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嚴游戲新規后，未成年人會玩什么？

2021-09-04 08:55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最嚴游戲新規后，未成年人會玩什么？原創劉遠舉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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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遠舉 | 文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在開學之前，國家新聞出版署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嚴格管理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游戲的通知》，進一步嚴格限制了向未成年人提供網絡游戲的時間。通知規定，所有網絡游戲企業僅可在周五、周六、周日和法定節假日每日20時至21時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時服務，其他時間均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網絡游戲服務。

這個被網友評價為“史上最嚴”的規定出臺后，游戲廠商毫無例外，一致支持，騰訊、網易、中手游一眾游戲廠商火速回應，表示將嚴格遵守新規，積極落實。

但無論如何，資本市場的反應是最靈敏的，比如美股市場，網易股價大跌超8%。作為對前一段監管與社會輿論的回應，游戲行業的巨頭已經進行了一系列的自我控制，而這次新規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縮減了。

在輿論場中，這個新規也掀起了熱議，一些人拍手叫好，也有人質疑是否過度了。其實，不管是資本市場也好，還是輿論也好，都有些反應過度，因為未成年人本來在整個游戲用戶中，占比并不大。

今年3月份，騰訊在其年報中首次披露未成年人游戲流水占比。第四季度，18歲以下未成年人在中國網絡游戲流水的占比為6.0%，其中16歲以下未成年人的流水占比為3.2%。所以，整體上看，未成年人對游戲行業的收入影響不大。所以，進一步縮減，影響也不大。

那么，最嚴新規之后，未成年人還能打游戲嗎？他們能想出什么辦法，翻越這個門檻。據說，申論寫作中，很重要一點就是，提出一個政策后，要去想這個政策發布之后，會產生哪些后果，以及相應的對策。

第一個辦法，就是身份冒用。

在防止冒用身份上，各公司已經實施了用AI技術、生物識別技術，來保障“人證對應”，防止用戶杜撰身份信息通過驗證。根據騰訊的數字，在人臉識別方面，截至2月24日，近一個月平均每天有724萬個賬號在登錄環節、6萬個賬號在支付環節觸發了人臉識別驗證。其中因拒絕或未通過驗證，登錄環節有約90.5%的賬號被納入防沉迷監管，支付環節有約80%的賬號被攔截了充值行為。

不過，應該看到的是，人臉識別的推廣上存在一定的困難。人臉識別，是一種侵入感很強的檢測方式。在行政執法上，有比例原則，即目的和手段要適合。冒用身份，本是小事，但大規模進行人臉識別，是否符合比例原則？玩游戲在很多時候，是在衛生間、在床上、或衣衫不整時進行的，要求用戶識別，會引發隱私問題與用戶的強烈反感。

人臉識別，是先對一個顯示為成年人的賬號的行為進行判斷，如果大概率是未成年人冒用，就啟動人臉識別。如果冒用檢出率很高，那就證明之前的行為判斷足夠了，人臉識別就沒有必要。如果檢出率很低，那就意味著大量的成年人用戶會被打攪。很多人一直在呼吁人臉識別，就是沒有想到這些問題。

賬號冒用的另一個問題，是成年人主動配合。這個后面還會談到。

第二個辦法，是向小公司轉移。

目前來看，整個游戲行業對于未成年人提升保護舉措，是大勢所趨。不過，大公司因為受到社會關注度更大，社會責任感更強，會做出更嚴格的管制。而小公司，因為受關注不多，相應的措施就會少一些，程度會軟一些，這會導致未成年人用戶向小公司轉移。由于小公司在內容審核上也會更弱，但由于不再是社會熱點，關注度會下降，對于未成年人來說，這當然不是好事情。

第三個辦法，是轉到國外游戲廠家。

大多數國內的游戲，都有一個國外對應的版本。只要有完美的漢化，并且可以注冊，未成年玩家就會去國外的服務器。實際上，國外服務器更新也比國服更快，游戲氛圍更好，有些更不氪金。

