的指示執行,沒有太多發言權。在芬蘭,我們強調弱化教育中的領導力。在芬蘭,學校就像一個足球隊,校長是教練,教師們是要去贏比賽的隊員。在學校的組織結構中,淡化校長和教師之間的分界,鼓勵教師們主動去嘗試新事物,從錯誤中學習,成為更好的教育者。
教師們擁有這樣的工作環境,才能在強烈的教育使命召喚下,把課堂看作挖掘每個孩子最大潛能的地方,切實提高教學水平。
03
70年代,綜合學校走向公平
1972年,亞樂莫的兒子亞里·維薩拉(Jari Vesala)開始上學讀書。
這一年,剛好是芬蘭開始推行綜合學校體系的開始。改革以九年制綜合學校,取代了小學加文法學校的傳統體系,綜合學校分前六年的低年級階段與后三年的高年級階段。年滿7歲的兒童即可進入綜合學校學習,一般為9年制,學生在15-16歲之間畢業以后,可以選擇去職業學校,也可以選擇就讀普通高中。
綜合學校改革是芬蘭教育改革最關鍵的一環。正是這一舉措,從此讓芬蘭教育走向平等。
有錢人家的孩子和工人階級家里的孩子可以坐在同一個教室上課。學校不收學費,所以教材也都是免費的,從小學到中學所有孩子在學校食堂一起享用健康校餐。所有孩子都享有醫療照顧,包括牙醫,他們的學習過程還獲得老師的支持和心理輔導。
與此同時,國家逐步完善免費醫療政策,政府提供低價住房,為鼓勵父親多負擔子女照顧責任,有法定父親陪產假,免費或高額補助幼兒園等種種措施,來讓家長提供對兒童教育的支持。
上述教育家薩爾博格在自己的書中提到,貧富差距影響的絕對不只是消費能力和購買力,提升社會的公平正義也能提升教育素質,“財富分配和學習成績之間有一定的聯系,一個講究公平的社會,學生的學習成績更好。”
而被稱為“芬蘭現象式教育第一人”的芬蘭著名教育學專家克里斯蒂·隆卡(Kirsti Lonka)在總結芬蘭教育的優勢之時也表示:“孩子從7歲一直到15歲都接受一樣的教育,大家都有免費的午餐,不管是富人、窮人、移民,還是那些有特殊需求的學生都在同一個教室里學習。在芬蘭非常注重平等,沒有資優教育;在芬蘭沒有私利學校,利用學校賺錢是違法的,因為所有學校,甚至書本都應該是免費的,一直到15歲,這一點很重要。”
真實情況也就像亞里說的,“那時候,就讀綜合學校是自己接受教育的唯一選擇”。
04
21世紀,主題教學讓每個人更加享受生活
2013年,亞里的小兒子達度·維薩拉(Tatu Vesala)開始入學。
就在第二年,芬蘭更新國家課標,要求學生具備七項廣泛的基礎能力。
1.思考與學習的能力;
2.文化素養、溝通與自我表達能力;
3.自我照顧和日常生活的管理;
4.識讀多種文化的能力;
5.信息和通信技術能力;
6.工作生活與創業精神;
7.參與、影響和構建可持續發展未來的能力。
2016年,芬蘭再次出臺新核心課程綱要,鼓勵突破課程間的學科界限,倡導開展跨學科學習,積極實施“主題教學”,淡化知識教育。
這些“主題”有可能是針對小學低年級學生的“自然界里的水”“空氣與火”,或者針對中學生的“歐洲難民潮”“社會人口老齡化”“高科技對生活的影響”,等等。
評分體系已經從數字等級評分轉向了字母等級評定。達度迄今為止得到的評估都是用字母表示的。達度自豪地說:“去年春天,我在進階德語測驗中得了個A。我的課堂操行是B,不過學習積極性是A+。”
學校不再有考試,學校的理念是不關注和他人的競爭,而關注每個人都能有美好的生活,并享受他們的生活。
達度在二年級開始學英語,從四年級開始學德語,根據新的核心課程教學大綱,六年級之后他就要開始學瑞典語了。也就是說,在學校的六年時間里,達度將學習三門外語。因為芬蘭人口少,面積小,作為小國要跟其他國家展開經濟貿易合作,必須學習其他國家的語言文化,所以芬蘭始終重視語言教學。
而透過語言學習也會看到,芬蘭一直以來都極為重視教育,就像是上述教育專家克里斯蒂·隆卡說的:”我們沒有自然資源,我們不富有,沒有金礦、沒有鉆石、沒有礦產,也沒有石油,唯一可以開發的就是教育。”

今天,來自全球各地的教育專家都在探討芬蘭的“教育奇跡”,期望能夠在自己的國家復制。維薩拉一家四代人的故事讓我們看到,芬蘭的學校教育100年來不斷推陳出新,但是并不僅僅是教育政策的改革,還有歷史因素,社會政策的推動等。
如同帕斯·薩爾博格所言,“很多人來芬蘭學習研究芬蘭教育的時候都沒有認識到,芬蘭高度公平的教育系統并不完全歸功于教育因素。但這個奇跡更多的是社會政策帶來的,而不是教育政策。芬蘭教育的成功并不僅僅是學校的功勞,教育更像是整個社會的計劃,比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社會對家庭和孩子的早期支持,以及對于女性從政從商決策的肯定,這些都是芬蘭教育成功的隱性因素,才讓它有了今天的成績。”
也許芬蘭教育確實不容易復制,因為這是整個芬蘭的行為方式決定的,但是至少我們可以透過芬蘭教育的變革來發現教育的精髓,就像英國創造力研究專家肯·羅賓遜(Ken Robinson)表述的那樣:對個人來說,教育的目的是幫助人們學習周圍世界并發現自己的內心世界。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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