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第21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進入倒計時，各國的分歧只剩下不到24小時來彌合。以下是12月9日美國國務卿約翰·克里在法國巴黎勒布爾熱就巴黎峰會以及峰會之后的行動發表的講話的中文摘要，供讀者參考。澎湃新聞（www.kxwhcb.com）經授權刊登。

這不是我第一次出席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但我要告訴你們——這次會議有極為不同之處。

首先，準備工作極其出色。還有一點不同是，在有關談判開始之前已經取得了重大進展。

去年，美國和中國——全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和排放國，約占全世界排放總量的40%——共同宣布了我們各自的、有魄力的2020年之后的減排承諾。這證明我們幾十年來一直遇到的路障是能夠被清除的。

從那時以來，超過180個國家——占全球排放總量的95%——已各自作出了承諾。這是一種跡象——它們在來到這里之前就做出了那些承諾。

我最近讀到一篇文章將這些談判比作正在上演的“電視肥皂劇”。每一集都充滿戲劇性并令人激動，但如果你幾年不看然后再打開電視，會是什么情況？你會發現這個劇集還像過去一樣，還是同樣那些角色正在進行完全一樣的爭執。而我們每一次集會，大自然母親的警鐘都會敲得越來越響，警告我們時間已所剩無幾。

可喜的是，我們知道現實情況還沒有為時過晚。

而其實，我們在今后數天里，在未來幾個小時內，可以在這個大會上取得更加多得多的成就。我知道，在我們所進行的這些會上，決策是艱難的，辯論有時錯綜復雜。但如果不是這樣，問題早就解決了。但是，女士們，先生們，局勢要求——這個時刻要求我們不能在不達成有雄心、有包容性和有持久性的全球氣候協議的情況下離開巴黎。在經過幾十年的努力、采取過折中舉措和經歷過調動全球行動的一些不對頭的方式之后，我們知道，我們所有人都確切知道，一項有效的協議將必須包含什么內容。

首先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有一項有最大雄心的協議。有雄心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損失。今天，美國正式宣布，我們是我們稱之為“雄心壯志聯盟”（High Ambition Coalition）的一員。這批國家全力致力于要讓這項協議成為有真正雄心壯志的協議。解決氣候變化問題要求我們對地球上決定使用動力的方式作出根本性的改變。我們的目標必須是達到使全球經濟穩步轉型。

一個轉型的例子是迪拜（Dubai），它最近承諾建立270億美元基金，致力于實現酋長國到2030年在所有建筑上安裝太陽能板并將較早期建筑改造得更加節能的目標。我們要確保讓這項協議有利于那些可以推動我們所需要的轉型的能源政策方案，同時看到各國不同的能力、力量和需要。

我們的協議還需要具有靈活性。地球上的每個國家都有各自需要考慮的國情，包括政治，經濟和能力因素。我們尊重這點。這些因素顯然會一年年根據情況而發生變化。正因為這樣，靈活性對于這項協議極其重要，必須納入協議范疇。

有些人對各國自定目標的設想提出批評。但讓我來說明一下。過去有過京都（Kyoto）的經歷，也有過努力要在美國參議院獲得通過卻沒有成功的經歷，我們汲取了過去的教訓。現在之所以有這么多國家坐到桌邊，幾乎所有國家——只有10國除外——都宣布了自身的目標，恰恰是因為這次不是一刀切。經過這些年我們懂得了，每個國家都需要基于其自身的評估和能力來采取行動，而這些會隨著時間而發生變化。

因此，巴黎會后，各國盡自己的能力。沒有任何一國被迫做力所不能及的事。任何國家都不應感到受到脅迫。沒有懲罰，沒有罰款。但必須有監督。

我們都是同舟共濟的伙伴，這是使這項協議將來有效也能夠有效的根本概念。但是，我要強調，有權利帶著本國自定減排目標坐到桌前，并不意味著加入這項協議的國家可以無所作為或者基本上無所作為。美國長期以來一直支持責任共當而有別以及能力有別的概念，各國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對發達國家的期待更高，對其他國家要求的力度和方法有所遞減是公平的。我們認識到這點。

