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惠家明 物種日歷

通道終于打開了，人類懷著復雜的心情挪動腳步，走入期待已久的平行世界。人們看到這里文明昌盛、經濟繁榮、生活安寧，一切都是最理想的模樣?？墒沁@個世界中，“人”并不存在，地球的主人是尼安德特人……

在小說《人類》中，著名科幻作家羅伯特·索耶構想了地球的另一種命運：我們智人走向了滅絕，而生活在遠古時代的尼安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贏得了整個世界。在很多人眼中，羅伯特的幻想近乎天方夜譚，一種已經入了土的“野蠻古人類”怎么可能統治世界呢？可事實上，尼安德特人曾經是智人前進路上勢均力敵的對手。他們的足跡遍布歐亞，在地球上生活了十萬余年。直至今日，他們的痕跡還隱藏在我們現代人的身體里。

穿上西裝的尼安德特人雕塑，好像和現代人也沒太大差別

| Clemens Vasters / flickr.com

是野蠻人？還是同類？

尼安德特人以德國的“尼安德特峽谷”（das Neandertal）命名，但這里并不是尼人化石最初的發現地。早在19世紀初，荷蘭與英屬直布羅陀等地就出土了尼安德特人顱骨化石。當時關于人類進化的觀點還沒有普及，古人類學這個學科甚至都沒誕生，所以發現者都把化石當作了普通現代人的遺骸。

法國Roc de Marsal發現的尼安德特人骨骼 | Leo Fyllnet / Wikimedia Commons

直到1856年，尼安德特峽谷的礦場工人偶然發現了骨骼化石。他們起初以為是熊的骨頭，甚至還扔掉了不少。碰巧當地一名熱愛化石收集的教師聽聞消息，趕忙把所謂的“熊骨頭”轉交給解剖學家赫爾曼（Hermann），后者同時也是進化論的支持者。經過一番鑒定，他們認為化石屬于一種未知的史前人類。后來，愛爾蘭地質學家威廉（William）正式將這些化石命名為尼安德特人，并且將其視為一個獨立于智人家族以外的物種。

尼安德特峽谷中發現的尼人顱骨 | Eunostos / Wikimedia Commons

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社會達爾文主義和文化進化論非常盛行。不論是學術界還是公眾，都覺得人類社會是簡單線性變化的，既然現代工業社會如此文明、理性，脫離動物性，那么史前時代的尼安德特人必然是個極度野蠻、愚昧，甚至長相近乎于猩猩的原始物種。說難聽點，就是進化路上被淘汰掉的“半成品”。

尼安德特人的復原模型，藏于比利時Gallo-Romeins博物館 | Paul Hermans / Wikimedia Commons

但這種傳統看法實在是冤枉了尼安德特人。

隨著更多的尼人化石陸續出土，學者們漸漸發現尼人和現代人的差別其實不太明顯。他們確實身材更加矮胖、骨骼更粗壯，但這是為了適應寒冷氣候以及狩獵生活而產生的變化。而顱骨的研究更是顯示，部分尼人的腦容量達到了1700ml，這腦袋讓我們很多現代人都望塵莫及。

與左邊的現代人顱骨相比，右邊的尼人顯然更加碩大 | hairymuseummatt / Wikimedia Commons

像我們現代人一樣，這么聰明的大腦袋，必然會在吃喝之余想點閑事。于是尼人開發出了音樂，他們在熊等動物的肢骨上鉆孔，制作“骨笛”。而在“時尚”領域，尼人也邁出了人類的第一步。尼人不僅會編織繩子、制作衣服，同時還會把好看的獸牙打孔穿繩，做成項鏈一類的飾品。想到今天各大景點和網店里的牙齒吊墜，尼人可能算是“引領潮流”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尼人和我們一樣擁有豐富的精神世界，他們很可能也有宗教信仰，也會為逝者舉行葬禮，用鮮花表達情感。

尼人用熊骨制作的笛子 | dalbera / Wikimedia Commons

穿越時空的愛戀

尼人與我們智人在生理特征和智力水平上沒有太大差距，并且在歐亞地區長期共處了近十萬年，那么這兩類人群會不會擦出什么火花呢？

事實上，赫胥黎等著名的進化論學者早在19世紀就推測現代人的祖先和尼人曾有通婚，但苦于沒有證據支持。但是進入21世紀以后，古DNA研究技術的飛速發展給了我們管窺智人與尼人感情故事的機會。

古DNA技術能對骨骼化石進行測序 | Thomas Higham / University of Oxford

針對尼人牙結石的研究發現，一名西班牙出土的尼人牙結石中存在來自智人的口腔細菌，這說明這兩個物種曾經交換過唾液。換言之，他們很可能發生過接吻行為。

而針對廣大現代人基因樣本的研究更是發現，歐亞地區現代人體內普遍有超過1%的基因來自尼安德特人。其中一些基因與糖尿病、抑郁癥發病有關系。數萬年前，我們的祖先與尼人通婚、生育后代。數萬年后，尼人的血液就流淌在我們的血管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的生活。

老年尼安德特人的復原雕塑 | Neanderthal-Museum / Wikimedia Commons

有些人認為，尼安德特人最后的滅絕是智人屠戮所導致的。如此一來，尼人與智人的關系就變成了“相愛相殺”。不過這種說法也只是推測而已，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證明智人殺害過尼人。那么尼人最后為何走上了演化的絕路呢？有的理論認為是智人搶占了他們的生存空間，也有觀點提出是冰期的極端氣候讓尼人無法適應。遺憾的是，這些觀點都不能充分解釋一種和智人并駕齊驅的物種為何驟然走下歷史舞臺。尼人統治地球的美夢，只能在平行世界里發生了。

原標題：《我們的身體里，隱藏著另一種人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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