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 | 搖滾教父的冰火之道

2021-08-09 19:0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chuàng) 時尚先生時尚先生

高透冰球沉入酒杯，

崔健也沉在椅子里。

山里的風清寒而鮮冽，

靜坐一會兒，先聽見清晰的鳥鳴，

然后聽見自己的呼吸。

崔健的全國巡演剛剛拉開帷幕，從第一嗓的開唱，我們就知道他仍然是搖滾樂迷心中的“神話級人物”，站在工廠空曠的舞臺候場區(qū)，崔健沒有舞臺上顛倒眾生的狂放姿態(tài)，在沉靜思考中，他偶爾會開口：“有時候創(chuàng)作的沖動像是被凍在了冰的里面，它被最冷靜的思考包圍著，然后掙扎著想要找到答案。”

身邊的篝火已經(jīng)燃得很旺了，枝塊滲出繁麗的金紅紋路，崔健的眼中也綻出同樣的光芒：“我想給這塊冰點上一把篝火，讓創(chuàng)作的沖動到達沸點。”

從冰點開始燃燒

今年是中國搖滾誕生35年，回看崔健參與的專輯《七合板演唱專輯》的封面，你很難想象，這個穿西裝打領(lǐng)結(jié)的溫和青年，將引領(lǐng)中國搖滾樂壇走過跌宕起伏的35年。

1989年，《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橫空出世，九首歌，每一首都是經(jīng)典，被傳唱到大江南北。崔健這個名字，火了。由于當時內(nèi)地音樂市場的不成熟，這張專輯至少發(fā)行了六個版本，它的海外版本有另一個更令人熟悉的名字——《一無所有》。彼時，工廠印刷出來的磁帶盒仍帶著粗糙顆粒感，音樂與時裝，都是從冰點復(fù)蘇的新事物，在一片赤誠的荒原上野蠻生長。如果你愛上某個樂段，不能無節(jié)制地單曲循環(huán)，而需要用鉛筆伸進磁帶孔里，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動。

在崔健之前，中國搖滾沉寂。崔健站了起來，將音樂靈感的冰凌，激揚于文化火光中，終于，搖滾樂的云朵卷涌至此，豐沛雨水浩蕩而下，澤被出一片音樂綠洲。

搖滾音樂作為中國改革開放之后出現(xiàn)的流行音樂形式，并不被80年代社會的主流文化所認可，直到崔健的這首《一無所有》，搖滾音樂才逐漸被社會主流所認可，這首歌的采樣靈感來自西北老鄉(xiāng)們的信天游，黃土高原上高亢嘹亮的號子與悠揚笛聲，開啟了中國搖滾的時代。崔健創(chuàng)造性地融入了民族樂器，如嗩吶、古箏、笛子、簫，并大膽加入了朋克、爵士、非洲流行音樂、說唱的特點和節(jié)奏。過去沒人能想到，以含蓄婉約見長的絲竹管弦，能夠與激情澎湃的搖滾樂同臺出現(xiàn)。

如今更多的 rocker 出現(xiàn)了，但只有崔健，是中國不可撼動的“搖滾教父”。他是中國搖滾樂的代言，點燃了那個搖滾的火熱，喚醒了音樂人的群體意識。他的歌直逼心魄、扣人心弦，歌詞中冷靜的思索真實而有力量。心靈云游于樂符，王朔也曾感嘆他是那個時代的行吟詩人。

無需任何謄寫與自傳佐證，崔健早已在時代長卷中烙下自己的名字。

冷到透明澄澈的藍，熱到瑰麗炎艷的紅

“等老崔的一首新歌，真不容易。”這是樂評人們翹首以盼崔健新作品時的心里話，他的音樂始終走在時代前面，而內(nèi)容又與時代緊扣，急不得，爭不得。崔健明白，音樂需要洞察，而洞察需要漫長而寂寞的凝視與自省，中國搖滾走到第三十五年，崔健始終沒有停止思考一個問題——什么是我想要的音樂？在探索的過程中，崔健沒有與任何阻力妥協(xié)，也沒有放松對自己的挑戰(zhàn)。

“你厭倦了纏綿的日子，帶我玩兒自由極限”“我只能隨風搖擺，如同蕩著秋千。向前搖是 A，和時代一起變遷”“向后擺是 B，咱倆一起淪陷。”新歌《時間的 B 面》描摹出了崔健對自己的回答：冰火對撞的過程，就是搖滾樂的本身，內(nèi)核很冷，表達的卻很炙烈，它們相遇、它們斗爭、它們炸裂，然后結(jié)合為一體，顛覆。

《時間的 B 面》沿襲了崔健一以貫之的“冷浪漫”口吻，和弦冷硬，唱腔堅決，但崔健的演唱為樂章灌注了鮮活樸素的柔情，一如三十年前，戴著鴨舌帽的他跳上舞臺，用一把吉他點燃大半個中國搖滾青年的心。

崔健的冰火之道，是以冷眼熱心做搖滾，音樂領(lǐng)悟與創(chuàng)作已然是融入身體直覺的一件事，心里仿佛同時住著冰川與巖漿，從透明澄澈，到瑰麗炎艷，只有一線之隔。而國窖1573的冰火之道，是在冰與火的歷練中，感受合而為一的至美。酒是水行火性的一種事物，火是白酒的隱形屬性。白酒是熾熱的、濃烈的，白酒是流淌在中國人血液中的隱性情感，如同《假行僧》中的古箏音色，蒼涼雄渾，滔滔不絕。

藏冰靜思，執(zhí)火前行

崔健這些年沒少“折騰”，除去音樂人的身份，他同時也是知名藝術(shù)家、電影制作人、舞劇參演者。疫情過后，各大音樂節(jié)的陣勢更加熱烈，崔健帶著團隊輾轉(zhuǎn)各地。有時遇到雨天，上臺前他還擔心聽眾們會不會情緒不振，但其實只要看到他上臺，花花綠綠的雨衣雨傘下就會立刻爆發(fā)出喜悅的歡呼，演出結(jié)束，姑娘小伙子們上半身沒淋濕，褲子裙子上卻滿是泥點，都是鞋子踩在泥地上濺起的——崔迷們沒法兒冷靜聽完他的 live。

臺下的聽眾有些是幾十年前還年輕時就聽崔健的老粉，如今帶著伴侶孩子來聽，也有00后甚至05后，迷搖滾迷得不行，年輕鮮嫩的臉龐，和崔健幾十年前往臺下望見的年輕臉蛋一樣，笑意盈盈，沉醉在歌里時眼睛發(fā)著光。他們證明，音樂是因為聽眾才活起來的。

崔健對舞臺的感情濃得化不開，在錄音室里，再大聲動情的嘶吼都是單向輸出表達，但是在舞臺上，能看見歌迷們的笑容與淚水，大家共同為一段唱詞感動，這種呼喚得到回應(yīng)的過程，是磁帶、唱片、音樂 App 永遠無法給予的。

關(guān)于自己的音樂事業(yè)，崔健曾經(jīng)這樣說：“我想感動一些人，不想代表一些人。”好友形容他不是一個 trouble maker ，而是一個溝通者。支撐搖滾音樂生生不息的，并非狂暴叛逆的憤怒，更多的是宏大思考與細微體察，靈感易得，卻倏忽而逝，品質(zhì)難守，需要時間來進行漫長的追問與驗證。

崔健想讓心里的冰再堅固一些，不那么容易融化，讓心里的火再亮一些，多溫暖一些人。不管是冰藍，還是火紅，都是令人感動的光亮，大家跟著光，總能走到自己意想不到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