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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笠正在復制楊笠
原創 她姐 她刊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終于回歸了,她姐的快樂回來了。
現在的互聯網一年到頭苦大仇深,確實需要輕松一下,多點笑聲。
最開心的是,創造了去年最火關鍵詞「普信男」的楊笠并沒有缺席。
她一上場立馬登上熱搜,叫做#楊笠殺瘋了#。

楊笠首先誠懇地做了自我總結——不要輕易調侃男性。
如果非要調侃,只調侃成功的那部分。

哈哈哈哈,還是那個味兒。言下之意,之前跳腳、罵娘、舉報、出征的男性,人生多少活得有些失敗。
不過,楊笠的脫口秀永遠是行為藝術,自己完成上半場,整個互聯網共同完成下半場。
之前的「普信男」就影響深遠。
他們說楊笠仿佛《信條》里從未來折返的逆行人,朝空氣開槍,之后紛紛有人伸手接子彈,譬如4個月后的儲殷教授。

這次,楊笠槍口抬高一米,只狙成功的那部分,沒想到還是有人踩著高蹺接子彈。
有成功人士迫不及待曬了房產。

普通男孩心碎痛斥“不好笑”。

還有女孩因此跟男朋友大吵一架,爽快分手。

于是經此一役,關于女性適不適合講脫口秀,性別議題能不能拿來做喜劇,男性可不可以被冒犯……的問題。
又一次推到了風口浪尖。

“她冒犯到我了”
有的男孩很不理解,“為什么自信也要被污名化,普通也要被嘲諷”。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冒犯,想知道“那些拍手叫好的人,到底有多成功?”

可是男孩,「普通且自信」本來只是一場5分鐘表演里的一個小小的段子而已。
聯系上下文,本調侃的是那些油膩且不自知的爹味男性,只是出圈到互聯網,一個梗被無限擴大。
但一整年了,該let it go了吧。
何況,「冒犯」本就跟脫口秀深深地綁定在一起。
Stand-up Comedy,單口喜劇,也就是國內所說的脫口秀,最早就被稱之為「冒犯的藝術」。
你看,本屆脫口秀,憑一張臉就爆四燈的徐志勝,吐槽的是自己的長相,冒犯自己。

豆豆運用高超的肢體語言,把女朋友只認導航不認路表現得繪聲繪色,冒犯的是“女性大多沒有方向感”。

楊蒙恩用最老的包袱——討厭陪女朋友逛街,翻出了新花樣,把陪逛街的男朋友比作黑奴,卻沒有解放他們的馬丁路德金。
他冒犯的是“女朋友蠻橫不講理”。

還有周奇墨化身天津老大爺,勸男孩別自殺:“Listen to baibai,money girls,all yours.”

人生還長,金錢女人都會有的。天津大爺的價值觀不可謂不男權。
看到了嗎?
即便女性議題發展到今天,很多人認為手握男女議題就是拿到了財富密碼,但事實是,女性還在接受冒犯。
生活中,冒犯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女博士、女司機、女大學生玩不起……
但是女孩們知道一個段子有自己的場域、上下文和適用范圍,早已學會了一笑化解。
甚至小羅還開起了「殺妻玩笑」:“坐飛機一定記得給女朋友買保險,雖然花一點錢,但是買一個希望。”

這種段子達到了英式沒品笑話的程度,沒品笑話認為萬事萬物沒有任何東西不可以被冒犯。
但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殺妻騙保啊,再嚴重點還會聯想到「化糞池預警」。

可想,說笑話的人對女性的社會處境缺乏共情。
她姐倒不覺得要因此限制喜劇的邊界,只是小羅這種呈現方式從有趣推向了恐懼,不再好笑了而已。
同樣面對「親密關系暴力」的題材,楊笠的處理完全不同。
她說:“媽媽不再催婚了,因為以我現在這個名聲,如果一個男的想娶我,應該只是打我的時候更方便。”

完美呈現了「喜劇的內核是悲劇」,通過調侃自己,揭開家暴這個血淋淋的社會話題。

楊笠上熱搜時的其他熱搜
是不是頓時感受大為不同。
這便是punch down(向下吐槽)和punch up(向上吐槽)的區別。
冒犯權力上位者比冒犯弱者更需要勇氣,也更能獲得共情。
正如「脫口秀在天之靈」黃西所說:脫口秀的優點之一是給弱勢群體吐槽強勢群體的機會。

