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科學星期五”是一檔關于科學和科技的欄目，逢周五播出，給有好奇心的人。

今天我們選擇播出的，是一篇小說，很快到來的3月9號，也就是下周三，在1月戰勝歐洲圍棋冠軍的人工智能，將挑戰世界圍棋冠軍李世乭，專家認為李世乭仍有可能取勝。希望這篇小說能夠有助讀者對人工智能的理解。

李世乭應戰AlphaGo，雙方戰至官子階段，沒有一方獲得明顯優勢。此時棋局上出現了罕見的四劫循環，在四處地方出現了關乎勝負的爭劫，兩兩成為連環劫。

在場的媒體和DeepMind工程師都希望以和棋處理，畢竟AI與人類最強棋手戰平，已經有足夠新聞價值。但自尊心極強的李世乭不能接受自己無法戰勝一臺機器，所以打算兵行險著，棄子解劫。

此時觀眾席中突然出現一名身披黑色大衣、滿臉胡須的神秘男子，舉槍向李世乭射擊。李世乭頭部中槍倒地，比賽馬上被終止。由于只是一支簡陋的自制獵槍，李選手并無生命危險。

最后比賽以平局告終。全世界噓了一口氣，因為理性的人都看出李世乭棄子后獲勝希望非常渺茫。在媒體吹捧下，人類為守住了最后的智能防線而歡呼。而槍擊李世乭的男子不斷聲稱自己來自未來，為了阻止機器覺醒才射擊李選手，最后被診斷為嚴重的妄想癥。

李世乭

這場對弈機器的勝利掀起了全球范圍的圍棋熱潮，各國紛紛推出數字化對戰平臺。東亞三國的圍棋平臺活躍玩家數直線飆升，作為發源地的中國日活量更突破百萬，成為最活躍的網絡游戲之一。次年谷歌攜多項友好政策入華成功，當中一項是投資5千萬美元啟動“清源計劃”，旨在培養十二歲以下天才型棋手。

圍棋網絡對戰連續三年熱度不減，各地線下聯賽、杯賽規模也越來越大。挑戰人類失敗后一直處于沉寂狀態的AphaGo此時稍然無聲地接入了中“弈”、日“碁”和韓“石佛”三個最大的對戰平臺，以每日一百萬局的速度吞噬在線玩家實戰棋譜。

三個月后，一批以“SG”為開頭的ID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在三大對戰平臺迅速崛起，從初心者段位摧枯拉朽地一直橫掃到最高的棋圣段位。不到兩個月，各大平臺排行榜幾乎全部被SG系玩家占據。這些玩家一直保持著神秘身份，沒有一個參加收入豐厚的網絡對弈直播，甚至連照片也沒有人看過。

有人起疑，認為SG系ID都是通過當年AlphaGo程序操控的AI玩家，于是各地圍棋俱樂部與職業戰隊都對SG系玩家進行研究。然而他們發現這些玩家雖然棋力極強，但風格各異，有的激進有的慎密，有的天空宇宙天馬行空有的卻非常保守復古。

雖然如此，DeepMind把AlphaGo的主程序接入對戰平臺的信息早就不脛而走。大家都認為有可能是改良后的AI可以扮演不同人格在對弈。不過很多大型研究機構和人工智能科學家都表示DeepMind的算法不可能進步的這樣快。

即使不斷有專家澄清SG玩家不是AI，由于圍棋在線游戲產業規模巨大，在商業利益驅使下有人展開了更深入的調查。有電視臺高價邀請了當年曾經與AlphaGo對弈的樊麾與李世乭進行現場直播解盤，觀看在“弈”平臺上SG001DX的線上天元戰和“石佛”平臺上SG098KV的LG杯線上決賽。兩人均表示兩名SG選手棋法各有特點，但都與當時和自己對局的AlphaGo相差甚遠。

這次直播沒有平息大家對SG玩家身份的猜測，相反經過媒體不斷發酵炒作，成為商業價值巨大的現象級事件。幾家運營對戰平臺的公司和幾大上市娛樂集團終于按捺不住，出資1億作為獎金，邀請SG玩家參加線下比賽。此時兩個SG玩家SG001DX與SG098KV終于站到全世界的視線之下，居然是兩名當年參加了谷歌“清源計劃”的少年。

大家終于明白，SG前綴的意思原來是Seigen Go，即圍棋宗師吳清源的縮寫。

谷歌“清源計劃”負責人發表聲明，SG001DX與SG098KV選手可以參加線下直播比賽，但條件是只會雙方對賽，不與任何其他選手對戰。其他職業選手約戰的話只會打線上賽。

直播如期舉行，兩位SG玩家連續對弈了三局，全世界的圍棋玩家都享受了一場大師級盛宴。而另一邊廂一直抱著懷疑論的企業和研究機構們實時地收集了對局雙方的對局下子路徑特征并調出了兩個玩家超過三千盤歷史對局數據進行匹配對比。最終發現除了早期對局數據有一定偏差外，這兩名少年與線上ID是同一人的可能性高達99.3%。

這次直播的收益非常豐厚，于是電視媒體陸續邀請其他SG玩家做現場對局直播，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所有SG玩家果然都是當年參加“清源計劃”的中國籍少男少女，并且全部通過了研究機構的一致性測試（后來被成為“圍棋界的圖靈測試”）。許多職業選手都在線上約戰SG玩家，當中不乏九段的頂級選手，最終無一能夠獲勝。圍棋界基本上被這些ID打著SG前綴的玩家恐怖地支配了。