但是，為了做到公平對待全世界的公民，這項協議必須確保一點，即所有國家具有共同的——記住是共同但有別的——責任。這項協議——如果我們達成了我們在努力達成的這項協議——將包含許多區別。但是，我們一定要知道，每個國家都是通過一個透明的體制展示它正在取得的進展。為什么呢？因為這樣才能讓學到的經驗，讓開發、創造、實施和運用的技術，讓實現的減排得到相互交流，隨后得到效仿，從而使大家基于那種經驗更上一層樓——這會讓我們沿著最好和最有效的道路前進。

我們能夠——我們應該——也針對不同的目標，即我們每個國家能夠達到的目標，采用不同的戰略。這一點沒錯。但是，到頭來我們需要對彼此負責，最終是要對子孫后代負責。這就是說，我們需要所有國家定期報告自己的行動和取得的進展。這是讓我們能夠了解作為一個國際社會整體的進展狀況的唯一途徑，這也是讓私營行業和公共部門相信我們作出的承諾是有實際意義的——相信我們能夠兌現——的唯一途徑。要記住，我們真正期待在這里出現的情形之一——讓巴黎會議如此重要的原因之一，并不是在我們離開時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將帶來2攝氏度目標的實現，而是向市場發出一個非同小可的信號，即186個國家確實下了決心，而這將促使私營行業投入資金，相信堅持走這條可持續的道路是有前途的。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需要有一個強大的、有法律約束力的透明體制。它非常關鍵。

另外，我們也需要有一個強調應變和承受能力的協議。

對一些國家來說——我們知道——氣候變化今天已經是對生存的威脅。對他們而言，這不是附件或高峰年上的事宜，而是生死攸關。

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加大努力，調動一切可能資源為應對氣候問題提供資金——這既包括政府也包括民間。美國已經向綠色氣候基金（Green Climate Fund）承諾30億美元。正因為如此，美國已經每年在為氣候資金投入25億多美元，其中包括每年針對全球適應氣候變化之需的4億多美元專款類資源。

但我們知道有更多需要。因此我今天高興地宣布，美國承諾，到2020年把我們針對適應氣候變化的公共專款投資增加一倍。我們準備盡我們的一份努力。我們不會讓我們當中最易受影響的國家獨自——名副其實地說——經受風暴。

但是，正如我曾多次提到，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包括美國這個與中國一道作為世界最大經濟體和排放國的國家在內，這兩個最大國共占氣體排放的大約40%——能夠單獨解決這個問題或承擔其費用。這不是表面辭令，而是實實在在不可能做到。

事實是，即使每一個美國公民都騎車上班，都拼車上學，都在家里使用太陽能——如果我們每個人都種植十幾棵樹，如果我們能設法消除家中全部溫室氣體排放——猜猜怎樣？它還是不足以抵消來自世界其他地方的碳污染。如果所有工業化國家都達到零排放——記住我剛才說的——所有工業化國家都達到零排放，結果還是不夠——因為世界65%的碳污染來自發展中國家。我們不是在這里追究責任。這不是一個要怪罪誰的問題。這涉及自從工業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以來大家都采用的做法，但是我們要在這里改變它。無論世界一半地區怎樣清潔化，如果其余地區不采取相同步驟，地球的問題就仍然存在。

大氣物理學很清楚：碳污染就是碳污染——無論它是來自巴爾的摩（Baltimore）還是北京，加爾各答（Calcutta）還是開普敦（Cape Town），破壞性都是一樣的。

所以，我們都必須更加明智地對待未來，這也正是我們這個星期共聚巴黎的原因。

我知道，乍一看這似乎很難——當你的經濟已經十分緊張，當你有上百萬，上千萬，上億貧困人口，而像煤炭、石油這樣的資源看起來更便宜，并且至少在短期內更唾手可得，投資于清潔能源似乎并不合情理。