而這,在殘障人士小佳的段子里尤為明顯。

他通過幽默的方式講述自己(多少有些悲慘)的故事,當我們開懷大笑的時候,他得到了療愈,我們也會被他的樂觀和強大感染。
關于性別議題的笑話亦是如此,幽默會給弱勢群體帶來力量。

顏怡顏悅接受隨機波動的采訪
當美少婦步驚云吐槽老公送給她一個可以當橡皮的耳機殼時,她其實想戲謔指出女性走夜路的真實恐懼。

而她把老公說成小嬌妻,深情告白的時候,其實打破的是「陽剛」這種男子氣概。

女總裁Norah可不可以就「男女在顏值上的雙重標準」做梗?
當然可以,這就是現實,只不過用輕松的方式吐槽,壓迫感減半。

男性當然可以被冒犯。
只是他們得習慣,這個冒犯者也可以是女性。
她姐很喜歡的一個梗還是來自楊笠,她說:
“你不知道一個男的生活不如意,會變得多么喪心病狂、歇斯底里、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簡單來說,就跟女的一樣。”

要知道歇斯底里、莫名其妙、無理取鬧……這些四字詞語經常用來形容女性。
歇斯底里(hysteria)甚至是過去專門為女性臆造出來的一種疾病,又名「癔癥」,詞根hyster-是子宮。

更爹的是,過去人們認為癔癥需要與男性發生性關系來治療。

像不像網絡上常見的黃段子
今年,有部關于女喜劇演員的紀錄片出爐,片名就叫《歇斯底里》,立馬反諷意味十足。

這是長久以來對女性情緒的污名化:女的就是蠻不講理。
而楊笠委婉地指出:蠻不講理不是女性獨有,男女差不多。

“她根本不好笑”
對楊笠以及眾多女脫口秀演員的評價里,脫穎而出的有“不好笑”,“又來打拳”,“煽動男女對立”,“把性別議題當財富密碼”……

這類說法的目的,是取消女脫口秀演員講段子的正當性。
把她們的成功等同于「女性身份」「性別紅利」「男女議題」,而不是——她真的很好笑。
幽默是男人的事,這個偏見曾流傳千年。
《名利場》雜志有專欄“論證”——為什么女人不好笑。

BBC新聞也說:研究表明,男人比女人更有趣。而這項“研究”沒有拿出任何有說服力的數據。

《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曾這樣反擊:“喜劇的誕生完美符合女人的定義,要我說,只有女人才懂幽默。”

紀錄片《歇斯底里》,「綿羊音」女演員Iliza Shlesinger解答道:
“男性總能享受到行業的先機,所以絕對數量上男喜劇人入行更早,人數更多,畢竟長久以來,女性被認為‘應該’乖乖待在家里生孩子……”

紀錄片《歇斯底里》
彼時,第一批進入喜劇行業的女性,面臨著極度嚴苛的環境。
那時候的開放麥、喜劇拼盤、搞笑綜藝……每次只允許出現一個女演員,因為多了會讓人分不清誰是誰。

但多個男演員從來不是問題。
這讓女喜劇人們永遠處于相互競爭的關系。
重新定義了《漢密爾頓》的才華型選手Katherine Ryan,公開退出一檔英國王牌綜藝,因為每期6個喜劇人只能有一個女性。

她每次上節目便意味著搶走了另一個女性的飯碗,她說這個體制不公平。
去年楊笠講過類似的段子:“有人問我為什么講脫口秀的女性這么少。”
“又不是我擠走的。一個行業女生少不是很常見嗎?”

而主持人在介紹女喜劇演員時,最常用的介紹詞是:“她像男人一樣好笑。”

喜劇屆太雙標了——
最風趣幽默的女性,像男人一樣hilarious。
最無理取鬧的男性,像女人一樣hysterical。
事實上,單從「好笑」這個維度,男人們說了好多年的黃梗、刻板印象梗、歧視女性的梗……已經輸了。

男脫口秀演員吐槽女朋友嘮叨
正如顏怡顏悅在播客里提到:就跟諧音梗一樣,寫這些東西太過容易,不需要鋪墊,人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相反,女性視角對喜劇來說是新鮮的內容,人們還是更喜歡新穎的東西。


顏怡顏悅接受隨機波動的采訪
要知道,講著這些新鮮內容的女性,可太好笑了。
你看顏怡顏悅又把「雙胞胎脫口秀」玩出新高度。
她們用雙胞胎類比夫妻,找到了離婚的好時候。

