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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結束40年,季羨林《牛棚雜憶》出英文版

今年,正是“文革”結束四十周年。季羨林的《牛棚雜憶》在萬馬齊喑的“文革”回憶錄資料中可謂是一枝獨秀,得益于較為寬松的環境,季老在中國學術界的權威地位。這本書1998年在北京正式推出,甫經出版,便十分暢銷,又幾次再版。在査建英看來,在關于當時的歷史記錄、學術書籍和詳實的個人回憶錄如此之少的情況下,如今這本英文版《牛棚雜憶》的出版,為研究者和普通讀者提供了一份真實而寶貴的史料。“它為我們構建歷史記憶添磚加瓦,也對于我們理解那個時代作出了重要貢獻?!?/p>
“作為著名的印度學研究者,季羨林也是一位出色的散文家、評論家和眾所周知的愛國者,受到中國政府的優待。他親切、慈祥,如祖父一般的言行舉止,使得他在耄耋之年成為了廣受公眾尊敬和媒體厚愛的一位長者?!?/p>
不同于楊絳的《干校六記》以細碎溫婉的筆法寫下干校勞動中的夫妻情誼、同志友誼,不自憐自怨反而小趣叢生,季羨林的《牛棚雜憶》卻以黑色幽默、自嘲的語調,寫下了他在“牛棚“中勞作的艱苦回憶。
在這里,值得注意的是,“在精神上從黑暗回憶中掙脫出來,并以如此平和、堅定又坦誠的筆調記錄它,對一位老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寫作時,季羨林已經年過八旬了。在開篇,他坦言自己已經徒勞地等待多年,希望有人站出來寫一本這樣的回憶錄,真實地見證這一個時代。但最后,困擾于老一輩的集體失聲,而年輕一代對過去又漸漸忽視,季羨林終于決定親自拾起筆來寫這本書?!?/p>
1960年代中期,季羨林像其他中國知識分子一樣,并未意識到這場社會運動此后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他出生于山東臨清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憑著自身的勤奮和獎學金資助,在民國時期接受了全面、扎實的國際性教育。1935年,隨著清華大學與德國交換研究生協議的簽訂,他順利考取并遠赴德國求學,學習梵語和其他語言,開啟了東方語言文化研究的生涯。拿到博士學位后,他回國到著名的北京大學任教,很快升為東方語言學系主任?!耙驗閷Ω嗟氖Y介石政權深惡痛絕,他一直與自己毫無興趣的政治領域保持距離。直到1949年中國共產黨建立了新的人民政府,季羨林才像當時其他的中國知識分子一樣,看到了一個強大的國家和更加公正的社會將誕生的希望。”
在新的社會環境里,季羨林潛心學術研究,但這樣做“一個政治上的逍遙派”在當時漸漸成為一種奢望。在對狂熱的一切感到困惑時,他盡量一言不發,十分低調地隱藏在人群中。然而,由于對北大校園中的紅衛兵頭目聶元梓的痛恨,季羨林在這樣一個非同尋常的時期,加入了反對聶元梓的陣營,很快招來麻煩:“他們在一個深夜突襲季老的家,砸爛家具,翻箱倒柜,不可避免地找出一些證據,指稱他是一個隱藏的反革命分子。”此后,他開始了勞動改造,頻繁地參加批斗會,“坦誠地責備自己沒有足夠的愛國熱情和大公無私的奉獻精神。他躲避政治、把政治視為腐朽的游戲的想法是錯誤的,因為共產主義的政治理想高尚而神圣。反省之后,他才通過群眾的集體考驗,被作為‘人民’的一員而接受?!?/p>
重讀這本回憶錄,也讓査建英心中的疑云再次浮現:“我們究竟能為某種奇怪的、沉重的現象提供多少合理性呢?在當今,我們真的能夠克服種種不便,比如資料的有限、歷史記憶的模糊,來針對歷史進行一場真誠而有意義、有啟發性的對話嗎?”
季羨林用親筆記錄留給我們的,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對于歷史的深深思索,以及用詼諧幽默語調傳達出的一個苦澀而無奈的笑。
季羨林先生于2009年去世。在他逝世兩年后,北京大學校友、也是季羨林的舊友張曼菱女士發表了一篇文章紀念他們的友誼。她在文章中回憶,有一次去301醫院看望季羨林先生,他突然提及《浮生六記》,說:“那一部是貴在心靈之自由的記錄,寫布衣寒窗的風月往事。”而在先生心中,所謂的“浮生”,“不只是說生命的短促,更是指著生命不系于任何龐然重物。生命處于自在自為的狀態。自由的渺小,渺小的自由,卻昭示了生命本質上的尊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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