實際上，這不是一個預言，而是已經發生的事。

比如，自從國服《刺激戰場》改變成《和平精英》以后，許多玩家都去了國外服務器的《刺激戰場》了。而對于玩家來說，并不是因為原本的免費游戲變成了收費模式而無法接受，而是《和平精英》的改變讓玩家們不能接受——原本是實彈射擊，變成了軍事演習；原本的毒圈，變成了信號圈；原本的擊中特效，換成一些無法看清的特效；原本的變成盒子，現在變成了送盒子；連被擊中的血也變為了綠色的。種種設定，讓玩家覺得《和平精英》跟《刺激戰場》完全是兩種游戲，很多玩家就遷移到國外的服務器上，反正網絡是無界的。

當然，玩國外的服務器，會產生一些額外的操作，比如加速器，使用各種工具連接到國外的服務器，還有購買外服的游戲等等，但這些操作，對4、5年級到18歲的孩子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強烈的需求，會使得他們去學習技能，去鏈接到外部服務器。

第四個辦法，是轉移到其他類型的游戲。

比如轉向單機游戲，轉向ps、xbox這類主機游戲，這可能會引發單機游戲市場的增長。此外，還可以轉向網頁游戲。很多網頁游戲的玩家，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內容更難管控。從行業來看，未成年的休閑需求也可能向短視頻轉移，但短視頻受到相關政策的影響，也是一個遲早的事。不過短視頻的內容更加多元，很多具有教育意義，相對監管更難。

更嚴厲的管制，會促成未成年人翻越門檻。

其實，未成年人是一個廣泛的概念。輿論場中最典型的，城市中產呵護得很好的、但沉迷游戲的孩子，是未成年人。這個概念之外，還有更多的成年人形象：接受完義務教育15歲的孩子，是未成年人；15歲有性同意權的孩子，也是未成年人；16歲在職業學校住讀的孩子，也是未成年人；農村留守兒童，也是未成年人。在這個廣泛的概念下，每周只能打3、4小時游戲，夠不夠？

禁止就像設立一個門檻，如果留在這個門檻內，是吃不好，那么，或許還可以忍受，但如果是長期饑餓，那么，人一定會翻越這個門檻，翻越門檻之后，門檻就不復存在。這就像禁酒，如果沒人定量一月5斤，即使不夠，也就忍了，但如果每月只有半斤，那么黑市一定產生。

嚴厲的管制下，成年人也會幫助他們翻越門檻。

對于留守兒童蒼老的祖輩而言，比起放學不回家，在外面玩，野泳、學壞，遭遇更高的人身風險，他們更愿意看到孩子在家里打游戲、看短視頻，因為這樣更加安全。即便從長遠看，游戲會損害到孩子，但如果連現在都沒了，更不用說長遠了——人并非短視，而是迫于現實的無奈。所以，熱忱的中產階級的隔空想象與底層農村祖輩的實際煩惱，完全運行在兩個不同層面。

城市中產也未必能守住這一關。本來孩子守著晚上那一小時，結果父母回家晚了，錯過了。失望的孩子大哭，不守信的父母內疚。那么，這個場景之下，又有多少人守得住呢？那么，又有多少人會堅持拒絕用自己的手機號碼給孩子注冊一個賬號呢？

禁止只是開始。

一些父母覺得，我只要下了禁令，只要我不允許孩子玩游戲，就意味著我教育孩子了，我負責了。然后，我可以去打麻將、刷短視頻、去喝酒、去夜總會，這期間，如果孩子沒做到，要么就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沒管好，要么就是游戲廠家的責任。顯然，禁止只是一個開始，而非結束。對家庭，對社會都是如此。

實際上，孩子翻越門檻之后，能轉向的東西，絕非游戲。

游戲問題，其實不是“疏”的問題，也不是“堵”的問題，而是“拉”的問題。覺得孩子站著的位置太低，只能拉著孩子向上，而不是把孩子現在站著的這塊板子抽掉，然后就以為孩子會自動向上，這個情況并不會發生，孩子會繼續向下——單機游戲、游戲機、外服、網頁版，缺乏監管的小平臺網絡游戲，以及其他的，如村子里重新興起的游戲室、賭博、聚眾、野泳，乃至性罪錯。有太多“更低”的東西等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