順便悟出了“女人不想了解男人”的真諦。

而北大畢業的新人鳥鳥,擁有本屆比賽最牛逼的文本,開啟了一段「社恐式脫口秀」。
在重度社恐的世界里,武松打虎的故事會變成鳥鳥、武松、老虎的三臉懵逼。

還有新人朱大強也試圖在喜劇里做一些女性視角的表達。
關于女性安全。

關于封建習俗。

但要她姐說,國內的女孩們還是太溫柔。
國外女單口演員的段子,那才叫辛辣勁爽。
美國脫口秀一姐狼姐Michelle Wolf曾吐槽過:“女人能兼顧家庭和事業,根本就是騙局。”


隱藏的生育代價令人窒息
《破產姐妹》的編劇Whitney Cummings特別愛講黃暴段子:“男人在老娘眼里,就是個健身器材。”

而Katherine Ryan則為容易被女性喜劇演員冒犯的男性,量身定做了特殊服務——

現在最當紅的喜劇女演員Taylor Tomlinson相當年輕,她傳授的防身秘訣,好笑里全是血與淚。

刨開天馬行空的爽文段子,Wanda Sykes就女性安全提出了「建設性意見」:

比起千篇一律的開黃腔,這些新鮮段子不香嗎?

“讓她閉嘴”
去年是女性脫口秀演員的一年,也是楊笠被謾罵、舉報、封殺的一年。
從反跨年脫口秀的表演被舉報,到英特爾電腦的代言下架,甚至網絡暴民們跑到楊笠的直播間瘋狂叫囂。

要知道她直播帶貨的東西是衛生巾,跟男性沒有半毛錢關系。

「普信男」的段子播出第二天,顏怡顏悅跑來對楊笠說:“我們很擔心你”,然后她們仨就哭作一團。
不允許女性創作,讓女性禁止發聲,其實有一套結構性的話術和社會阻力。
美國科幻作家Joanna Russ就曾用反諷的口吻寫過《如何抑止女性寫作》,看書的封面就可見一斑。

人們在反思,女性主義在喜劇圈崛起到底有沒有改善女性的生存環境。
會不會由于男性不愿與女喜劇人合作,反而使得她們更加難找工作。
《歇斯底里》給出的答案是“未可知也”,但女性崛起帶來最大的改變是,女喜劇演員們不再把對方看做競爭對手,她們成為相互支持的姐妹。

真是如此。
Norah挑戰男選手Rock的時候,她的理由是不想跟女選手競爭。

步驚云反選時,也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顏怡顏悅表演結束,楊笠真誠地對她倆說:“你們照這樣寫下去,能奪冠!”

鳥鳥晉級之后,顏怡顏悅抱住她大聲贊美:“你太棒了。”

這是女性之間的惺惺相惜,她們都太棒了。
那男人們可以做什么?
她姐覺得性別議題并不是把男性和女性分成兩個不同的陣營,而是用幽默的方式指出房間里的大象,那就是男女性不同的生命體驗。
既然如此,男人們完全應該加入這些聲音。
倘若性別議題真的是流量密碼,那它也不該由女性獨有,加入討論,有錢大家一起掙。
你看蘇格蘭單口演員Daniel Sloss暢享著男性來月經的場面——

而黑人喜劇天才Donald Glover從「瘋女人敘事」里發現了玄機。

性別議題應該包含男性視角,從不應該只有楊笠。
即便不認同楊笠的觀點……
我很喜歡今何在的一句話:“脫口秀的事,用脫口秀解決。”

曾有過一段良性的交鋒。
池子不認同楊笠的喜劇技巧,在線下講過一段開放麥——“我想成為河南黑人女性”。

雖然她姐依然不認同他的觀點,但他講得還有點意思。
黃西這次上脫口秀大會又回應了池子的質疑,類似于一個遙遠的call back。

只可惜笑果文化為了穩妥,已把這段刪掉。現在的正片里,小羅的部分也已被拿掉。
笑,在現在的網絡環境里,已經變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別這樣,別讓她閉嘴,也別讓他閉嘴。
要繼續討論,繼續引人發笑,只要還能笑就還有希望。
畢竟,脫口秀的意義在于——
The Show Must Go On.
監制 / 她姐
原標題:《楊笠正在復制楊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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