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浮牲錄》劇照

如果你看過《馬男波杰克》并且覺得好看，那么可以嘗試這部HBO的新作《紐約浮牲錄》（Animals）。如果你覺得如“馬男”這樣的動畫片因動物吸取了人類污糟糟的特質而不堪入目無聊至極，那么《紐約浮牲錄》肯定不是你的菜。

片名《Animals》有兩個中文譯名：《紐約浮牲錄》和《紐約屁民》。兩個譯名都傳神，一個取動物角色們在銹蝕灰糟的城市里浮沉，一個取這些角色從品味到口音都是中產階級以下“人士”，由名字勾勒劇集的要義。

《馬男波杰克》劇照

難免被拿來和名聲在外的《馬男波杰克》相比。兩者都本著玩世不恭的態度以白人男性為主要視角，語速極快吐槽不斷，讓觀劇者獲得熱辣諷刺的樂趣。

不同的是“馬男”是上流社會的遺老，作為一匹馬生存對他來說沒有壓力，名聲、尊嚴、和墮落的習性才是困擾他的根本。他和他的動物伙伴們是人類社會中的一員，好像宮崎駿的《百變貍貓》里的小家伙們，早已決意承受人類生活的苦與樂。

“浮牲錄”里的小動物們不一樣。他們來自大紐約城的犄角旮旯，沉湎派對和社交，也泡妞上網，三觀六欲俱全。但又終究是人類社會之外的小動物們，學人類的一套學得再像，終歸有許多搞不清楚狀況的地方。

笑點之一就來自這群活似封建時代時髦鄉紳的小動物們，常因為一知半解叫人笑話。它們把“自由女神像”叫作“舉著蛋筒的綠女士”，學人在派對上吃“藍色小藥丸”結果枉送了性命。

另一大笑點則是“動物屁民”身上濃濃的小市民氣息和老段子新說的滑稽，惹得一眾評論家反感的白人男性視角在劇中毫不掩飾。

比如兩個男小動物肆無忌憚地調戲女性，想著怎么在派對上去洗手間與妞生崽子。翻垃圾桶的鵝泡中央公園高貴的白天鵝，社恐癥處男老鼠在派對上展示拙劣至極的泡妞手段。

還有矯情又膽小的屁狗，逃出狗公園的一瞬飄飄欲飛，被麻醉彈打中的暈菜期還幻想自己終于實現夢想不枉此生，實則不過是膽小鬼的被害妄想加中二病，最后還是躺在人類臂彎被輕輕放回狗公園。

在它們身上，動物性和人性的矛盾被兩位主創抓住并不厭其煩地放大再放大。他們渲染狗公園里的矛盾，沒想到決戰時刻巨貴安吉拉女士沒有打架，而是得意洋洋地展示她的一口好牙和一朵好菊，眾狗看清她的虛張聲勢后紛紛倒戈，這是人和動物世界里都不會出現的奇葩結局。

在社恐老鼠的愛情故事里，主角和好友在派對上生的鼠小姐相愛，這動物性的奇跡速度和愛情的發生一樣短暫燦爛，最后卻被人類的毒鼠強摧折了愛之花。這事如果發生在人類身上，境況會凄美慘烈得多。但它們是老鼠哇，因為生命太短暫卑賤所以中毒的主角惶恐地問一句：“死？好像流鼻涕那樣嗎？”“那是感冒，不是死。”“哦，是永遠的那種吧。”“是的。”

問完倒地毛皮凋零面目迅速消瘦變形，死就是那么容易的事。偏偏卑賤如鼠族還有愛情，淚花悄悄溢出來。

當然，這種要煽你情的瞬間在“浮牲錄”里并不多。多的是各種動物模仿人類的三俗橋段。它們不用工作只需生活，于是人類生活里的虛與委蛇和膚淺無聊，并著一點點真情閃現，都借動物角色清晰反映。

劇中映射的階級、貧富、社會歧視、育兒問題等只是問題的表象，“浮牲錄”的本質其實就是無聊。無論你是屁民還是中產階級或者上流社會，偏見、等級、追逐欲望、拉幫結派、渾渾噩噩，人類的無聊不幸都傳給了動物。當你在嘲笑這些屁民動物，心知肚明其實就是在換個角度笑自己。

《紐約浮牲錄》海報

總的來說，《紐約浮牲錄》挺說教的。它看上去粗魯不堪，其實含情脈脈勸人脫離無聊之海，至少看清楚自己的景況。所以它好玩，但是不夠狂野，就連帶有反轉陰郁色彩的第三集（說兩只家貓如何差點謀了野貓的性命），最后也以家貓無聊得繼續睡大覺，而野貓在后街陋巷簽售自己回憶錄為結尾。

作為24分鐘一集的小短片，《紐約浮牲錄》的故事不算十分精彩，聒噪間能擠出不少水分，但是畫風和配音大大彌補了缺陷。一大票喜劇演員的聲優演出讓外國觀眾多了揣測動物背后聲音的樂趣。對我們來說，個性鮮明的聲音們里面包含配音演員內心的忍俊不禁，他們才是“屁民”們的靈魂。

手繪畫風則是最初吸引人點開劇集的動力。固定背景，線條粗糲的手繪動物行動簡單又不流暢，判斷是誰在講話很大部分是靠鏡頭的切換。因為簡單和固定鏡頭，所以你有大段大段的時間盯著它們看，誰有黑眼圈，誰有一顆痣，誰的毛亂了，誰的身材挺，都一清二楚。看得越仔細，就越容易愛上這些動物們。獨立動畫相比大投入動畫的優勢就在于此。

音樂也做得應景。搖滾和金屬每集必出現，效果熱血又荒誕。派對上少不了電子，角色們有時講著話就變成饒舌。都是“屁民”愛的街頭音樂，氣質統一再次加分。

第一季快要過半，HBO一口氣定制了兩季，所以不用擔心好不容易動物會說話還猥瑣得那么令人愉快就會草草收場。但是如市民三俗梗很容易玩光，延續第三集的黑色反轉路線又不那么容易。所以如果兩位編劇不努力一把，很可能很多人在兩季結束前就先失去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