但事實是：從長遠來看，碳密集型能源是任何政府可能作出的代價最高的投資之一。

毫無疑問：尋求利用清潔能源的成本如今已經大大降低，而且會越來越低——比今天的其他能源選擇要廉價，而與未來氣候變化的后果相比，則更是低得多。

但是，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我承認成本只是一個方面。它只是一部分。發展中國家不具備與其他國家同樣的手段，能力或獲得同樣技術的機會。這就是為什么我們中間較富裕的國家需要盡我們的責任，幫助籌集資金，進行能力建設，從而幫助提供低成本的技術——美國將繼續在更大程度上這樣做。

哥本哈根(Copenhagen)會議標志著在這項工作上所邁出的重要一步，各國承諾到2020年每年籌集1000億美元。我們繼續全心全意堅守這項承諾，并且我們正在取得良好的進展。

但事實是，這只是全局的一個方面。

私營行業所取得的進展可謂非凡。令人印象深刻，也極為關鍵。在國際范圍內，私營行業為氣候項目的融資——就是現在，在達成協議之前——已經達到了每年大約6500億美元。幾家銀行已承諾，如果有適當的項目機會，還將投資數十億美元。花旗集團(Citigroup)最近宣布，在未來十年中每年承諾1000多億美元，是他們原來在2007年為自己設定的目標的兩倍。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最近承諾在未來十年中投資1250億美元，這是他們在僅僅幾年前所設定目標的三倍。高盛(Goldman Sachs)也承諾在下個十年投資1000億美元。

為了進一步刺激投資，美國致力于與世界銀行(World Bank)和其他多邊機構合作，以便利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并吸引私營行業加入進來，幫助建立今天和未來的可再生能源市場。

如果我們發出正確的信號——如果我們做出正確的選擇——私營行業將能夠兌現。為什么？因為清潔能源不僅是解決氣候變化的方案，它也是世界所經歷的最大的經濟機遇之一：到2035年，對能源投資的需求將達到近50萬億美元，而其中的大部分將在清潔能源方面。試想一下其中的商機：就因為這一轉變將會在全球的每一個角落創造的就業崗位——使成千上百萬人能夠脫貧。今天的大約40至50億人口的市場在未來的30、40、50年中將增長到90億。

因此，就經濟而言，沒有一個國家是面臨要在糟糕和更糟糕的方案中作選擇。根本不是。

在這些談判過程中，我們有時會覺得情形20年都沒有變，正如我在前面所提到的肥皂劇。但事實是，當我們一直在討論如何使世界攜手共同應對氣候變化時，清潔能源領域本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發展。

請看自從我們在哥本哈根召開了第15屆氣候大會以來（COP15），太陽能發電的價格已經下降了80％多，裝機能量增長了500％以上。

傳統的觀點過去曾經質疑——鑒于生產量和傳輸的局限性——可再生能源在新興市場是否可行。

而今，在很多新興市場，清潔能源不僅是可能的 ，而且實際上是最安全、最穩定，并且——是的——是為社區提供電力的最廉價方式。

我們知道，一些發展中國家享有得天獨厚的天然資源。 有些相對靠近赤道，并擁有豐富的、不用從地下挖出并且絕對不污染的資源——那就是陽光。其他一些國家經常出現強風，尤其是在它們的沿海地區。還有一些國家，如肯尼亞和智利，位于板塊地帶，在那里，進一步發展地熱發電是一種很有前途的選擇。

最近的一項研究發現，清潔能源在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增長速度比在富裕國家快一倍，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可再生能源發電于經濟、于環境、于健康都合情理。

能源領域已經在發生著急劇的轉變。去年九月，莫迪總理呼吁世界各國領導人制訂一項清潔能源技術的宏偉目標。我們聽到了他的呼吁。在本次會議的第一天，美國、法國、印度和其他17個國家發起了“創新使命”(Mission Innovation)，這是有史以來最雄心勃勃的公共部門和私營行業合作的清潔能源研究開發計劃。我們20個國家——合起來擔當著超過80％的可再生能源研發——都承諾在未來五年將這一領域的預算增加一倍。對于美國來說，這意味著每年增加超過50億美元的研發投入。以比爾·蓋茨（Bill Gates）為首的28位億萬富翁投資者也加入到我們中間，他們承諾建立一項公共-私人投資——在清潔能源聯合研發方面的公共-私人投資倡議。這個倡議，再加上印度具有前瞻性的“國際太陽能聯盟”（International Solar Alliance）（它也是在同一天宣布的），具備創造技術突破從而推動進步的能力。