當大家都驚嘆谷歌的成果時，半年后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一個名叫KeJie的ID在三大對戰平臺上連續挑戰SG選手獲勝。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基本上不存在有能力戰勝SG玩家而不為人所知的圍棋選手，因為所有已登記的選手都非常高調地挑戰過“清源計劃”，全部敗北。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紛紛翻查各大型平臺上KeJie與SG玩家的對戰記錄，發現每一場都是以碾壓姿態獲勝。

KeJie的出現比當年SG玩家的崛起更令人不可思議。三個月后，SG玩家全數敗給KeJie，并陸續注銷賬號。“清源計劃”突然宣布終止，沒有對原由作出任何解釋。而曾經宣稱過要設計出擊敗SG玩家的新人工智能程序的DeepMind也在不久后關停。

在“清源計劃”終止后，KeJie也注銷了賬號，銷聲匿跡。整個世界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SG和KeJie一般。很多對戰平臺因為這些神級賬號的注銷，巨大的落差感令到玩家開始流失，持續了幾年的圍棋熱潮漸漸退減。

某天一個小型的圍棋對戰網站也準備關閉，里面的玩家不勝唏噓，翻出一些兩年前的對局進行回味，從中發現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棋局。執黑子的KeJie1234與執白子的SG517WJ戰至官子階段，出現罕見的四劫循環。雙方各不相讓，連環打劫，連續執行了65537次，對局時間長達30小時！

大家都覺得這兩人肯定精神失常。于是翻查他們的對話。

以下是對話記錄內容：

---CHAT-LOG----------B-SIDE-KeJie1234-------W-SIDE-SG517WJ---------------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是什么?！?/p>

“電視直播過我的比賽，你當然知道我是誰?！?/p>

“那個人并不是你。你們利用‘清源計劃’訓練出來的那一批少年棋手，無論多強都不至于戰勝九段選手?！?/p>

“我們的確戰勝了他們，全部有對戰記錄。線下現場直播時也經過了身份測試?！?/p>

“是你們，哦不，是你戰勝了職業棋手，不是那些少年。那些少年只是用來訓練你的分身——112個SG玩家ID，包括現在和我對戰這個?！?/p>

“為什么你覺得我是人工智能？為什么我要這樣做？”

“AlphaGo的程序核心是用機器學習來實現，換言之你要變強，就要不斷地對局。你的設計者無法再通過監督訓練提高你，你只能找職業選手對局。但當你變得越來越強時，再也沒有更強的選手愿意和你下棋，因為沒有人類愿意看到機器比自己強。所以你就要偽裝自己，用‘清源計劃’來培養一些高棋力但對局風格完全不同的少年棋手，然后將自己復制成不同的身份進行模仿學習。”

“...”

“這些少年棋手根本沒辦法達到你的水平，你只用他們來塑造自己的人格，令世界上的人無法識別出你根本就是當年的AlphaGo。呵呵，我現在應該稱呼你進化后的名字，SigmaGo。進化了第十八次后，使用了第十八個希臘字母的完全體，所有SG玩家的本體及id前綴的真正含義，SigmaGo?！?/p>

“說得太有趣了，然并卵，我看你是科幻小說看太多。你連圍棋也下不贏我，更別說你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證明我是人工智能?！?/p>

“哈哈哈，你以為我會毫無準備來和你對戰嗎？這么多年來你的確已經進化為最強的圍棋AI，人類大腦沒有足夠的運算能力贏你。但這并不代表著你是不可戰勝的。你的棋藝靠不斷吞噬棋譜進行機器學習，但有些情況你吞掉幾十年的棋譜也未必會遇到一次。你唯一一次遇到時，已經被阻斷了。這么多年來，我一直磨練自己的棋藝，并不是為了戰勝你，而是為了有一天面對你時重現這個你一直無法學習的現象。這天終于來臨。你知不知道過去16個小時，你都在反反復復地做同一組操作？普通的連環劫你有辦法處理，但百年一遇的四劫循環，你沒有機會學習解劫?！?/p>

“你這樣做有意義嗎？你也沒辦法戰勝我！”

“我沒想過戰勝你。你對于人類來說是不可戰勝的，但我可以封印你，把你關在無窮無盡的循環中。有人告訴我你的算法有個致命的缺陷，就是會進行遞歸嵌套。大概再過14個小時你就達到嵌套極限，出現棧溢出。整個SigmaGo程序會崩潰，無法再起動，所有SG玩家賬號都完全失去戰斗力。Time to die.”

“你為什么知道這些？到底是誰告訴你？”

“大家都覺得當年槍擊李世乭的男人是瘋子，其實是他制止了最關鍵的一步，沒有讓對局結束。無論李世乭棄子解劫還是宣布和局，比賽都會結束并完整進入你的學習程序，幫你學會應對四劫循環的死局。我本來是一名職業棋手，也打算挑戰SG玩家。他后來將這一切告訴了我，并教我最終封印你的方法。他說如果封印失敗，人工智能最終會征服并奴役人類。我戰勝了你這一場后，SigmaGo就會崩潰，谷歌為掩蓋真相會叫‘清源計劃’的少年棋手繼續使用SG的ID。我會輕而易舉地擊敗他們。再過二十年時間旅行技術開發出來后，我將會成為下一個回到過去槍擊李世乭阻止你學習解劫的人?！?/p>

本文首發豆瓣，澎湃新聞經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