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克里斯·布什是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環境經濟博士，目前系能源創新組織（Energy Innovation）研究主任，領導關于城市可持續發展的研究。此前他供職于勞倫斯伯克利美國國家實驗室。

國開金融、能源創新組織及能源基金會已共同發布《國開金融綠色智慧城鎮開發導則》。我們編撰該系列文章，旨在就中國城市可持續發展相關問題做深入研究。綠色智慧導則的下載鏈接：http://energyinnovation.org/what-we-do/urban-sustainability/7118-2/

本篇為綠色導則#8，關鍵詞是小汽車控制。

中國的城鎮化進程，前景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但要真正成功實現“以人為本建設城市”的目標，中國必須采取更強有力的措施。危險在于，中國城市會以私家小汽車的需求來發展交通系統。中國的交通擁堵已達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交通事故死亡人數也令人震驚。 在許多城市，機動車排放是增長最快的空氣污染源。雖然中國僅有不足10%的人口擁有汽車，但現實已敲響了警鐘。

對于以汽車為中心的城市發展所導致的高成本，加州乃至美國都有切身體會。好消息是，中國還有時間避免犯下同樣的錯誤。解決方案不難，需要將管理汽車使用的直接措施與支持其他交通模式的間接措施相結合。

車輪上的城市之弊：來自加州的證據

上世紀中葉，汽車最初被加州居民視為極棒的發明。好萊塢的娛樂業也有助于普及汽車文化。如今，加州居民卻體會到低密度、無序蔓延的郊區社區的缺點。蔓延意味著住房過于分散，很難為所有居民提供高質量的公共交通，也拉長了居民與關系密切的市場、工作、學校和朋友之間的距離。結果，人們無論去什么地方都不得不駕駛汽車。加州的交通之中，約75%為機動車出行。對汽車的依賴，造成了非常高的經濟、社會和環境成本。

小汽車是加州最大的空氣污染源。小汽車排放占到加州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的25%，局部空氣污染物的占比甚至更高。相反，步行和騎行則是零排放的出行方式。

汽車造成的環境成本不難理解。但更令人意外的是，以汽車為中心的城市發展所造成的經濟成本。政府、家庭和企業均需為此付出經濟成本。政府方面，相比更集中的發展模式，在更大區域內提供公共基礎設施和服務的成本更高。從最開始便建成合適的基礎設施，付出的成本更低。此外，汽車也是一種代價昂貴的交通模式。加州的普通私家車主每年的燃料和維護成本支出約為9000美元。

交通擁堵浪費的時間則是另一種經常被忽視的成本。美國最擁堵的市區，有五分之三位于加州。在洛杉磯，普通駕車通勤者每年因交通擁堵平均需額外增加80個小時的出行時間。在舊金山，在正常通勤時間之外，駕車通勤者要在交通中額外浪費78個小時，在圣何塞，這一數字為60個小時。浪費在交通擁堵中的時間，會降低生產率和生活質量，導致這些城市更難留住最好的那些公司，并難以吸引新公司和人才。宜居、適宜步行、公共交通友好的城市，有更好的經濟績效。

建設依賴汽車的城郊，還會產生社會成本。市民彼此距離更遠，要花更多時間獨自駕車。對于老人和小孩，依賴汽車的城市，讓他們不可能或很難進行日常活動。依靠汽車出行，一定程度上養成了久坐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與美國的肥胖危機直接相關。如果公共交通變成最佳的便利出行的選擇，將為市民創造超乎想象的移動性和便利性。

糾正蔓延遺留的問題：舊金山的例子

今天，加州正在努力解決其在十幾年前因低密度發展和依賴汽車所產生的問題。2000年以來，加州的公共交通和非機動車出行方式比例增加了一倍，并計劃在2020年再增加一倍。舊金山便是加州各大城市努力糾正歷史錯誤的典型代表。

舊金山在優先發展騎行、步行和公共交通方面取得了巨大進步，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舊金山開展了多個層面的工作。舊金山市正在：

-擴大公共交通系統：2007年完成了市政輕軌系統5.1英里的延長線，進一步的擴建正在規劃當中。

-建立保護型自行車專用道的綜合網絡，并逐步減少機動車道數量。這一措施使舊金山市的自行車出行增加到原來的三倍。

-加快混合用途開發項目的許可審批，優先建設該類項目（如教會海灣和新第五大街與市場街開發項目）。混合用途開發使騎行和步行變成更有吸引力的出行選擇。通過提供附近的通道，混合用途社區可以讓居民步行或騎行出行更加便利。并因而減少了對汽車的依賴。

-采取實時停車定價。實時停車定價提高了高峰時段的停車收費價格。這一措施可以抑制市民在高峰時段駕車進入城市的特定區域，也可以確保始終有可用的停車位。而停車位的普遍可用性，減少了市民開車尋找停車位的情況，有助于緩解交通擁堵。

-在把一條高速公路處于市區的部分拆除之后，正在考慮拆除另一條主要高速公路進入市區的部分，即第280號州際公路。這條公路目前一直延伸至舊金山市中心。

這些移動性策略有著重要的影響。2006年以來，舊金山新增居民中，94%選擇公共交通、步行、騎行或汽車共乘的通勤方式。僅有6%選擇獨自駕車通勤。

隨著這些新的移動性策略和其他可持續城市化策略的穩步推行，舊金山也成為地區和國家級風險資本投資的熱點。目前，舊金山吸引的風險資本比圣何塞地區高出74%。舊金山的宜居性，使其對人才更有吸引力，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圣何塞的硅谷，來到舊金山。硅谷作為傳統的人才聚集地，一直采取蔓延的發展方式，停車位占據統治性地位。  而舊金山是美國經濟發展最快的大都市。更以人為本而非以汽車為中心的城市，也更有利于商業發展。

中國城市可以從舊金山的經驗中學到什么

中國政府提出了多項合適的政策，如促進公共交通發展，將公共交通變成機動化出行的優先選擇；頒布新的國家指導準則，鼓勵非機動化（步行和騎行）出行，并在100個城市開展試點項目；在最近的國家城市化戰略中，首選公共交通導向的、更緊湊的城市發展模式。

城市政府必須更快行動起來，在本地落實這些國家政策，并因地制宜制定配套的地方政策。對于地方政府和開發者而言，舊金山市主要提供了兩方面的經驗：

1、通過直接和間接策略控制汽車使用：擁堵收費和高峰停車定價屬于直接策略。同時，必須制定并嚴格實施相關規定，禁止汽車侵占步行空間。間接策略包括支持其他出行模式。城市必須保證公共交通成為最佳出行選擇。中國各大城市推出了多項公共自行車項目，而通過互連的專用自行車道，可以為這些項目提供更有效的支持。

此外，改善公共交通也是管理汽車使用的間接策略之一。公共交通系統還可以加快清潔技術的推廣。為了改善空氣質量，中國一直在加快升級公共汽車，主要方式是采用更清潔的常規燃料。由于電動公共汽車的成本效益日益提高，這也是中國城市可以考慮的一個重要選擇。

2、創造更有益于步行和騎行的城市形態。這意味著堅持更緊湊的發展方式。混合用途開發提高了便利設施的可達性，進而增加了步行和騎行。中國政府通過上述措施，可以避免以市民的生活質量下降為代價，讓城市變成被汽車所主宰的地方。

中國成功讓數以億計的國民擺脫了貧困，而且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將意味著新的活力和潛力，這讓全世界對中國充滿了興趣，中國的城市化將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我們期待，中國能夠開拓可持續與宜居城市建設的新領域，并在城市化的過程中，解決空氣污染問題，實現高質量的經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