要特別注意的是，這些倡議不是協議的一部分。它們是出于要充實我們在這里達成的不論什么協議的構想而形成的。它們的誕生是為了激勵我們在談判桌上完成我們的工作，并將信息傳達給市場。在我們這樣做的同時，我們必須考慮在世界各地建立合作伙伴關系的每一個機會，以減少排放和提高適應力。試想一下，整個綠色技術行業在未來的5年、10年、20年可能的發展方向。你只需要看看我們走過的道路，就會開始明白這一點。

我要分享一件軼事：我曾經在美國參議院的商務委員會(Commerce Committee)擔任通信委員會成員。1996年我們重寫了我們國家的電信法。那是在20年前。我們——盡管互聯網剛剛處于起步階段，沒有人在考慮數據傳輸。每個人都專注于電話。隨后，僅在一兩年內，整個法律都沒用了，因為已經過時了。這說明事物的發展有多么迅速。我們的進展越多，全球的承諾就會更加雄心勃勃。

因此，由此我要談到我想對全球協議強調的最后一點：它必須是一個持久的協議。這意味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必須變得更加強有力。

我們已經取得的進展——特別是有關“國家自定預期貢獻”（INDC）的進展——是前所未有和令人鼓舞的。但其本身是不夠的。我們已經宣布的目標加在一起，將對減少全球排放量產生影響——它們將減緩趨勢。但它們不會將溫度上升控制在2攝氏度，科學家再次告訴我們這是防止出現最糟糕的后果所必需達到的——或者更低，如果可能的話，在1.5攝氏度——無論如何我們將盡可能地將這個數字控制在最低，正如在座的很多人所要求的。

這就是為什么如此至關重要的是，我們要盯住自己的目標并確保它們盡可能高標準；我們要了解我們是否在取得進展；我們要建立一個體制來審視我們的目標，并且定期在需要時提高目標。

鑒于我剛才提到的技術發展的迅疾速度，在五年內，一個國家的能力可能大大提高。這意味著經常檢視我們正在取得的進步，以及我們錯過的機會。這意味著審視，在某些情況下，加強我們的目標，以確保目標反映了技術必然的發展。

在巴黎完成的工作極為重要——這是毫無疑問的——但這仍然只是開頭。我們不能有一時一刻的忘記。

我們能找到辦法來喚起為了應對這一共同威脅所需要的共同決心。我對此充滿信心。我相信我們能夠超越那些使我們裹足不前的爭論。團結一致，我們有能力實現我們迫切需要的充滿雄心的協議。

我們沒有理由——沒有理由——采取任何其他的行動路線。

現在，讓我們用片刻時間——僅僅是片刻而已——假定那些否認氣候變化的人是對的。比方說， 97％的科學研究是有缺陷的。比方說，那些發表了經同行評議的報告的數以千計的科學家，在關于氣候變化的危險性上是錯的。請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我們著手來完成所有我剛才談到的事情，作出這些選擇并應對氣候變化，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最糟糕的結果是什么？

我們絕對會創造數百萬個新的就業機會。我們將促進我們的經濟，對于一些經濟放慢的國家，他們需要這樣的促進。他們需要將投入能源領域的資本。我們將看到更健康的人口，更健康的兒童。在美國，兒童在夏天住院的頭號原因是環境誘發的哮喘，醫療費用耗資數十億美元。我們將節省數十億美元的醫療費用，而且由于我們采取了所有那些措施，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全球安全會更穩固、更有可持續性。這是對全球穩定的一個巨大貢獻。朋友們，這就是如果我們作出這些選擇，所能發生的最糟糕情況。

我們的任務十分明確。我們的時機就是現在。讓我們完成這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